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鬼港怪又一日》钓鱼翁人

24、第二十二夜 自杀与被自杀下

　　第二十二夜　自杀与被自杀下

　　「怎么会有。」船夫有点奇怪，笑着说：「我这小船都要停得老远，因为这边的水不深，以前就没有甚么船走那边，而且现在还立为珊瑚保育区，哪还有甚么东西可以看呢？」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那个人也不是为了水底的宝物了，如果不是为了水底的宝物，苍白男不可能是为了生物的吧？

　　我差点就将这个弱智的问题问了出口，先别说香港的生物，矜贵一点应该的不是被人抓光就是死光，这个船夫从小至大在这个地方长大，连珊瑚的品种也分不清，问他也是没用。

　　而且问了之后，更加显得我们有问题。

　　这个时候我选择了沉默，继续岸上的红色岩石。

　　时间一久，久得连船夫都在小船上寐觉时，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好像已经过了如一段时间了，然而表哥和苍白男还未上来，不知道他们在水里会发生甚么事？

　　以船夫所说，这边是没有甚么特别的东西，但是他们怎么可以下去那么久还不上来？

　　我看了一眼船夫，船夫睡得很香，整个人都躺在木板上，也不怕我会偷他的东西。不过我偷了也是毫无好处，始终这里也算是海中心，我不可能捧着他的东西不断气地游回西贡码头。

　　而且我也不可能请他落水帮我找他们，他这一身装束明显不准备下水，和菲律宾的船夫不一样，菲律宾的船夫基本上每天都要下水，为的是拾起他们的船锚，而这边的船起锚一般都不用人手。

　　其实我今天穿了泳裤，但表哥基本上严格禁止我下水，我相信表哥的能力，然而也可以担心一下。

　　我俯视到平静的水面之中，微弱的浪花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倒影，他们已经潜得很深，深得看不见呼气的白色气泡浮上来，这时我突然在与我直视的海面中，潋滟之间我彷佛看到一张模糊的脸，我们都在看着对方的同时，水下渐渐清晰的模样好像突然狰狞起来，还有他身下的东西都在蠢蠢欲动，然后他嘴巴张开，我看到无数白色像米青子一样的东西在他的嘴巴里想喷薄而出，还有那两双手，对，两双手，正往水面上挣扎而上，我这时才醒觉来，这东西是想把我扯到水中，可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和对方还未把手伸出水面的时候，那一抹红光再以光速的速度划到水面之上，像蜘蛛网一样包住了那四手怪物，我赶快爬回去船舱内，隔着栏杆看到那东西很快就被那红色的光芒拖进水中，直到再也不见白色为止。

　　有看过海豚湾的人都知道整个海面都泛红了的画面，现在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而是真的有一团光，我的眼力比较好，还看到那些红色是一行一行像绳子一样缠绕在一起，如果不是会发光，就真是太呕心了。

　　这些东西是甚么来的呀？

　　虽然我的眼睛很不错，但是水下面的东西终究是隔了一层，我看不清那些东西是甚么来的，他们只是有点散乱又有点规律地向着同一个地方划动，似是过来船的方向，接着又插入水中，完全不知道到底是甚么东西来的。

　　最后一抹红色的光消失在水中，一下子又潜到深海之中，我又甚么都看不见。

　　我还被那张脸吓了半分，虽然看不太清楚，也像以前看的鬼片一样，洗澡的时候汆进水里，然后会看到一张腐烂的脸，这种恶梦都是一样的。

　　恶梦归恶梦，不代表在现实生活中也要见到的呀！我的小心脏受不了这样的画面，过了好半刻才缓过来。

　　我真正回神过来的时候是水面有些动静，我见到表哥一个人慢慢地爬上小船来，然后是苍白男，他的脸色看上来更加苍白了，他们两个人都是两手空空，没有拿到甚么东西上来。

　　表哥看样子很疲惫，多半是没有试过潜水，因此觉得有点累，而苍白男一上来就已经闭上眼睛，完全没有再看我们的打算。

　　这个时候也不好问他们发生了甚么事，还是由我来叫醒了船夫，船夫一醒来的时候，见其余两个客人一声不哼地回到船上，不知怎么气氛就是不太对劲，他甚么都没说，直接开船回到了西贡。

　　我们一到了岸上，表哥和苍白男就先走了，然后我道谢了船夫一句，又跑到他们身边跟着，表哥一直走在前方，然后苍白男还跟着表哥走，步伐很一致，这次表哥叫了U车，不能拒客，直接就去了表哥的士多那儿。

　　表哥回到士多时他就扑到椅子上坐着，苍白男也一下子坐在地上，我看着两个都累得搁倒，当然先要照顾一下客人，我不知道他因为甚么而累，所以还是开了一张迭椅来，打算扶起他的胳膊来坐下，可是他太重了，重得我一点都动不了他。

　　表哥他又转了一下姿势，嘴上还痛呼了一声，声音很大，可能惊醒了苍白男一下，然后我终于有力气拉起这个男人，让他坐在椅子上，不过很快他又整个人惯倒在地上，这次我怎么样都扯不起他，还滑了一下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吓得我立即缩手。

　　他的手除了有点黏稠之外，还有他的手十分冰凉，而且不是正常人的那种冰凉，正常人无论多冷，都不会让人感到想缩开（除非是一下子贴到脖子上），这种冰是而内而外的冷，像摸着一块冰一样。

　　这……这不是活人应有的温度吧？

　　无主之中我看向表哥，表哥一直闭着眼，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甚么话，反正我现在已经很明显知道真相。

　　这个人是如何跟着表哥回到这里来？

　　表哥，难道是表哥？他还会赶尸吗？

　　前面有个死人，我走开三尺远，想了想还是在柜子上开了一块新的毛巾来，挪动着盖在他的脸上。

　　看到他半睁开的眼睛空无一物，我心里突突的，就怕他一下子醒过来就叉住我的脖子要我偿命来。

　　「你拿着潜水的东西去白沙湾那儿，报我的名就行，我已经付过钱了。」

　　白沙湾离这边不远，却也不怎么近，乘的士差不多十分钟车程，我还等了几辆才能上车。

　　白沙湾那个潜水店老板的认识我表哥，而且还很熟悉，见到我这个完全陌生面孔也能聊天，说起水里的事就比船夫更来劲儿。

　　虽然我还是很好奇这件事，不过刚才那一条会动的咸鱼（尸体）震撼太大，我到现在都还未缓过来，也没有心思问起他桥咀的事。

　　他拿过我身上的两个氧气瓶，我抬得像狗，他很轻松就拿起了两个，快步走到他的后院内，还听到他很大声地跟我说话：「欸，你和你表哥都不会潜水吗？那些氧气都没怎么用过。」

　　「不是我，而是……」我说到一半时就顿住了。

　　第一，他们都在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氧气瓶一般只能用上半个至一个小时，而这个人却跟我说，他们的氧气瓶没有怎么用过？

　　第二，那个人是有用过一点氧气，都表明他下水的时候是个正常人，上来前已经死了。而在水下面只有表哥和他，不排除其他鱼类的毒素，那儿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鱼杀死一个人，所以不是表哥，就是他自己了……我当然不希望是表哥下的手了！可是，事实往往都是那么残酷。

　　第三，表哥用那么少，他早也会缺氧死了，那么表哥还是表哥吗？

　　因为有条咸鱼在家，我不得不忽视这个事实，表哥有前科的。

　　我只能回答老板说我们两个都没有潜水牌，所以都不太会潜水，怎料老板竟然是想向我介绍几个潜水课程，一个套餐大约是四千多，和出面也差不多价钱。

　　「反正你表哥那么富有，就让我有几口饭糊口吧！」那个老板这样说，可是在白沙湾开到一家不错的潜水店，他说得再穷，额头上也很用力地刻了句「朕很有钱」这个事。

　　反正表哥找他的话，应该也不用付钱。

　　呸呸呸，我还在想甚么，还是先回家……那里还有条咸鱼要处理。

　　回到去之后我发现表哥并不士多，连那个苍白男都不在，只是地上有一滩水在，那水只有一阵海水的腥臭味，没有其他怪味，不知道表哥把他带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一直等我表哥等到晚上，他九点多就回到士多了，回来的时候还是湿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又下了一次水。

　　可是他一经过我，我便嗅那身汗味，所以我发现这原来是他的汗水。

　　表哥不在，又没有买菜，只能去旁边茶餐厅那儿买了些东西回来凑合一下。

　　我一直待士多门面，直到差不多清晨的时候才见到表哥从楼上下来，他的情况似乎不错，精神很多，就连他面前那个份干炒牛河都能完全吃光。

　　然后表哥还是不够，亲自驾车出去坑口。

　　清晨的坑口比起深夜更少食肆，表哥自是找了一家差不多开廿四小时的茶餐厅，也不看早餐，直接点了两个饭来，而且吃得比我只吃一个饭还要快。

　　连饮品都比他喝得快，那家茶餐厅有红荳冰，很快就已经清了两大杯饮品了。

　　我还在吃自己的鸡脾时，表哥已经颓废地倚在餐桌前方，这个时候他已经很正常了，终于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那个人，是自杀的。」

　　一开始找到这个男生的时候，他为甚么会说「一时想不开」也应该是真的。

　　「虽然他有想杀人的意图，但刚开始的初衷并不是这样。」

　　东海之中，一直都是龙王之所，有些很珍贵的东西一直都被埋在海中，有着人守在其中。可能在尘世人眼中是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某些人知道的，这些像珊瑚一样的东西被埋在海泥里，可以被称作龙骨。

　　除了表哥这种神棍，香港还很多不同的神棍，有些不是所谓正派的，会用尸体和怨魂等等东西帮助他们一派。道德他们就没有甚么，但他们有的是钱，足够令他们买起他们的灵魂。

　　说起这些龙骨的作用至今还是未明，那些与表哥没有交集的神棍应该是知道，但表哥不会特意去问。不明龙骨作用，自然也觉得龙骨不是值钱的东西。

　　虽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但那一派的人一直都有派人守着在龙骨上，一守动辄几十年（表哥更正，其实是上百年）。他们不会动龙骨，而这些人的报酬也是很丰富，平均一年便是二百万的报酬，所以「龙骨」并不是说他们是真正意义上「龙的骨头」，只是因为他是「千金守龙骨」，龙骨的龙字也就是贵的意思。

　　那收入的确是很吸引，但那些钱不是你享受的，而是给你家人的。

　　因为他们必须活活泡在水里，被一根绳子绑住沉在水中，下面就是那些「龙骨」，像一个海底的浮标似的东西。

　　如果是打算想死、又有家属的人来说，这种死法己经算是比较爽，痛苦也不过是那么几秒的事，事后的报酬也不错。

　　二百万一年（十年说的是二千万了）买你尸体是不错，就算卖了灵魂，某些政治团体也是差不多这个价而已，有些人不愿意，但有些人却非常愿意将让他们亲属和后代可以有更优渥的生活。

　　苍白男就是其中一人，然后他们在海里就被人绑到黑暗而冰冷、混浊的水域中，像一个浮标似的作为守护者，也就是我在一开头看到的黑色毛发状的东西。

　　之前以他们送过来的果篮和他们的衣着也知道他们不是甚么有钱的人，甚至这个苍白男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欠债，反正他就是答应了他们做这些事。

　　「昨天我将苍白男带回他们家里，他家是在石硖尾那儿的，家里有两个七十多岁老人，还有一个女朋友，看上去生活的确不太好。」

　　唯一可以说的是苍白男真的很爱他的女朋友，也很孝顺，唯一不舍的是切断所有亲情的那一下，或许苍白男临死的那一下会后悔的。

　　这也是那个派别的无情，任谁愿意牺牲自己而给家人丰厚生活，必定是和家人有很深厚的情感，却要他们亲自断情根。

　　这也是关系到自杀的问题，这也解释到为何要在桥咀做这种事了。

　　「你和他下去的时候也见到龙骨了吗？」

　　「没有，水底太黑了，只看到上次浮着的一根绳子我们应该能碰的东西。」表哥说。

　　「你们在水底那么久，他……」

　　「这也是他非自杀，而是被自杀的原因。」表哥很快就打断了我的说话：「如果他真的有几分后悔的话，也许就不会答应我去桥咀，没想到他不单还想再想，而且更有心想杀了我。」

　　不过表哥没说到他们在水下的情况，但我还是记得那张模糊的人面的。

　　「表哥，其实当时我在水面看到一些很神奇的事。」我说出我在船上见到的东西，一直都不觉得这件事那么简单。「我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不单是我，他还想杀了你，这样他家一年就有九百万了……而他拿了我和你做替死鬼，都有六百万一年，所以他就起了杀心。」表哥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多看我几眼，直接说：「你说起那些怪事，可能老天也看不过眼，你看到那些奇怪的现象，始作俑者是九头游灵，它亲自杀了苍白男，把他的三魂都扯走了。」

　　那红色的东西就是九头游灵来的吗？

　　我不知道九头游灵出来的时候会变成怎样，但九头游灵的确是有的，我不知道九头游灵是不是我见到的红色光，这话我姑且可以信一下。

　　「要是他不动杀心，这份孝义也足够他下辈子多享福，可是现在，他能不能回去轮回也成了问题。」

　　「哦。」算了了解了，虽然听上去还是怪怪的。「你还会控尸呀。」

　　「这是看家必备的本领。」

　　虽然这件事算是了解了，但是有些问题还是很疑惑，比如说为何他们的氧气都用得那么少？九头游灵还有吃人的习惯吗？

　　当然，龙骨的作用又是甚么呢？

　　可是，我觉得表哥是不会告诉我的了，也许他对水底的事已经隐瞒，反正也是死无对证，这件事他比以往沉默，不知道到底是甚么原因。

　　这次怎么求都不可能了。

　　「那么，他岂不是没了那二百万一年了吗？」还迭上了他自己的命。

　　「是他先动杀心，不值得同情。」表哥拿了我的咖啡呷了一口。

　　虽然是这样说，回想起来，他也不值得同情，也许同情的就是她的女朋友和家人。

　　船夫说得很对，动土动海，都得有其神守护，其实还有说的，是生是死，都得看神明，本来打算牺牲自己的到最后还是会死，而命不该绝的，怎样都是不会死，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了。

　　唉，我这个没有拍拖的人还想甚么？还是待几天之后跟表哥一起出席苍白男的丧礼，也算是以德报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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