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韵事》夏之木

3、多情帝王浮生情（三）

　　小公主七岁开始读书时，其聪明颖悟，已是绝世罕见。皇上见她过分机敏，反倒隐隐担心。皇上驾临弘徽殿，也常带她去。这小公主确实长得可爱，面目十分的精致。面恶或有仇怨的人，一看见她可爱的情态，也禁不住面带喜色。弘徽殿也不忍心恨她了。男御和更衣们见了小公主，也都不计前嫌。人们都想：小小年纪竟这般雅致风韵、仪态羞媚，确是十分的可亲可爱；和她游戏玩耍，还须谨慎对待才是。又兼天资聪慧，规定学习的各种学问，均能触类旁通。就是琴笛之类，也很是精通、拥熟，演奏起来，清纯悦耳的声音响彻云霄，其多才多艺之能，教人难以置信。

　　皇上见她这样，更是暗暗下定决心：这般聪慧伶俐，一定不能让她做个没有外戚后援的无品亲王，以免她一生坎坷。我还能在位几年，也难料定世事无常。倒还不如让她做个臣子，将来辅佐朝廷。为她前程着想，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计。从此就教她研习辅佐朝政的种种学问。小皇子明了此道之后，更显得才华横溢了。视其才能，居臣下之位，确实十分可惜。然而封她为亲王，定然招致世人疑忌，对她反而不利。于是皇上从此便决意将这小公主降为巨籍，赐姓源氏，称为光源氏。

　　可见世间，即使如帝王家，尊贵至极，再是喜欢，也要顾虑周围物事。

　　虽然皇上对桐壶更衣的思念丝毫未停止。但女子的生活中岂能只有一名男子。于是闲暇之际也召见一些颇有声名的佳人，但却都未能和桐壶更衣相比。陛下因此更感到如桐壶更那样的美人真是世间少有。于是从此毫无美色之思，也日渐疏远了男人。
　　世人都以为陛下情深，其实说句大不敬的话，只不过是珠玉在前，木椟在后，意兴阑珊吧。

　　也说某一日，陛下听闻先帝时期大臣的四公子，容貌与桐壶极为相似。一时心动，便唤那位公子入宫。

　　那日，天气极好，自建春门入宣阳门，，一扇扇门依次打开，每扇门都有手执弓箭的武士神态威严的伫立的身影。大殿的中央，台阶两侧尽是梨树与樱树，叠叠重重的梨花压满了树枝，寒绯樱在这朦朦的白色中更显艳色，灿若云霞。

　　刚满十五岁的四公子站在紫宸殿前，顺着数不清的台阶向上望去，主上的御座就好象设在高天原一般遥不可及。他的心情紧张又忐忑。

　　因为宫内要过时节。穿着华贵衣服的宫女与宫人，在石阶上捧着祭祀用的物品进进出出。廊下排列了整齐的软垫，似乎是为更为高贵的人准备的，但她们似乎也很忙，只看见红色绢袍穿梭的身影。

　　时间还早，领路人将他们送到正殿东面的房间，铺陈相应的设备用物，供公子暂住停留。这里的池塘景色秀丽，别有农家风味，周围绕了一圈柴垣，各色各样的庭院花木葱翠青绿。池中吹来习习凉风，花香若隐若无。

　　反正陛下还没到。第一次入宫的侍从怂恿着四公子到园子里欣赏景色。

　　四周没有旁人，一群人都放松了心情。四公子无意逛到了连廊处的水池，低头看汨汨流水里的锦鲤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慢慢的初来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不知还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太过出神了，以至没有注意到纷纷惶恐万分行礼的侍从们。
　　自己还颇觉得意的说道：“你看，不知道将饼弄碎它们吃不吃呢？”
　　身后一片寂静。
　　“不会的。”陌生的软软糯糯的声音。
　　大惊，立刻回过头去。是个极漂亮的孩子，还未元服，留着额发的女公子，正捧着大把大把的鸢尾，乌发异常柔软，用紫色的发带梳成两个髻垂下来，眉眼有一股天生俱来的傲气。
　　“它们只吃糯米的饭团。”

　　自己那么窘，那么失礼！公子的脸微微泛红。

　　此时的女童正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人，五官很是俊美，发如乌，白衣胜雪，这本就是极为强烈的色差，却偏偏被他柔和的气质划去锐利，像极了一幅水墨画。这，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极像父亲的公子？！

　　四公子稍微平服了心跳，小心翼翼的抬头，此时却发现女童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他。

　　“失礼了，光。”耳边再次传来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周围的侍从诚惶诚恐跪下行礼。

　　是主上！

　　年轻的公子像是回过神来立即行礼。
　　女童却是捧了大把的蝴蝶状鸢尾跳上抄手，连眼瞳都映出那花色的浩然空灵蓝紫色。

　　公子眨眼，不知她要做什么。

　　“光——”，主上警告般的提醒她不要调皮，
　　就见她眨眨眼，嘴角微微勾起，霎时，大蓬大蓬的花瓣漫天漫地的由头上洒下来，淋得公子满身全是，密密簇簇的花瓣网了一身。

　　“这么漂亮的公子，我还以为是书中山鬼抢来的新郎。”

　　仿佛不知哪来的热气扑面而来，公子的面色一潮，脸颊上便罩了薄雾似的红。
　　身体微侧，脸稍稍抬起，不知不觉却让主上见了这抹羞怯。
　　主上微微点头。觉得他容貌风采妍丽异常，确实酷似已故铜壶更衣，于是便留了下来。

　　因为住在藤壶院，于是称他为藤壶御。因为出身高贵、气质不凡，陛下的后宫侍宠对他又无可贬斥。藤壶御入宫后，也确实很是称心。已故铜壶更衣出身低微，受人轻视，偏偏却深得皇上恩宠。皇上虽仍然对铜壶更衣情有独钟，但每日面对长相相似的藤壶御，感情不知不觉转移到他身上，说句大不敬的话，真不知这位陛下是将他看做铜壶更衣的替代品，还是重新爱上另一个人。这虽是人间常情，但也令期待只此一生携手一人的看官们失望。

　　再说之后，源氏公主时刻不离皇上左右，皇上对她悉心调教。日常侍奉皇上的侍宠们对她也不是严格的按照规矩回避，一来他们个个都比公主年长的多，心智成熟，态度也老成规矩。二来源氏公主本身美貌并不逊于他人，在宫内又常常见到各色的美男，对那些侍宠们习以为常。

　　却唯这藤壶御年龄与光源仅仅相差七八岁，相貌又十分出众，是陛下的新宠，又因初次见面的尴尬，见了光常常含羞躲避。公主朝夕出入于宫廷，自然常常窥见藤壶御的美色。父亲铜壶更衣去世时，公主年方三岁，自然不曾记得他的面容。但听那侍奉的老人们说起父亲，与这位藤壶御相貌酷似，年幼的公主便心生恋慕，也时时亲近他。皇上更是怜爱光源氏从小未得到父爱，常常对藤壶御说：\"不要疏远这孩子。你和他父亲相貌异常肖似，他亲近你，不要认为是无礼，要对他多怜爱才好呢。\"于是俩人倒是亲近起来了，每每光下课了谈起新作的诗词或是歌赋，藤壶御自有另一番独特见解，俩人相谈甚欢。甚至，很多的琴艺以及音乐方面的，都是藤壶御亲自指点，两人很多方面心意越来越相通。现下看上去和谐无比，却为以后的惊世孽缘埋下伏笔。

　　两人同是皇上宠爱亲近的人儿，陛下又常常称赞藤壶御名重天下，把他视作举世罕有的美男子。但源氏公主的容貌比他更为光彩动人，因此也就有人称他为\"光华公主\"。藤壶御和源氏公主都很受皇上宠爱，因此人们又称他为\"昭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