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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循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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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进入时完全相反,石门打开的速度,慢到让路明想踹门。
指环紧箍手指,焦灼着皮肤,像被烧红时强行套在手指上的烙具。这来自神的警醒,正与路明的直觉不谋而合。
背后,又一双藏污纳垢的手穿出蓬发,扭住了路明的斗篷,污黑的抓痕难以入目。
“小子你别跑!我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路明锋利的眼刀刺穿那毛发,顶在观察员的喉咙上,他的声音缩回了舌头后。
“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动这些数据。”
手上渗出了汗液,但还是没有放开斗篷。
“如果被发现了,可不只是我唯你是问这么简单。”
直接解开斗篷,将礼服外套也甩下了的路明冲出门去,跳上阶梯扶手一路滑下。暂时抛下了礼节的圣子,像一道光,划破教堂中所有信徒的视野,不等他们发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一声口哨,停歇于教堂尖顶的鸟儿们便展翅追来,在飞儿的引导下,因待蔚落到了白马的脖颈上,凭它稚嫩的飞行技艺还不足以跟上。
“跃!”
白马腾身展足,羽翼蜕变而出。马儿在间隔有四匹马长的街楼墙壁之间来回蹬跳,轻盈地踏上了高楼的天台。
广场上的小男孩大张着嘴,一口把冰淇淋吞下一半。
“啊牙痛!”全身一阵哆嗦,捂起腮帮,“这次的冰淇淋好冰啊。”
望着天,艳阳高照,明明是享用冷饮的好日子,为什么比上次在冬天吃的时候还凉?
“诶?”写字楼顶有一道灵动的白光飞过,揉揉眼睛,却不知道哪去了。
“难道是牙齿仙女?别把我的牙抢走啊!”
路明以最快的速度赶路,飞跃在灰暗的钢铁丛林顶端,如同一只误闯的萤火虫,只是知道要往哪个方向飞,却不知道要飞向何处。
“温妮沙报告,”传音指环中,小心谨慎的女声传来,“我弄到蜡烛了,是今天刚放在墙上的。”
“干得好,一定要把它保存好。”
躲在卫生间里的温妮沙几乎没有从路明的话里听到鼓励的语气,也许是因为自己分太多心在注意有没有监听上。
“你去和利柏尔会合吧,注意安全就行,没什么事了。”
“那睿依大人呢?罗德瑟夫大人走之前叮嘱过我们…”
“爱圣特她不会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好,就这样。”
通讯中断前,那头传来的风声,令温妮沙越发担心起来。
飞奔的马蹄仍未减速,白马扬翼跃过的,时而是十几米宽、水泄不通的马路;时而是冒着烟的高大烟囱,偶尔有棵古树,叶片全披了一层灰衣。顺着指环隐隐之中牵引着手的方向,行至此,灼热感削减至半。
这里已经远离了闹市区,那些用悬空走廊相互连接的大厦,或者从地下货运通道传到地面的震动,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新旧交替、好坏参半,光鲜的小区旁可能会排列着一拍青砖破瓦陋屋,这样胡乱规划的建筑群。
而不远处,那半旧楼房天台上的一小片蔬果,在这城市的污浊空气中,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也仅此而已,对于着处于笔直路线的小仙境,路明没有时间驻足欣赏,只欲策马,将它的玻璃顶棚作为下一个落脚点上。
一直用翅膀捧紧马身的因待蔚,突然叫嚷起来,在半空中扑腾着飞起来。
路明在此时感觉到,右耳的耳坠在剧烈晃动,又间歇伴随着骤然停顿。
咒文吟诵,白马迎风瓦解,分解出符文在路明周身竖起了盾牌,随即两道水形之藤就将这球状结界层层包裹。
利剑蜕鞘而出,斩断绳笼,脱身而出的路明,委身于飞儿掀起的魔力之风旋中。
因待蔚的喉舌间迸溅出雷光,射向那从温室里探出身的人影,然而只两片绿叶扶摇遮过,狂蟒以无影无踪。
“雷语鸮?难得难得,”黄土色的灵蕊在他耳梢吐着苞,淡淡眉目间含笑的高瘦男子,手里捧着一颗番茄,“灵长人的朋友,你是从哪猎到他的?”
“它不是我的驯兽,也不是任何人的。”
路明持剑横于身前,即使自己也经常挂着虚伪的笑容,他还是对这名精灵的微笑有着本能的厌恶,就像对某些时候的自己一样。
精灵拨了拨眼镜,镜片刺眼地反射着日光。
“那着实有趣,不知朋友有没有转让的意愿?”
“我再提醒你一遍,精灵的先生,它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路明一声口哨将因待蔚唤到肩膀上,宠爱地逗弄起它,一点也不想将眼光浪费在那名精灵身上。
“既然他不行,那只鹰鹭呢?”精灵将手掌大小的法书收进贴身的长袍里,换出了一张晶卡,“换这张金额能在天弥塔亚等区买一栋别墅的存储卡,它的所有权归你,如何?”
冷眼钉去,路明很想用“言戒”封住这名精灵的嘴,立刻,马上。
飞儿只是扑进路明的金发中撒娇,完全不在意对方的买卖。
“冒昧问一句,精灵的先生,您的族群是不是这两百年来繁殖得太快了?”戴温霞音的的锋利刃尖,在路明有意无意地摆弄中,耀武扬威,“我今年可遇到不少像您这样的怪胎精灵了。”
精灵的脸色冷了下来,晶卡也被换成了法书。
“我是不怎么清楚,毕竟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咬了一口番茄,含着一嘴食物模糊不清地说着,“希望你别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未必呢,您不正是出于对植物的保护才攻击我吗?就这点来说,你们精灵可都一样。”
两耳的耳坠突然转起圈,书页间飞舞而出的火焰漩涡,在刀刃的挥斩下溃散开来。
路明啧啧嘴,用手指的动作指挥飞儿,让它把自己送到边上的楼顶去。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的清闲时光,这样一来我们也两清了,精灵先生可别阻碍我去办正事。”
“往这个方向去办正事?”合上法书,精灵眉尖的冷意化开,“正好顺路,我们结个伴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路明眼看着乘风而来的精灵落在身旁,脚在地上摩了摩,才没退开。
“我虽不知,植物们可是一清二楚,”他将一片半边枯萎、半边鲜绿的叶子遮在路明眼前,“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止这片叶子。”
他又把咬了一半的番茄捏着茎杆提起来,被他手掌捧着的那一半,皱成了干瘪的一团。
“所有植物都发生了这种状况,而且枯萎的部分,就朝着你要去的方向。”
精灵垂下头,俯视地面上的树,它们无一不是挂着灰尘蒙去了本色的叶片,而几处柔弱嫩芽吐出的新叶,他们枯萎的颜色也淹没在了这麻木的灰色中。
“被蒙蔽双眼的人啊,要他们发现那可是天方夜谭,他们自己可不就是行走于枯萎之中。”
“摆那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给谁看呢?”路明冷眼看着大谈世间炎凉的精灵,转头踏上前路,“你看不起他们,这不妨碍他们有自己的闪光点。”
“我是该说你这话毫无意义呢,还是说它根本就颠倒了呢?”精灵接话的速度就和他跟上的脚步一样快,“以后再和你慢慢讨论吧,毕竟工作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吗,无名的朋友?”
“叫我怀特(White)就行了,你呢?”
“这可不像个正规的名字呢,你的父母是认真地希望你空白得像一张白纸吗?”
“那还轮不到你,这个连名字都不敢报上的精灵来评判。”
巨响自楼下跃上耳梢,另一声巨响之前的连绵断裂声,似乎是树被什么撞倒了。
“赶快去看看那个司机,等他出了院,老子要他陪精神损失费!”
“啊!”“这什么啊?”
“木…木乃伊!?”
听见这番叫嚷,路明的眉头锁紧起来,一边跳向下一处楼顶,一边嘀咕:
“事态有点严重了。”
“灵长人的见识,”嘴上有责备语气的精灵,却漫不经心地企图捉弄因待蔚,“你没注意到那棵树早就枯死了吗?”
“先担心同类,天经地义,当然,除了精灵和妖精。”
他向后挥剑,挑断风刃。
“嗯-,本来我还想正正经经地报上我的名字,和你玩玩交朋友的游戏,
棕发的精灵嘴角挑着明目张胆的戏谑,还有轻蔑。
“不过现在看来,你完全不值得我投入精力,怀德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