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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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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天气忽变,风急雨骤,南远歌躺在那间没有门的房里吹了一宿秋风,到早晨就发起热来。
他极少生病,只是这一趟下山遇到许多变故,精神的压力大了,便反应到身体上来。他强撑着下床洗漱,末了昏昏沉沉地坐回床上发呆,直到叶昔庭站在门口,才如梦初醒。
“啊,仙君,早。”
叶昔庭见他过了辰时还未出房门,已经觉得很是稀奇,又注意到他眼睛里像蕴着水光,说话声音也比平日软了几分,挑眉道:“病了?”
“练练剑出身汗就好。”南远歌猛然起身,引起一阵头晕目眩,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得僵在原地。
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的雾雨提着个食盒走进来,察觉气氛不对,讶道:“南公子,你脸色不好,可是昨夜着凉了?”
待眼前黑翳散尽,南远歌才赧然笑笑:“无碍。”
布好了早膳,雾雨又关心地问道:“真的不要紧么?需不需要……”
“你先退下。”叶昔庭打断她,“去把你家主子叫醒。”
雾雨临走前那一眼极是意味深长。
南远歌勉强吃了些东西之后,听到叶昔庭说:“你不用出去了,继续去睡觉。”他张了张嘴,还未说出一个字,黑衣的先天又慢慢道,“还是说你比较想让我把你打昏,好睡得更久些?”
南五公子难得乖觉一回,不敢劳烦这个看上去很愿意打他一顿的先天动手,立刻就回被子里去了,但又挂心凤黯验尸的结果,探头道:“仙君,今日关于姜前辈的事……”
“有什么我自会告知你。”叶昔庭手一挥,地上的门扇弹起来,顷刻便恢复了原状。
南远歌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困惑自语道:“咦,为什么仙君不在昨天晚上就把门修好?”
叶昔庭很快就在园子里等到了雾雨的主子。
“好友,听说你一大早就杀气腾腾的,让人家好害怕。”银华君假意抚着心口。
随后而来的朱痕不假思索道:“叶云主,是不是这只狐狸又做了什么?”
叶昔庭挑起一个冷冰冰的笑,“在这处术法构成的小柳洞天里,银华上仙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朱痕听出重点,“昨夜南苑有风雨?”他皱眉看向银发狐君,“好端端的你为何要下雨?”
银华君叹了一口气,“本想着他们两个会睡一间,就吹吹风下下雨增加点情趣,谁知道小五自己跑去睡那间缺了门的,倒着了风寒。”
朱痕:“……你整天只会想着搞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谁?我不想搞他,我只想搞你。”银华君羽扇半遮面,深情款款。
朱痕毫不客气踹了他一脚,“闭嘴!”
叶昔庭并不看他们,以一种十分淡然的语气道:“几百年前你跟月澜舟的事我虽然不热衷,还是可以讲一讲的。”
“哈哈哈不就是小病一场,本仙这里多的是灵药。”银华君像被噎了一下,一边假笑一边转头对雾雨吩咐,“把我那些丹丸全拿来给叶云主,有病治病,没病当糖吃。”
朱痕凉凉道:“我越来越好奇你当年的风流史了。”
银华君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算算时辰差不多,朱痕命人叫来了姜白梦,几人往那间验尸的屋子而去。见到凤黯时,他正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停尸床的床脚睡得香甜,嘴角边甚至还残留着疑似口水的痕迹。姜白梦扑到那床边,哀哀叫一声:“爹!”眼圈霎时红了,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凤黯被惊醒,一脸困倦,险些睁不开眼睛,待看清是他们,第一句话就问:“朱痕,最近在惠江沿岸,可有发生过走山?”
朱痕点头,“七日前,飞猿峡一带连降暴雨,确有小半个山坡被冲入惠江,幸好那处周围没有人烟,江面也开阔,不至于淤塞航道。”
“那就对了。”凤黯爬起来,甩甩头发,看了姜白梦一眼,“我在这尸体的口鼻和耳朵里发现不少泥沙,从土质上看并不像是河底的淤泥,结合你所说的来推断,他该是死后被埋于飞猿峡,再因走山之故跌进惠江,被那只巨鲶不慎吞食。”
“那姜源是因何致死?”朱痕问道。
尸首上盖着白布,凤黯掀起一角给他们看,“一击当胸,震断骨骼肺腑,且有人挖走了他的心,还在他身上寄养过魔物,这魔物以他的血液为食,保他尸身不至于立刻腐坏,因此他身带魔气。”
姜白梦原先在惠江之畔就已看过养父尸体的惨状,这一望之下,更是触目惊心,吓得倒退几步,眼泪汹涌如潮。
朱痕扶住她,眼中隐现怒火,“依你看,他是何时遇害?”
“魔物已脱离他的尸身,怕是至少有三个月了。”凤黯搔了搔脸颊,“总之,必定不是这几天死的。”
众人齐齐沉默,银华君问向叶昔庭:“好友,你可有什么头绪?”
叶昔庭沉声道:“有人在施行离魂镇命。”
“唔,强行延续命数的逆天之法。”银华君沉思片刻,“看来姜源这数月的行踪有必要查清楚,若当真是离魂镇命,类似的杀戮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姜源离家八个月,行程不定,这事繁琐,他在途中到过什么地方遇过什么人,非一时半刻可查,我会着人留意。”朱痕边说边安抚地轻拍姜白梦的肩膀。
叶昔庭转身离去,留下冷冷的轻嗤,“百年不出,红尘翻覆。这下,月澜舟便是想避世,也避不得了。”
回到南苑,黑衣的先天甫一踏进南远歌的房门,就看到他靠着床头,整个人如木雕泥塑,手边是一本打开的书册。
《流花志》。
在得知了离魂镇命一事后阴郁的情绪顷刻间好转,叶昔庭讥诮地勾起嘴角:“你看了。”
“仙君,这书是何人所著?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么?我师尊和夙首尊……”南远歌胆战心惊。
叶昔庭好整以暇地走到床边,递给他药瓶,“是真是假,自己去问你师父。”
一只纸鹤从屋外翩然飞进,在两人面前盘旋数圈,落到那本《流花志》上,抖了抖洁白双翅,忽然口吐人言,声线温润清和:“嗯?徒儿要问我什么?”
正是月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