《港鬼港怪又一日》钓鱼翁人

3、第三夜 毛茧下

　　第三夜　毛茧下

　　这个故事不单是因为美和名利之争，其实，关系到一个中国几千年来的一个成语，望子成龙。

　　又关R先生的父母甚么事呢？

　　表哥一直不肯帮助他，其实除了觉得R先生拿了李从军的八字来请表哥杀了他之外，表哥其实从那八字，很轻易看出李从军根本不可能和R先生抢生意。

　　第一对字是年份，这个年份与R先生的年龄足足相差了三十多年。

　　表哥起初以为这个男人是R先生的经纪人或是金主，可是回想一下，R先生本身就是姓李的，李是大姓，同姓的人多的是，所以他也没有往那边多想，正如他红廖，非原居民的廖氏也同样是有的。

　　于是表哥就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在几天后的报导得以证实。

　　那不是R先生的报导，而是某公屋单位内的洗水间找到两具严重腐烂的尸体，以跪拜的方式埋在企缸上的水泥中，因为开始渗出带血的尸水发出很浓烈的臭味，所以引了居民来报警。

　　死者正是李从军和另一个女人，他们赤裸的身上用朱笔画上奇怪的图腾，其实尸身没有十分腐烂，却臭得无与伦比，然后发现他们的臭是从张大的口腔中发出的，那些水也是从口中流出来。

　　内脏是腐烂了，但是外表没有腐烂。

　　那不就似秦俑了吗？守着始皇墓二千多年。

　　「嗯，其实尸身不腐，除了因为死者死得不安祥，也会对后人运势不好。」

　　所以R先生一直都运势不好。

　　等等，好乱，那这个又关R先生的头发甚么事了？

　　「你先听我说了那段新闻吧，那段新闻是有人杀了自己的父母，因为畏罪而将他们都藏在水泥之内，可谓之极其不孝。」

　　那个人就是R先生，李从军和那个女死者，正正是他的父母。

　　新闻上将所有东西都掩饰了，事实其实不止那么少的。

　　早在十几年前，R先生是一个公屋小孩，这是前面已经说过的，R先生不是特别有钱，却在考学校的时候显得特别有钱，R先生在那个年代学了钢琴、小提琴、游泳，最厉害的是去学长号，当时李从军夫妇只有一个希望，就是想自己的小孩子进到好的学校，现在顺溜出口的校名，当时只有这些学校是进大学的保证。

　　在我们这个角度看，李从军夫妇的确是站在最前线，那个时候不过是九十年代初，已经为小孩子铺好路，与现今的家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长都是着紧，不过那些小孩子却不像现在那么乖巧，像羊一样，父母给一个小时玩乐时间便如同天父恩赐一样，然后继续乖乖做十三个小时功课和学习；那个年代的小孩子，虽然不用打天下，却是在公园过回来的，好胚子养得好身体放松身体学习，坏胚子一身打手体格，如同秀茂坪童党一样名气一时。

　　像R先生这种不上不下，他努力不来，也许是遗传还是温习环境等等因素，他凭着外面学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一家不错的小学，却远远不及那些传统名校。

　　李从军夫妇久久失望了一阵子。

　　当然那些兴趣班还是没停，现在流行学非洲鼓，当时比较流行的便是声乐和社交舞，又加在R先生的时间表内。

　　声乐与社交舞，在小学时期还是学得不错，可是后来那两年又被李从军夫妇叫停了，原因是R先生在小学兴趣班太多，因而让学业成绩达不到band1的水平，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停了所有兴趣班，用尽所有的钱去请了五个补习老师，均是香港大学的学生。

　　找了香港大学的学生教一个小学生，李从军的父母对R先生的要求更高了，包括要在学校考到全级头五名。

　　可是以R先生的资本是做不到，有些人就是怎样努力，成绩便是差强人意。

　　李从军从来没有想过R先生会离家出走的，在小学六年级最后一次考试，所以在隔离邨找到R先生后，当然要教训他一番，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是棒下出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他们也许会更溺宠，却不可能不打儿子。

　　这是R先生与家庭的分裂点。

　　为甚么同学放学后在打篮球，而他却要坐这个闷热的房间内不断温习？那种闷热，还不单是意思上的闷热，还是漫无止境的默静，一窗之隔，便是光明的篮球场，别人的青春消耗于血汗之中，他的青春却被补习挤成一团。

　　之后便是很老套的家庭问题了，儿子不想读书，老子逼他读，读不好又打，因为考不好中学，李从军对R先生的要求又更高了，可是儿子大了，又怎会再去那些补习班？那些时候R先生便在街上闲逛，有空便去网吧，认识了一些同道人，介绍了他可以拍些硬照，又有钱又不用经常工作。

　　R先生走上这条路并不是很差，可是李从军对他的希望是甚么呀，是想他读好书，做高官，不做高官也做些好工作。

　　模特儿是甚么，不过是戏子的分支，总是会觉得那些钱不干净的，连同R先生也变得不干净，尤其在李从军心目中，R先生还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孩子，像十几年前一样。

　　然而R先生早就长大了，只是父母总不会看到这一面。

　　少年早就不是少年了，成龙的梦已经很遥远，他们信那些虚无的成官梦，却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有更多更大的发展。

　　所谓作茧自缚也是如此。

　　直到某一天这个孩子受不了了，情缘之下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作为一个不错的「阿姐」还是很好，帮他找了不少生意之余，还给他买了一个小单位。

　　R先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将这件事告诉了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告诉他，只要杀了自己的父母就行，跟着她的方法去杀，小人走了还能转运，那个女人找来了些师父来帮他转运，呢呢喃喃好几个月之后，那个女帮他在公屋家中杀了李从军二人，埋在水泥之中，做得干手净脚。

　　现在你知道为何是浴室了，他的父母在自己家的浴室死去。

　　一般尸体在两个星期后会开始腐臭，可是李从军父母却没有发臭，R先生弒父母的确有了好几份工作，引证了师父的转运的确有用，不过几个星期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他身上开始长毛，他手上的毛发变得很黑很长，不管他的时候就会长得像头发一样。

　　他大约是知道这是因为转运的副作用，但赚到钱才是重点，他开始花大钱去找激光脱毛，然而也没有用，那些毛长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

　　R先生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找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告诉他，这是他父母对他的咀咒。

　　「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只有父母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只给了他表哥的联络方式，说这个人能够帮到他，便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为何R先生叫表哥从八字入手杀了那个叫李从军的男人，其实就是想他打到他父亲魂飞魄散，这样他的身体就不会不正常。

　　弒父母极为不孝，所以就算R先生会死，表哥也没去救他，那个女人想得太多，表哥不是圣母，表哥不会认为自己是害死R先生的人，因为害死他的其实是他自己。

　　何况还想叫表哥打散李从军夫妇的魂魄，简直笑话。

　　「而且，李从军不是那个女人说的『咀咒』，只是父母对R先生的爱。李从军夫妇到死也没怨过R先生，借以的阳寿作出最后一个交易，将所有运气都交给了R先生。R先生不断长出头发来，其实就是蚕虫吐丝包裹住自己，以作一次重生，这些都是因为李从军夫妇所付出的。」

　　然而最感慨的是，父母为子女付出了那么多，子女受得了吗？这样伟大却盲目地爱，有谁曾经快乐过？命是改不了，他们强行地改变了，R先生也不再是他们的R先生了。

　　所以这不是恨，这只是最伟大的爱带来最强烈的反抗，对世界和万物的反抗而招致二人都堕入阿鼻，子弒父，父母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杀死自己的亲儿。

　　其实我想到这里，我是有几分不懂的，那个茧到底是甚么东西，为何李从军夫妇身上有些奇怪的图腾，那个女人又是谁，还有R先生到底是不是死了？

　　「R先生本来早就被这个茧包住了，所谓发，本为发，根本之意，一个人的根本是由父母而来，如同R先生的父母执念一强，这些头发可以成为法器的，而头发也有很多意思，古代结发为夫妻、战死将士以发代身回乡，意义非凡，头发的力量也是不能小觑，所以R先生不是死了，而是长成另一种形态了，不过到头来，被那个女人利用了也不自知。想来R先生就算是重生了，在那女人手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表哥拿了一瓶蓝妹下来，自行喝了一口。

　　「至于你说那个女人是谁，反而想一下这个女人的目的是甚么，老实说，这件事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完完整整，连她有撒谎的事都告诉我，还有李从军身体上的图腾也是，根本没有必要。」

　　所以她到底是甚么意思？

　　「所以你想知道他的目的吗？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想知道的女人，倒是可以告诉你，前几天阿新不是说过一个叫原居民小姐吗？那个人就是她。至于那些一大堆头发为何消失，还有为何我没被警察盘问，就必须清楚这个女人背后的力量有多大。」

　　这个故事就这么说完了，表哥的士多那盏黄光却还未灭。

　　晚上最宁静，可是事情也是最多的，唯留下一盏灯，让有缘人进来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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