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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番外 适儿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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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宜嫁娶宜动土宜祭祀,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而这日里的长安城中更是万人空巷,乌泱泱拥挤在王家的甬巷之中,看着大明宫内长长的婚嫁车马穿过东西街市,来到王府门前,是为东宫太子大婚,迎娶的正是秘书监长女王舒,这般场景也只有当年建宁王李倓迎娶慕容将军独女慕容林致可与比拟一二。
今日里的李倓换了一身黑红色朝服,骑着白马行在前头,神色自是毫不掩饰的欣喜。按照皇室的礼仪,便是由长辈代为向太子妃家下婚书,携带了皇帝赐婚诏书而来,并交换聘礼雁和布帛。太子既然唤他一声三皇叔,他便义不容辞地亲自跑到甘露殿把这事揽了下来。他与林致多年未有子嗣,便是将李适当成了亲生儿子般看待,从小便撺掇着这个幼年早熟的小侄子一起暗戳戳地一起玩耍,两人厮混地颇为熟稔。没曾想这一转眼,居然适儿都要成婚了,当真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而此刻的王舒执着团扇静坐在房帐之中,只听见门外传来喧嚣声,只听见身边的婢女来报:“小姐,是建宁王代太子殿下来下受婚书了。”
娘亲素来教导女子在闺中需要矜持,她便是这么“嗯”了一声算是知晓了,手中却是攥着锦帕,心里头说不出是紧张抑或是欢喜,微微沁出了香汗。
回想起前几日与他初见的情境,当真是让她心头透着些许窃喜,连着唇际都忍不住微微扬起。
早些时候听人提及太子,都是赞许处事沉稳不苟言笑,颇有当今陛下的风范。那个时候她还暗自担忧,这般的性子不知将来该如何相处,可是偏偏那日里他只身前来,她乍然一见,才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原来是个如她般初涉情事的少年儿郎。
彼时陛下方才赐下这门婚事,让阖府上下既是欢喜又是忧愁,却是圣旨以下,必然只能是应了。婚事自是由礼部着人安排,娘亲有意,也不过是让上上下下替她筹备着将来带入东宫的什物。
娘亲总是担忧她入东宫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宫中的一切需要打点,所用的耗费并非是寻常人家可比拟的,更是将当年自己的嫁妆都交给了她以备不时之需。
她虽是柔声安慰着,心里头也是惶惶不安地很。采选那日自己一切都是淹没在众人之中,已是寻常地不能再寻常,丝毫不敢有所张扬,看着门门考评都是中下,想着自然不会被录用,谁知最后竟是自己被钦点为太子妃,当真是让众位良家子包括她在内,瞠目结舌不已。
而那日里主持采选的皇后娘娘以团扇掩了笑意,将自己鬓角的一支金钗替她簪上,笑道:“本宫希望你能与太子,情比金坚,恩爱情深。”
按照惯例,采选那日应是择取正妃一人,良娣二人,承徽四人,偏偏只是挑选了太子妃之后,皇后便散了众位良家子不再提及,这般越发将她推到了众人的眼前。
太子竟是亲自选中了她,且为她而婉拒了侍妾。这般消息自大明宫传出,便已是传遍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传为另一段情深佳话。
她自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赢得太子的青睐,还在怅然于将来如何在皇家之中保全自身,不至于祸及满门。至于承宠之事,实非她所能及。
却是在她一手执着上好的笔墨对着窗外出神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急不缓,似乎不像是府里的人,未曾见过这般敲门的,可是转念一想,不是府里的还能是哪里的?随口说道:“进来。”
门外的人却是未曾推门而入,反倒是继续敲了敲门,节奏一如方才,倒是让她心生疑窦,起身开门一看,一时间愣在当场。
门外是个陌生的男子,与她年纪自是相仿,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圆领袍,身上的蟠龙纹分外显眼,眉目如星,眼眸似晨,自是一派高贵清凌,当真是丰神俊朗,看向她时带着几分含蓄,虽未言语,自是含笑。
她愣了愣神,许久才回过神来,俯身行了行礼:“太子殿下。”
反倒是对面的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看着面前一身居家打扮模样娇俏的小女子,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跳,敛了敛神色道:“听素瓷姑姑说你这几日规矩学得辛苦,便来看看。”
他瞥了一眼案桌上厚厚一大叠连篇累牍的文书,只是说道:“不必太过拘束,这些规矩不过知道个大概即可,父皇和母后素来不是苛责之人,你不必过于忧虑。”
她便颔了颔首:“谢殿下关心,只是这规矩还是仔细学了好,到时候若是出了差错,只怕会让人笑话了殿下。”
“无妨。”李适看着她低眉顺眼站在自己面前乖巧的模样,一身绯红色襦裙随风而起,露出白皙的脖颈,让他有些忍不住想伸手抚过,最终还是收起了这般绮念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让你宽心。”
他抬起头神色肃然,让她的心不知为何一紧,却是不知他接下来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话语。
“或许,我不能像父皇待母后那般,但我自会尽全力待你,你放心。”
这话刚说完,像其他初次向心上人表达爱意的少年儿郎般,他终归是略微红了红脸,将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上面一个个圆圆的小小的红灯笼般的模样,甚是可爱。
她半是诧异半是惊喜地接了过来,听见他含糊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母后和升平素来喜欢这小孩子的玩意,我想你应该也喜欢。”
看着他这般羞涩的神情,连着她不自觉跟着红了脸颊,抿了笑意低声道:“谢殿下。”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确实滋味酸甜,让人的心情跟着欢喜起来。
他“嗯”了一声,看着她比方才愉快的神情,忍不住含笑叮嘱道:“过几日便是大婚,届时一切自有人安排,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
“好。”
说完他便匆匆去了。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知竟是从后门而入。想来一来是因着规矩新婚夫妻成婚前不宜相见,二来他也不喜出入身边都是众人围绕喧闹的场景,便是看着他离开后许久,才含着糖葫芦关了房门。
受婚书,起驾,入位,入场,对席,沃盥等等,皇室的婚事礼仪繁琐,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能比,更何况还是当今陛下与皇后的独子,当朝的太子大婚,礼部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诸事从重从华,连着她头上的凤冠都是精心打造,让初次带上的她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只觉得差点要将整个人压弯了。
便是一旁伸过手来,就着她手持团扇的举动,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婚事礼仪恐怕要过些时辰才能结束,可还受得住?”
“无妨。”她细长的柔夷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只觉得掌心的温度灼热,连着让她的脸整个发烫起来,“就是有些不习惯,还撑得住。”
“呀,我说皇兄,你这般舍不得嫂嫂,连行个礼都要拉拉扯扯的,啧啧啧,”人小鬼大的升平凑上来嬉笑道,“这还是我那个被太子太傅夸奖处事沉稳处乱不惊的太子哥哥吗?”
他便毫不客气地在升平额头上一个暴栗:“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你怎么跑出来了?母后罚你的一百遍女则可抄好了?”
“切。”升平嘟着嘴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若非是今日里你大婚,我必然要和父皇好好告你的状。明明是你挑唆我去教训那个臭老头的,结果母后只罚了我一个人,真是太不公平了,我要去告诉父皇你欺负我,让父皇好好责罚你。”
李适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从小被父皇宠坏的小妹,毫不留情地戳穿道:“那日里可是有人将孤最贵重的玄铁精弓偷偷拿了出去,不知道给了哪个混小子,可是要孤去郭府查一查?”
升平像是被他忽然间踩到了尾巴,顿时噎了声音,朝他扮了个鬼脸,等着小皮靴就往上头去寻自己父皇告状去了,只听见李俶含笑道:“好好好,朕改日就罚他,好好地罚他,你可满意?”
一旁便有一身凤袍的珍珠,正看着这般维护自己女儿的冬郎,简直是越发溺爱地不像话了,将他一旁的茶盏一递,低声对着升平训斥道:“胡闹,今日里是你皇兄大婚,若是你再闯祸,便是罚你将这一百遍女则重新抄过。”
这话便是将已经含了几分委屈的升平,越发可怜楚楚地站在一旁,惹得李俶伸手便去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乖,若是你想看你皇兄大婚,便好好地站在父皇身后,莫要到处乱跑就是了。”
珍珠便又皱眉道:“哪有这般规矩的?太子与太子妃等下是要跪拜行礼的,升平在这不妥。”
“小孩子,莫要太当真。”李俶不以为意道,“虽是太子大婚,也不过是我们的儿子成婚,既是国事,更是家事,何必太过拘泥?”他看着面前还欲说什么的珍珠道:“若是娘子还有什么要教训的,不妨等适儿大婚之后,我们回了甘露殿再说。”
升平便看见自家娘亲不知为何忽然间红了脸颊,撇开头去不再与父皇言语。
待飨宾之后,便是喜娘带着已是脚步有些不稳的新娘先行回寝宫了,这才见满朝文武大臣宾客纷纷起身告退去了,一日里的喧闹总算落终了。
李适便是代着父皇多饮了几杯,只觉得有些头脑昏沉,便是先辞了还在比拼酒劲的李倓等人,脚步踉跄地被人扶着去了,等出了前殿顿时眼眸中已是清醒了几分,连着脚下都平稳了,全然没了方才酒醉的模样。
房内自是只余下新婚夫妻二人,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取过遮挡在前的团扇,一双眼眸之中既是感叹又是带着满足的欢喜,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灼热让她垂了眼眸,险些抬不起头来,咬了咬唇轻声道:“殿下。”
他忽然间轻笑了起来,伸手牵过她,递过桌上的交杯酒来:“今日里你我一同饮了这交杯酒,便是生生世世的夫妻,你可愿意?”
银质的酒杯中荡漾着纯冽的酒意,她缓缓伸手接过,看着他略微红着脸道:“若是殿下不弃,我自生死不离。”
细长的红线缠绕着这精致的酒杯,越发缠绕的是两厢里缠绵的情谊,在这红烛摇曳之下,便是他倾身俯上,同结这一夜的洞房花烛缱绻。
而此刻的甘露殿内,她这般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一手覆盖在自己的掌心之上,在耳畔慨然道:“想当初你我成婚之时,似乎还在昨日,不曾想今日里居然适儿都已经娶亲了,原来我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
她便笑道:“现如今,冬郎已经不再是当年长安城内那个闺中少女惦记的少年郎了。”
“那你可是嫌弃我老了?”他低头凑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偏偏在她耳畔回绕,让她忍不住侧过头去,娇嗔道:“痒,莫闹。”
他笑着偏去捉弄她:“怎的不见你往日里说痒,这会倒是受不住了?”
“冬郎。”
她一双眼眸似水,这般抬起头望着他,便是将他整颗心都看化了,只得叹息道:“真是,我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那是自然,莫说上辈子欠的这辈子还,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只怕都是还不清的,自然还要冬郎好好待我才行。”她靠在他怀里仰头摩挲着他的脸庞,似乎还是那般少年模样,却是多了几分为帝的威严,“我的冬郎,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情郎,我还怕你太过俊朗,若是被旁人看上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将他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俯身去捉她的唇际:“那你可要看好了,莫要被人抢走了。”
她迎着他的唇际回吻道:“谁让这长安城内人尽皆知,当今皇后乃是妒妇,莫说是后宫采选,便是一眼都不许你去看旁的女子。”
他笑着搂紧了她轻声耳语道:“如此这般,实在是太委屈朕了,不如就让皇后好好来补偿吧。”说着已是将她往怀里一带,一起落在了锦被之间。
灼热的吻落在周身,她听见他缓缓说道:“再过几日就是洛阳牡丹花开的时节,你往日里就想去看看。今日里适儿已经大婚,我想不如就让他监国几日,陪你去东都小住如何?”
虽是在与她轻声说着,身下的动作却未迟疑,惹得她娇喘着带着些许呻吟,却是听见他浑厚的声音在耳畔笑着想起:“今日里既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不妨也是朕与皇后的新婚之夜如何?”
“冬郎……”
她看着他调笑的眼神,红着脸便要去推他,却是被他握紧了放在心头:“为夫可是记得,大婚那夜里被娘子赶出了房门,实在是伤心的很,不如今日里就来补偿了吧。”
烛光轻摇,她便是咬着红唇,神色绯红,眸光点点,这般模样让他忍不住心头的爱惜与欲望,便是纠缠到了一处,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