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情缘》绮宋

2、闭关

　　第二章 闭关

　　拂光一个闪身，径直飞进丛林掩映的山洞里。她手指一捻又是一个诀，洞里纤尘尽去，洞内景象便一览无余。洞里不过一丈宽一丈长，全是氤氲的灵气，只有正中心有一方仅容一人的莲台，拂光飞身一跃便稳稳地蹲坐在莲台上。
　　拂光右手食指点在眉心，指下慢慢凝结出一团白光。拂光把光团网洞口一弹，那光团立刻化作流光往东掠去。
　　待左手一平，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便出现在了拂光的手中，盘内零件精巧，尽管无任何法力支撑，却仍在一刻不停、森然有序的运行。拂光看这圆盘也是微微一笑，随即眼眸中便泛起悲伤，一丝一丝缠绕。
　　若说推演之术，自混沌至今，四海八荒里无人能出陆离之右，炼器之术，拂光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话，这布阵之术，长庆便是举世难得的天才。
　　这圆盘便是他倾尽心血制成，共九九八十一阵，阵阵相扣，环环相生，是为轮回之轮。
　　当年拂光才不过三万岁，看上去也不过凡人7、8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像一对黑色的珠子，溜溜的，很是灵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撩的长庆心里痒痒的。
　　那时长庆七万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知是动了真情与否，总是缠在拂光的父亲陆离身边，一有机会便嚷上两句，“陆叔叔，你家拂光这么可爱，长大了一定是四海八荒顶顶美的女神仙，你看我在这一辈小辈里也算数的上的了，不如就把拂光妹妹许配给我吧！”
　　陆离才养了女儿三万年，怎么舍得把心肝割给旁人，像长庆这般四海八荒都数的上的英俊少年郎，在陆离眼里都配不上他家娇俏的拂光。
　　“我家拂光还小，这事不急。”陆离不咸不淡的打发长庆，但长庆闻言，拉着郁闷的脸，忍不住吐槽，“就是要趁早下手啊，长大了被人翘走了怎么办。”
　　陆离不由一笑，“那也是你的事，我才不管。”
　　后来长庆把心思都放在了研究阵法上，见拂光的次数就少了，但不论何事都是紧着拂光，一心等着拂光长大便要从陆离手中夺走。
　　那时候四海八荒还没有现在这般安宁，神魔妖都还在抢地盘，长庆便在神魔的大战里受了极重的伤。
　　后来拂光被陆离丢到对战的前线，长庆心疼她，怕刀剑无眼伤了她，便用尽心思要为拂光做个万无一失的护身法宝，不料，牵引旧疾，一口心头血就咳在了轮回之轮上，从此缠绵病榻，极为年少时便应劫而去。
　　想起这些往事，拂光心下苦涩，眼中泛泪。
　　拂光收神，往轮回之轮里注入一丝灵力，轻轻向上一扬，那盘便将整个山洞覆盖，随即便如同消失般隐匿起来。拂光双眼一闭安心闭关，那氤氲的灵气在她身边环绕，湿润她干涸的筋脉、仙体。
　　却说那往东飞的光团再飞入了东荒的地界就落了下来，化作了另一个拂光，原来这便是拂光的神魄化身。
　　这分身自称青神，在东荒的境内打探起了蜃妖的踪迹。
　　她进虞国的时候，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蜃妖是不喜欢这种天气的，雨是无垠之水，天生就是洗刷恶物、还原真实的东西，正是蜃妖迷阵的克物。青神做好了遇不见蜃妖的准备，于是就在虞国散漫的逛了起来。
　　她在湖边的茶棚里坐了下来，看着雨滴在荷叶上，滴溜滴溜的打转，溅起的水珠掉落湖面，荡起丝丝涟漪，不由微微一笑。
　　碗是大碗，茶是粗茶，汤色却是深的，青神抿了一口，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虽不好喝却满是人间的味道。
　　在碗壁磨索的手指突然一顿，另一只手却双指一捻，腕间一转，一个瑟缩的姑娘便坐在了青神对面。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她穿着嫩黄色的绸衣，面白如玉，原本就圆润灵动的大眼因为惊怕瞪得更大，那模样甚是令人怜惜。
　　“周身妖气盘桓，虽有心隐藏妖气，奈何有心无力，左右不过修炼了千年的蛇妖，刚能化成人形不过百年，原来是个不入流的小妖。”青神瞄了一眼那女子，便看透了她。
　　“你，你，你！”那女子惊愕之下句不成段，显然是道破后的心虚。
　　“妖气不浊却心存恶念，怕是刚做了坏事吧！”青神右手托腮直直地望着那女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女子闻言不由跳了起来，“你到底是谁！休要血口喷人！”
　　“你也不必管我是谁，也不必怕，”青神右手一收，端起茶碗又饮了一口，“人害人，妖害妖，这些都不是我管的事，”突然青神目光一寒，茶碗里的茶也瞬间凝结成冰，那女子也被这寒气冻的打了个哆嗦。
　　“但若是越了界，我就要管一管了！”
　　话音刚落，街道上便一时间人山人海热闹起来，只听有人喊着，“前面有道士在除妖啊！快去看看！”
　　青神脚尖轻点，抓着黄衣女就向人潮涌去的方向掠去。一个闪身，青神便捉着黄衣女落在了人群的最里面，随手捏了个咒便把黄衣女匿了起来。
　　人群的最中间立了个高台，台上是成堆的木柴，正中心架起了一个青衣的姑娘，姑娘的额心和四肢都贴着符咒，面色也是极为苍白，看上去楚楚可怜。台下站着个年过半百的道士，正指着青衣女向众人叫嚣着。
　　“这女妖有上千年的道行，还好老道我道法高深，不然恐怕不仅制不住她，连我的老命都要折在她的手上！”老道拂了拂花白的胡子，对着围观的百姓劝导，“这等妖精能留在世间继续为祸众生么！”
　　“贺郎，贺郎！”那青衣女泪从眼角流下，目光却直直看向人群中脸色煞白的男子。
　　那男子一脸彷徨无措，他躲闪着那青衣女的目光，在众人的左挤右挤中，渐渐被挤到了队伍的末端，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了。
　　“烧了她！烧了她！”围观者果然受蛊惑皆义愤填膺的高呼，一副恨不得亲手杀了那妖怪的表情。
　　青衣女一听，脸色便骤然灰白，也不在说话一副失神的样子。
　　“那老道便顺应民心替天行道了！”老道眼中精光毕露，手凭空捏出一黄符，默念一声法术，只听一声“去！”那黄符便化作一团烈火飞向木柴。
　　然而那团火却并没有如预料那般落入木柴而后引起熊熊大火，反而一个转向，便飞向半空。
　　众人随之抬头看去，便看到那团火被握在一凌空而立的白衣女子手中。那女子虽着白衣，周身却似有若无的闪着金光。
　　那女子双指一捻，烈火便湮灭了。
　　“这妖妖气纯净，眼也是清澈的，没害过人，也没害人之心，为何要杀她！”她看向道士，一股摄人的寒气便瞬间席向地上的众人。
　　那白衣女子便是青神，肆虐的寒气显现了她此时并不美好的心情。
　　“你是谁！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是何居心！”道士心下暗叹不妙，捏了个咒，偷偷召唤帮手。
　　“我是谁？自然是成仙的人。”青神冷笑，那道士的手段她早已看穿，只是不屑于拦他。
　　“这厮是妖怪的帮手，休要被她迷惑，待我照妖镜让她原形毕露，看她还来说不说大话！”道士气急败坏之下掏出一面未开光的铜镜，咬破食指，以指作笔，在镜面写下一串符咒，随即照向青神。
　　只见金光间，显现出了身着金缕绦绡衣的拂光的法相。
　　青神冷哼，“杀心这么重，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没修成正果！”
　　道士一愣，接着便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拜见仙君！仙君恕罪！”
　　围观的人见状，立刻惶恐的跪倒在地。那被木架架着的青衣女愕然的看着天上的青神，显然不相信一个神仙会救自己一个妖。
　　“弟子斗胆请问，仙君为何非但不除妖还要救妖呢？”这道士显然还是心里不服气，不惜得罪上仙也要一探究竟。
　　“众生平等，妖不杀人，人为何要杀妖！”青神的目光扫过下方的百姓，似告诫，“众生皆受我庇护，这滥杀我必须得阻！”
　　青神的威压让道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他不由紧咬牙关，道了声，“谨遵仙君教会！”
　　只见白光一闪，青神便携着这两只妖瞬移至城外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刚一站稳，那青衣女妖便率先跪了下来，“谢神君救命之恩！”
　　“你也不必谢我，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青神摆摆头又看向黄衣的蛇妖，“这小蛇妖对你做的事想必你也已经一清二楚了，这等事我却没有插手的道理，便交给你处置吧。”
　　“谢神君！”青衣蛇妖叩首道谢，“不过豌黄她年纪还小，做下这等事都是一时鬼迷心窍，请神君不要再责怪她了。”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那黄衣的蛇妖一听便忍不住喊着青衣蛇妖，泪水滚滚流下来。
　　“莫要哭了，我又不会如何她，这是你们的事情。”青神被着哭声扰的头痛，不得不喊停。
　　“我看你隐隐有破茧成蝶之气，怕是快要修成正果了吧。”青神打量着青衣蛇妖，眉头便拧了起来，“你不好好闭关修炼，流连于人间做什么？”
　　“历……历情劫”青衣女先是羞红了面色随即面色便发白起来。
　　“看来是失败了。”青神了然一笑。
　　“贺郎其实很好……”佘青嘟囔了一句，青神却未听见。
　　“既然有此等缘分，我便提点你几句吧。”青神看着青衣女妖，觉得她甚是有灵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便不忍心让她困在情劫里，“修佛的讲究灭欲，咱们修道的却是讲究寡欲，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青神看她蹙眉思索而后眉心微展的样子，不由点点头。
　　“修佛的灭欲讲的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这情劫要的就是他们看破红尘。”
　　“但是，咱们修道的不一样，寡欲非灭欲，讲的是有欲有求却不被欲求所控，处在其中却又超然物外，这样讲，你可懂？”
　　“弟子愚昧，为何又有情根不灭易入歧途之说呢”青衣女妖眉头紧锁，看上去很是迷惑，“这情劫不是讲究先立后破么？”
　　“很好，”青神点了点头，很满意她不仅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提出了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妖名唤佘青。”她不好意思的低头回答。
　　“佘青青蛇，你却不骗别人。”青神念着她的名字不由淡淡一笑，那佘青却脸红起来，“是我不会起名字罢了。”
　　“佘青，你说的那种言论不过是世人的误解罢了，灭情根其实更易入歧途，”青神凝神看着佘青的眼睛，仿佛想用眼晴把一切都传递给佘青，“罢了罢了，你若不信我，就继续按你的法子修道，若是信我，便按着我说的参悟，别的我也不可多说了，剩下的都是要你自己去参破了。”
　　“谢仙君，我定好好按你所说去参悟的。”佘青俯身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时低眉问道，“敢问仙君仙号，若我能飞升，定去拜谢您。”
　　“你唤我青神便可，却不必专门找我了，飞升的小仙必要来南宫紫府报道，那时你不想见也会见到我了。”青神笑着说，“到时候我收你做个徒弟也未尝不可。”
　　“谢仙君！”佘青闻言高兴的磕了个头，连眉眼都闪着光亮。
　　再抬起头来时，青神已席地而坐左手支膝，托着腮，眼睛定定的看着一处，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仿佛有什么心事。佘青却也不敢打扰她，静静的站在一旁。
　　“佘青，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数千年了。”
　　“你可有蜃妖的消息。”
　　佘青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说道， “蜃妖……再往东有个长生国，长生国境内的忘忧湖有个蜃妖。”她瞄了青神一眼，顿了顿又说，“那蜃妖是个心善的，若是惹仙君不高兴了，还请仙君网开一面。”
　　“哦”青神看着佘青犹疑的样子有些好笑，“她与我并无什么过节，我只是想同她借样东西。”
　　“若白是个慷慨的人，只要她有，一定会借给仙君你的。”佘青听青神对蜃妖没什么恶意，很是高兴。
　　青神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摇摇头，“妖，果然是很单纯啊。”
　　青神托着腮，心中思绪万千，你若是知道我要同她借什么你恐怕就不会这么高兴了。“哎！”青神长长的吐了口气，仿佛要吹尽心中郁结。
　　“不若你同我讲你的故事吧，这样的长夜委实无聊了些，不介意吧？”青神超真挚的看着佘青，内心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便是想听听这蛇妖同那名唤贺郎的男子的故事罢了。
　　佘青脸色微红，“仙君愿听，是小妖的福分。”
　　青神不自然的咳了咳，略有些不好意思。
　　佘青却已缓缓的讲了起来，圆月的柔光透过破窗洒进室内，映在佘青身上显得她极为柔美。佘青的故事也不过是个没什么新意的，前半段才子佳人后半段人妖虐恋，这种故事青神看的多了，没什么可听的，但她还是愿意听下去，不知是因夜色的微凉还是数万年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