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莲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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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莲峰上。
南远歌在竹亭外练了半日剑法，额上生汗，也不去擦，只转身看向亭内的人，道：“师尊，您看我练得如何？”
端坐在竹亭内的月澜舟示意他休息：“徒儿，为师说过，于剑艺上，我已无甚可再教你的了。”
南远歌将变回银环的剑套在左腕上，步进亭中，先用布巾拭去了脸上汗珠，净了手，这才端端正正的在茶案的另一端坐下。茶香氤氲，师徒两皆莲冠束发，穿着一样的素白滚银边衣袍，观之如同辈师兄弟，一个温雅端方，一个丰神俊朗。
已入八月，时近十五，虽仍有些热，但九莲峰浓荫遍地，溪泉淙淙，无风也自生清凉。
这真是一个十分适合传道授业，说禅修心的好天气。
月澜舟拿着一本《山家清供》，专注地看了半天，肃然道：“唔，这食谱很有趣味，果然秋日里还是吃栗子最好。”
“师尊是想拿栗子烧野鸡吃，还是跟山药一起，以羊汁炖成‘金玉羹’？”南远歌非常诚恳地建议道，“晚膳若想少些油腻，还是做羹比较好吧。”
九莲峰主赞同地点点头，对身侧棋盘上的一只纸鹤道：“鹤归，你都听见了，莫装死，速去山下采买食材。”
那纸鹤翩然飞起，眨眼间化作一名垂髫小童，粉衣粉颊，形容可爱，却对他们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修仙的人，整天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讨论吃吃吃！望春君，你身为先天的深度呢？你想想我们家首尊以前是多么仙风道骨，出尘绝世，神秘莫测……”
“夙首尊死了二十五年了，何苦再提他。”月澜舟伸手一戳他额头，“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望春君，你是不是以后都准备吃草，不吃我做的饭了？”
鹤归早已被养得嘴刁，且很会看人眼色，嘴一扁，委委屈屈地下山去了。
翻完了食谱，月澜舟想起重要的事来：“徒儿，南家惯例中秋时在外子弟皆要回家团聚，说起来，你也有几年未曾回去了。”
南远歌应道：“有五年了。”
“让我想想，去年是因鹤归诓你吃毒蘑菇害你躺了五日，前年是误喝了鹤归偷回来的烈酒醉了三天，大前年是鹤归负气出走你为寻他掉进了曼陀罗花丛险些没命，再前一年……”月澜舟沉默片刻，平静道，“我还是把他打死算了。”
南远歌倒是不甚在意，“鹤归只是孩子心性，再说师尊哪次没把他吊起来打。”
“若不是念着他是故人所赠……罢了。”月澜舟轻叹，“你这五年因种种变数耽误回家，你双亲怕是思念得紧，今夜我将鹤归扔进锁灵囊以免生事，明日一早你就动身吧。”
“是，不过自我八岁以后，师尊就不再与我同回青鸾谷了，今年也是么？”
九莲峰主很是和颜悦色，“那时是顾及你年幼，御剑千里奔波恐有危险，为师才会同行，但现在你二十岁了，无论去哪里，一人无虞。”话音停了一停，“况且听说最近几年，青鸾谷声名大噪，你们谷里的女门生想必更多了，真是可怕……不，真是令人欣慰。”
南远歌丝毫未听出他话中有异，欣悦道：“看来我爹娘三十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青鸾谷主南楚鸣和夫人林若弥的故事，即使在市井之间也常常为人所津津乐道。南楚鸣少年时拜入仙家第一名门流花境学艺，天资聪颖，曾在十年一届的合修比试大会中夺得魁首，还有人断言他再继续修炼个百年，甚至可与当时流花境最负盛名的五位先天比肩。可就在这一届大会上，他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女弟子林若弥一见倾心，很快两人便双双离开师门，结为连理，在宣城外自立门户，建立门派青鸾谷。
按着林若弥的愿望，青鸾谷只收女门生，教习扇舞、琴技、丹青、织绣、医术等，一开始门生寥寥，后来有数名谷中弟子参与新一届合修比试大会，纤柔秀美的少女们或舞绸扇结阵，或十指端凝弹拨出悦耳降魔琴音，一招一式极为轻灵曼妙，艳惊四座，从此青鸾谷之名传遍天下。
月澜舟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徒弟，回顾了一番自己曾经在青鸾谷中的际遇，深觉作为师父，任重道远，很有必要指点他，遂语重心长道：“徒儿，你是青鸾谷五公子，又承了你爹娘的好相貌，此番回家，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倘若真出了门，见了那些女门生，十步前便须得避开，若避不开，千万不要随便笑，即使不小心笑了，也切莫多话，地上若有什么丝帕、香囊、发簪，全当没看见，赶紧走开便是，都记住了吧？”
南远歌很听话：“哦。”
“青鸾谷门风奔放，这么多年过去，只怕更放得开了。”月澜舟做完交待，想着他如此聪颖一个人，没甚好担忧的。“你能明白为师之意就好。”
虽然不是很理解什么叫“门风奔放”，也不太懂师尊指的是哪方面的“放得开”，但南远歌一向很善于独立解决问题，只细想了一想便恍然大悟，原来师尊是夸他们青鸾谷待客热情。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
正在低头专心品茶的月澜舟满意地“嗯”了一声，全没注意到，这个徒弟聪明是聪明，就是在某些思考的回路上，容易跑偏。
鹤归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背了许多物什，嘴里叼着一片细长柳叶。他直奔入厨房放了食材，跑过来向他们炫耀：“看，这片叶子好像认得我，从山下就一路跟着，好有灵性。”
南远歌一眼看出玄机，“这叶上凝了深厚灵力，竟穿透了师尊设下的屏障。”
月澜舟拿了那片柳叶凝神注目，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来，是那位人物出山了。”
鹤归嚷着“还给我还给我”，蹦蹦跳跳地要抢回柳叶，月澜舟哄他道：“你先看这袋子里装的点心合不合意。”袍袖一挥，锁灵囊出现在茶案上，粉衣小童兴冲冲地打开，只见光华乱闪，一只纸鹤头朝下栽了进去。
“啊啊啊啊望春君你骗我——”鹤归哇哇乱叫，南远歌镇定地束紧袋口，顺手把锁灵囊丢进棋罐盖好。
天朗气清，九莲峰上又是一派祥和宁静。
柳叶忽然自月澜舟手上挣脱，跳进杯子里蘸了茶水，在深色茶案上自己书写起来。
一笔一划，竟是个他们都不陌生的名字：南清辞。
“我二哥？”南远歌一愣，“五年前爹娘曾有信来，说二哥失踪，到如今也未寻着人，师尊，这柳叶究竟是哪里来的？”
月澜舟微微一笑，拈了一枚棋子，屈指轻轻一弹，那晶莹的棋子在空中变成一朵剔透的水晶莲花，没入南远歌袖中。
“徒儿，你的奇遇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九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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