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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夜 自杀与被自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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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夜 自杀与被自杀上
今天表哥他放了自己一天假期,在他那儿走了两个小时去到西贡码头。
那儿西贡两个码头人不多,因为是闲日,表哥也很颓,他就直接买了两张船票去桥咀岛。
天气还是比较冷,所以表哥不去半月湾,有空就支持一下这个政府差不多完全遗忘了的地质公园一部份,也算是尽了香港人的责任了。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水上人吗?」那船不大,这里的人叫它做街渡,也虽然还没到那种水会溅上来的地步,不过坐在边上的确会感觉到风扑过的清凉感。
「水上真的会有九头游灵的吗?」我往水里那儿看过去。听说以前这边的水域就似南方小国一样看到海底,所谓水清沙幼,以前香港也是有的。
「我不是水上人,我是新界骑牛的。」
人家都是这样形容新界人,几十年过去了,住在九龙市区的人还是会问住在新界的人说:「屯门(香港西面一个地方)是不是还有很多牛的?」
其实大屿山的昂坪更多牛。
好吧,我又地理捻了。
九头游灵是见不到的,水上人也没有人家心目中那种神秘,跟一般的人一样都只是在打一份工而已,船一到,客人都下船了,表哥问好了下午船的时间,两个人就走过码头下了船。
这地方椰树影基本上没有,但是抬头也能见到几个光影照下来,那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还有几分晕眩的感觉,这样真好……不会是晕船了吧。
表哥已经走到有点远,我穿着拖鞋跟着表哥的脚步,走到连岛沙州那边去,有名的菠萝包石可以在那儿找到,表哥这一整天其实就是在这儿走走玩玩。
幸好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有个表弟。
桥咀岛有个连岛沙州,在潮涨的时候看不见中间的沙路,向着咀头,右手边的是西贡对出的海洋,而左手边则是一遍被保护的珊瑚礁,不深,所以船只也不能经过,也成为了桥嘴海滩外另一个不太热门的浮潜地带。
这个地方没有救生员,不过水也不是很深,就算下水也应该不会有甚么问题。
所以在这炎热的天气之中,表哥很快就已经下了水,于是我还以为表哥不会遗忘我这个表弟的时候,他到最后还是把我忘了。
我和表哥游泳都很好,作为在沿海区份长大的小朋友,总会一两种泳式。
所以我还是蹲下来,看海边。
我不是不会游泳,但是我不太喜欢很即兴的运动。穿着内裤而内裤又湿了,就像尿了一屁股似的,别说还有一程船,之后还有一程车才回到士多,我还是不奉陪了。
相比起来,我还是弯下腰来做一个老人与海,这里的虽然说是「沙州」,但其实在沙上面有很多石块,在海潮交迭的地方之中,能看到不少移动的生物,身体都有一姆指大的小蟹逃到水中。这些蟹都很强壮,如果不能在后面抓到它的话基本都会被钳到手指。
但是抓他们是一种非常大的乐趣。
「你不下来吗?」表哥其实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了,终于记得他有一个表弟了。
虽然我不太喜欢那种感觉,但表哥叫到难道还不下来吗?
「手机和银包呢?放到哪里?」
作为一个合格的表弟,应该听从表哥的说话;而一个好的表哥就应该很好地帮助他保管好财物的。
我是一个很乖的表弟,但我的表哥却是个很差劲的表哥,他竟然叫我将那些东西放在石头下就可以了,没人会见到的。
「放吧!没事!你心里不要想着他们,他们就不会被看到也不会被偷了。」表哥看到我犹豫,这仆街也知道我在犹豫甚么!?
表哥见到我还是久久不动,最后还是继续诱惑我道:「最多真不见了,我给你买新的,你想要甚么都可以。」
有了他这句,我就立即放下手上的小蟹,直接就将手机银包都放到他所指的那块石头下面,然后脱了身上的T,下水。
虽然过了五月天,但水还是冷,这样的冷水让本来的神经都冷得发麻,感觉不到脚掌上的痛,水清得可以看到脚指,一抹阳光照到水下,水光波纹立即在我的脚上映动的光影。我好久没有在香港见过这种水光,要是在春天那种温暖的水,水中的藻类可长得疯狂,比较平静的水别说脚,连腰都快要看不见了。
虽然水是冷却仍很不错的,却也因为水太冷了,我必须很快适应这种温度,所以我很快就潜到水中,水底的水就更加冷了,虽然只离水面大约二点五米,和水面的温度已经有明显的差别。
其实也还好,动了两下之后就不是太冷,也能很舒服地游两个圈。
两个圈算是比较舒服,身体的血管也渐渐地放开来,没有太大问题。也算是比较舒服的了,赶紧在海里打滚两圈之后,追上表哥去。
对,表哥还是没有怎么管我,幸好他也不是游得像飞鱼那种,要不然我游五十他在一百,我游到一百的时候他已经在二百了。
现在他正处于离岸约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还算可以,很快就已经游到表哥身边,表哥浮在水面上等着我来,刚好来到表哥那儿,一直游到这个地方,珊瑚都已经离水面有四、五米深,很容易潜到下去。
这里的水景都很美好,香港水温有点冷,海下的珊瑚没有热带珊瑚出丰盛,处于亚热带的国家也是不错的,起码还是有些管状珊瑚的。
我不知道表哥有没有去考潜水牌,他在潜水那方便还是很不错的,直接下潜到十多米的海底也不是甚么大问题,相比之下我就只能潜最多十米,不是耳压问题,而是肺部的气不够,浮上来的那几秒已经快要死了,还哪有时间去潜更深一点。
而表哥一下水就变成水鬼一样,拽住了我的胳膊一下子就把我扯到超级深处,这个深处都……感觉上应该有十三、四米了,表哥潜下去的速度很快,彷佛耳压并不是他所考虑的一切似的,我跟着他的速度潜了下的时间,日光也开始暗淡了,下面的珊瑚却仍是那么艳丽。
但重点是水温直线下降,虽然很清楚地看到与水面那些小海鱼不一样,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有比较大条的神仙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鱼类在面前游过,穿过了礁石消失在水里。
这里的水真的好冷,感觉到那五根指头都已经麻木了,在漆黑的手里我张了张手又合起来,阳光已经不太能照到我的身上,能看到自己的手臂是正常的肉色。
我看着我开始皱皮的手掌,蓦然,我看到指缝之间有异色飘过,当我将视线放到颜色之上时,双目一对焦,发现那是一个深蓝色的布,上面还荡着一个黑色球体。
仔细一看,是有毛的。
这是一个人!
我瞪着眼睛看,他离我差不多有三米深的地方,我又看了我表哥一眼,却发现表哥也是看着我,见到我诧异的目光之后,他就立即潜了下去,顺道把我托了上来。
一个直线般的冲了上去,我的耳朵也不用要了!!!!!
耳膜不住膨胀,幸好到了水面也没破,赶紧打一个哈欠平衡一下。
这才回想起刚才所见到的,莫非真是一个人,而表哥就是在去救他吗?
正常来说也是,但表哥他应该一早就看到那里是个人了吧,为什么不一早就救他呢?莫不成他是瞎的不成?
说起这些事,我还是有点小骄傲,我去考机师的话视力一定满分PASS,只是其他的试都会肥佬而已,要是我考我那么好,早就进,了大学而不是在副学士了。
我的确除了视力好,其他的东西好像都是一无事处。
这有点小忧伤,不过没关系,我会十分感谢天生我下来的一份好运,虽然父母两个都出国打工了,起码还有一个挺疼我的表哥,而且每个月也有零花钱和交了学费,生活也算是不错了。
暑假甚么还可以自由地去旅行,这就真的是最好的。
视力这个好就不用多说,无论上天下海,所有东西都得清楚,不过在咸水久了,也是要有氼(广音mei6,泳的意思)镜才可以玩久一点。
很快我身边就有一连串气泡冒上来,接着在水下看到表哥的头浮起来,很快就浮到水面上,他手上还扶着一个人上来,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头发盖目,上到水面也不会自个儿呼吸,表哥皱着眉头将他带到岸上,一直拖那个男人就一直吐水,吐完之后眉头就开始皱起来。
桥咀岛上的人不多,但这个男人显然是溺水,有些热心的人走过来问要不要报警,表哥表示不用。
「不用心肺复苏吗?」我悄悄地问。
「不用。」表哥皱起眉头。「你不会还想让我渡气给他吧?」
我是没甚么所谓的,反正那是表哥的嘴,而且说不定这个人是被水鬼缠了,表哥那么神,一定可以给他来一个符救回他,像那天用符就绑死那个女孩子一样。
「你这样对你表哥呀?真是的。」表哥看了我一眼,显然是不满我内心的想法。
莫不成你还有读心术?我心里想:「你救他呀,你不是考过救生章吗?」
「谁说我考过的?我连潜水牌都没考过。」表哥一脸奇怪的目光。「记性那么差,怪不得你考不上大学了。」
「食屎啦你。」苍白男人气还是虚,虽然看到他起伏的胸膛就知道他不会死,可我也看不过他这样断气的样,孟子也说常人皆有恻隐之心,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你不救,那我来了。」
这豪情壮志还是有,不会心肺复苏也可以渡一口二氧化碳。上过生物课的时候,向肺部停止活动的人渡气是因为中间一连串过程(太麻烦直接skip),让对方的肺部重新活过来。
当我准备俯身下去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嘴边一鼓,幸好我躲得还算快,对方一下子就吐了口水出来。
不单是水,还有点臭味,都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了。
转个头就看到表哥将他的手掌收回来,显然他刚才一掌按到苍白男的肚子,逼他要吐出那些水来。
我被表哥的无耻行为弄得无语,表哥也没说甚么话,那个人醒来的时候表显是被我们两个(外加后面有些偷偷地看热闹的人)吓呆了,他看了一下这面前的我和表哥,然后文弱地说:「是你们…救了我上来的?」
我看到这个人的腰间有一道青色的凹痕,挺明显的一道,方才他就这样半沉不浮地在挂在那个地方,想来他应该是被甚么重物缠住,就这样而不能浮上来了。
真的是水鬼吗?
当时我看到这是一个人,我看了表哥一眼,就被他推了上去,这个速度完全不足够观察他身上(下)的东西,原来是有些东西缠着他了。
「嗯。」表哥表示很嫌弃他现在的气味。「你先去冲一下,好臭。」
苍白男人没有甚么气力,他就似在幽灵公主里的飞鸟,差一点就死在铁珠之下,张开眼看了珊珊,又睡过去了。
「X你老X。」表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自然也不像珊珊那么温柔,扯起他两个手臂,就将他拉到水里,随便泡了两下便将他背起来。
「唉,先把他抬回西贡?」我问,跟着表哥身后走。
表哥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这种眼神我是最讨厌的了:「你的手机呀,钱包呢?都不要了吗?」
仆街。
果然连他的说话都很讨厌。
表哥没有带他去医院,这个年头的公立医院急症室长年饱和,内科有事没事都超过100%使用率,没有时间给这种人看病。
表哥嫌他全身湿透,别说的士都没有人愿意载他们,表哥到最后还是将他扔地西贡码头那边的长椅上,然后他就带我去吃东西,没有理会那个男人。
去的是之前那个西餐厅。
这个时候的西餐厅比较正常,有set lunch,也没有那么着重于衣着这方面,但其实也没有几个半身湿透的人来吃饭,所以这样看我们比上一次更奇葩了。
幸好这家店的staff不是太过麻烦,虽然我们的裤子是湿,不过他们很快就给我们安排一下里面一点、座椅是仿皮的位置。就幸好裤子没有滴水,都快要干了,要不就似在赖尿似的。
侍应都很好,装作甚么都看不见,我当然也装作甚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静静地吃我自己的小羊架。
表哥吃的是在set lunch之外的一个餐,虽然他还是很颓废地配普通的咖啡,饿了,这餐还是做得很香很香,比起我的小羊架要好吃多了。
「今天又怎么会那么不幸,又见到个想死的人。」最后上了一杯热朱古力,我的人生又再次完满了。
「今天算不上不幸,不就一个差点死的人而已。」表哥喝了一口咖啡,看他的表情也是一本满足了。
对于表哥来说,活人和死人的分别,不过是活人所拥有的时间更加短暂而已。
「你不会是知道他会死,所以今天特意出桥咀的吧?」表哥有时太过厉害,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到底是甚么,反正他不会害我就行。
始终还是有亲属关系。
「没有这样的事,我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表哥说。「我是真的想去桥咀玩的。」
我看着差不多见底了的热朱古力,一饮而尽。
「真的。」
其实没有信不信表哥的说话,因为表哥一直都没有跟我说他本来的工作是甚么。
反正表哥怎样看都不是邪教人,是邪教的我也被他同化了,没有甚么分别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信不信,反正也没甚么差别
付了钱之后,表哥就去了那个码头上,日光下照着的苍白男脸颊终于没有那么苍白,并且泛起了红色,可是他的嘴唇还是青色的,如果不是表哥没有甚么动作,还以为他被甚么东西缠身了。
不过就算他被甚么东西缠身了,表哥这家伙也定必是任由那东西缠着对方。不打扰天地万物因果正是表哥一直在做的事。
「起来,睡够了吗?」表哥拍了一下对方脸颊,我在一旁都听到「啪」一声,表哥自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所以苍白男在这一掌之中被惊醒过来,不经意被阳光一晒,晕眩地差点摔到身后,再过一点便是海了,我本来还是扶他,表哥还以为我是被甚么拌到,见我蹲下去时就抓住了我的胳膊,还加了一句:「小心。」
那个人摔得挺厉害的,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看到我和表哥之后,终于认得这个俩是刚才救他的人,苍白男迎着几个正在约鱼的伯伯目光爬起来,像以前的娇弱女子一样「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多谢你们救了我。」
「没事。」表哥说,又回到他面无表情的那种样:「其实我不救你上来是不是比较好?」
苍白男看了表哥一眼,咽了一口,皱起了眉头,也许感觉得到那一口还是腥咸的味道。他说:「不,我只是突然想不开而已。」
我看着表哥的脸很黑很黑,他整张脸都是在说:其实我不是想救你麻烦你下一次死就死远一点别死在桥咀岛。
看到表哥神色不对,我连忙拉住我的表哥,然后跟这个人笑着道:「其实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人听了我的说话时突然摸了一下肚子,显然是肚子饿了,为了避免表哥又拿些甚么「你都想死了还吃甚么饭」这些屁话来刺激他,一切的东西还是由我来说,帮他买了个午饭,又给了他钱去乘车回去,因为花的钱不少,表哥要求他还钱时,他就自动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了表哥。
「你对他那么好干嘛。」送了苍白男走之后,表哥和我也差不多回士多了,在小巴上表哥明显不满。「怎样看他都不像是有钱还给你的吧。」
「怎样好也不够你好,你还救了他呢......反正就两百多块而已,就当是给他做个善事了。」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他有古怪了,而且两百多块不是钱吗。」
「你终于认了,认了你是知道这个男的在海底的吧,所以你今天才会来桥咀,因为你受到他的感召了不。」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表哥痛揉我的头发。「到底我做了甚么事让你觉得我甚么都知道?我又不是神婆。」
但你是神棍,而我当然没有跟我表哥说了。
「不过这个人我也是要救他上来,他本来就有点儿奇怪。」表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