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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惠江之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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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捡回一条命的姜白梦毫不在意自己浑身狼狈,随意拧了两把衣服上的水,抹开乱七八糟的头发,“南五哥,你们在说什么?这吃人的鲶鱼死了?”她看向一动不动的巨鲶,仍然心有余悸。
“剑气穿脑而过,死了。”南远歌见叶昔庭持剑在手,已摆好架势,赶紧把她带出一段距离。秋风拂面入骨凉,她失了些血,又裹着湿衣,忍不住抱臂打了个哆嗦。
南远歌见状,在周围收集了干枯的树枝,生起火堆让她烤干衣服。
那一头叶昔庭已经利落地划开了鱼腹,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姜白梦嫌恶地掩鼻,忽然又双眼发亮,“这是准备剖鱼吃吗?是清蒸还是红烧?不不不这是荒郊野外,凑合凑合煮汤吃就行,我这有锅!”她解开牢牢绑在身上的大包袱,亮出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出门在外吃饭的家伙不能少,多切点鱼肉啊,这几根柴火哪里够烧,我马上就去捡!”
南五公子拦住一说到吃鱼就欢天喜地的少女,言辞恳切,“姜姑娘,这鲶鱼吃过人,腹中可能还有未及消化的尸骨,你真要煮了吃?就算要吃,肉质想必也老,口感不佳。”
姜白梦脸色发青,侧过头作势要呕。“呸!差点忘了这是妖怪!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她探头张望,只看到叶昔庭用剑尖在血糊糊的鱼肚里翻翻捡捡,似乎在找东西。
“我们想看看鱼腹里是不是还有活人。”
“怎么可能,你们当这条成了精的鲶鱼吃人只会整个囫囵吞下去的吗?”少女说着又泛起恶心,抑制不住干呕了几声,“对了南五哥,这个看起来就厉害得不得了的道长是谁?好像和你很熟?”
“啊,你有没有听过流花境五大先天?”
“当然听过啊,我爹好歹也是道门出身的……诶?”少女反应过来,抡着锅一指叶昔庭,“他该不会就是那位望之如春山含笑的望春君吧?哈哈哈你在逗我!”
感受到一阵骤然而来的寒意,南远歌搓搓手臂,往火堆挪了一步,“咦怎么突然后背一凉……这位不是望春君,是云巅十二重的叶云主。”
姜白梦手里的锅哐当砸地上,“啊!叶云主!不是传说他‘不渡红尘难一见’吗?我爹最崇拜他了,说他以剑证道,天下无双,还整天想效仿他穿黑衣服,把自己的剑涂成青铜色!”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南五哥,你居然敢让叶云主亲自动手,用沧黎剑剖鱼!”
“对啊,谁给你的勇气。”
阴恻恻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南远歌脖颈凉飕飕的,偏头一看,青衣剑灵正轻飘飘的贴在他背上,不住往他后颈上吹气。
“少年,你是不是觉得我主人惯常一个人住天上,哪怕剑上有点什么难以言喻的气味,也没人会怀疑他是拿剑串了咸鱼?”
南远歌很是惭愧,“我师门规训第一条,不可仪容有损,不可身染异味,不可衣冠不正,不可……”
“屁!你的剑不能染鱼腥,本大爷堂堂一把斩天裂地的仙剑,以后一出鞘就冒一股子死了八百年的咸鱼味,这像话吗?啊?身为云巅之主的佩剑,应该高高的挂起来供人仰望,今天被拿来宰鱼,我面子何在?尊严何在?”
姜白梦同情道:“听上去,确实很惨烈。”
南五公子迷惑道:“可是沧黎,你昨天不是还自己拿剑柄砸核桃吃?”
剑灵默了一默,暴怒,“就你话多!”
风里混杂着极难闻的气味,叶昔庭示意南远歌过去。他嘱咐了姜白梦待在火堆旁边不要着凉,边走近边问:“仙君,有什么发现?”
黑衣的先天瞥他一眼,“没什么。”转头去江边洗剑。
他走到被开膛破肚的巨鲶跟前,赫然见那鱼腹中有许多尸块,扭曲断折的四肢,只剩了半张脸的头颅,裸|露的脏器和烂肉,腌腌瓒瓒支离破碎地泡在淋漓的血水里,已招来了不少苍蝇围绕飞舞。他初初入世,何时见过这等不堪惨状,瞬间倒退几步,回头,正对上叶昔庭讥诮的目光,苦笑道:“仙君,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
“不这样说,你怎么会看。”叶昔庭唇角轻勾,显然南远歌的反应使他心情愉悦,“你再仔细看看。”
南五公子忍住胸口翻腾的不适感,挪回去看那堆惨不忍睹的尸体,一看就看了许久。
从姜白梦的位置看不清鱼腹里有些什么,问沧黎,沧黎耸耸肩,“大概是……一堆肉?”听到肉就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少女终究耐不住好奇心,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嘴里喊着“给我也看一下”,但真的看了一下之后,她就飞奔到一棵树下大吐特吐。等吐得差不多了,一抬头,见白衣出尘的南远歌正拖着一具尸体往外搬,尸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苍蝇在他身边嗡嗡不休,“哇”一声又吐了起来。
师门规训已成浮云,要时刻保持仪态规整的南五公子现在满身污秽,连酸水都吐尽了的姜白梦站得远远的,有气无力地问他:“南五哥,你为什么专门把这个人弄出来?”
南远歌道:“他身上有魔气。”
这具带有魔气的尸体是完整的,但已开始腐烂了,头发糊在脸上遮住了面目,身上衣服也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叶昔庭正要一同察看,忽然有所感应,看向江面。
粼粼碧水之中腾起一道白雾,渐渐凝成人形。一名面容英俊,素衣如雪的男子,腰间系着一条红色腰带,踏水凌波,缓步而来,竟是他们在南清辞记忆里见过一回的人物。
第一个出声的是姜白梦,她大喊:“朱痕!”萎靡的俏脸一下子恢复了熠熠神采。
“阿梦?”幻化成人的红背鲤鱼精上了岸,惊讶地看着她,转目见到南远歌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未多言,只向黑衣的先天拱手为礼,“这位想必是叶云主,久仰了,我是朱痕。”
叶昔庭淡淡道:“不必,你是这惠江之主?”
“我近日刚接管这片惠江水域,听说适才有高人施法让江水断流,就过来看看发生何事。”朱痕一见这当下情形,已把事情猜到个八九分,“多谢两位为惠江清理祸患。”
姜白梦插嘴,“朱痕,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搬家了吗?我正准备去鉴湖找你呢!”
“鉴湖离某些地方太近,不胜其烦。”
少女对南远歌道:“南五哥,这个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爹的老朋友朱痕。”
南五公子回想起曾经所见,经常以奇异轨迹思考的脑子,居然听懂了鲤鱼精指的某些地方是哪里,诚恳道:“江主大概不曾注意,惠江距离祈灵洞也算是很近的。”
朱痕唇边笑意一僵,假装没听到身旁少女追问的“祈灵洞是什么地方”,看向南远歌时眼里的疑惑更深了,“公子面善,而且好像认得我。”
“家兄南清辞十五年前曾到银华君洞府中听道,到鉴湖拜访过江主,在下南远歌。”
“原来是师承望春君的南家五公子,我听……提到过,你们两兄弟果然容貌极似。”虽然中间那几字说得很轻,在场两个五感敏锐的人都听到他说的是“那只狐狸”。
姜白梦满头雾水,“啊?撕成望春君?拿什么撕?”
叶昔庭不想再听他们废话,漠然开口,“惠江出事,想来是最近才开始的。”
朱痕正色道:“是,惠江是往来要道,向来平静。这只巨鲶原本个性平和,一直潜藏惠江深处,只吃寻常鱼虾,从未袭击过江上船只,怕是这几日之中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开始食人。”
“恐怕是因为误吞了这个身带魔气的人才导致巨鲶变得狂躁嗜血。”南远歌指着那具尸体,“这个人在落入惠江之前,很可能已经死于妖魔之手。”
朱痕的目光在尸体上梭巡,“但以腐烂的程度看,不像是刚死的。”
“现下需要找个对验尸有经验的人来查明此人死因,最近魔族重新现世,说不定有所联系。”叶昔庭收剑入鞘,看一眼朱痕,声色不动,“我恰好有些事,也要问一问某位上仙,有劳了。”
惠江之主领会,轻咳一声,“叶云主言重了,此事就由我来安排,几位请先到前面的小柳洞天休整等候。”他扬手一挥,一枚绯色鳞片浮现在众人面前,“诸位跟着这鳞片指引,很快就能找到。”
南远歌望向鱼腹内中一片狼藉,还待再说话,朱痕明白他心思,微微一笑,“五公子不用担心,其他尸骨我会着人收殓。”
叶昔庭冷冷道:“走吧,你闻起来像条死了八百年的咸鱼。”
剑灵一抖,“哈哈哈主人你今日格外的风趣……”
“我没说你。”
南远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