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迪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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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听过‘加百罗列’这个名字吧，珍妮小姐。”槙岛圣护弯下腰，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银白的发丝扫过颈窝，很痒。
我稍微侧了下头，想要躲过去，就听见他继续说:“不害怕的话，就跟上来吧。”
他重新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我，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阖起，眼角浸染着无比张扬的恶意。
我有点讨厌他这种做派，从一开始他就掌握了主导权，提出一些我无法拒绝的命令，即使没有使用命令的语气。
就像现在这样。
他很危险。
但我不得不跟从他的命令。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自厌的怨气。
松开了紧握的手，火焰随之熄灭。
我迈步前行，不得不跟上他。
不只因为他所提到加百罗列家族，还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运用死气火焰。
和人渣哥哥第一次点燃火焰就能制造出壮观的幻术不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
失策了。
我懊恼地皱起眉头。
至于加百罗列家族，那是与弗兰德家族一样都为十一人委员会的成员之一。除此之外，这个家族还是彭格列家族的盟友。
槙岛圣护既然在这里提到了这个名字，就一定有意义。
说不定加百罗列的首领也在这架航班上遇到了坠机呢，毕竟这也是说不定的事啊。
然后……我有点想扇自己耳光。
加百罗列的首领还真的在这架飞机上。
槙岛圣护带着我走过一段难以辨明方向的地下通道后，来到了一座堆满了书架的宅子。整个房子大约有一百平方米左右，全都是欧式装修，而且并非是投影显示出来的。房子的装修风格也非从固有的设计中生搬硬套，而是有着明显的原创性的自己的设计。
客厅整整一面墙的书籍整齐地摆放着，将书柜挤得满满当当。
白色的窗帘被束起，露出了一整面映照夕阳的落地窗，以及窗外树木掩映、草色青葱的景观。
槙岛圣护领我坐在书架旁的单人沙发上，递给我一个播放器，示意我点开，本人则走到我身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夕阳。
我觉得他更有可能在顾影自怜。
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对我的举动并不关注，我点开了播放器。
这是一段音频。
在一段电流的“滋滋”声后，明显带着西西里口音的意大利语从播放器中流淌而出。
“弗兰德小姐，您好。我是马里奥，隶属于加百罗列家族。”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播放器甩出去，这种越正常的开头越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也是这次航班的乘客之一。虽然知道这很唐突，但是我仍然只能向您请求--请求您将加百罗列的首领迪诺.加百罗列从西比拉手中救出来。”
“弗兰德家族和加百罗列家族在三月前已结盟，虽然知道您已经脱离了弗兰德家族，但是身为弗兰德家族Boss的妹妹，我仍希望您能接受我们的请求，加百罗列家族也一定会在事后报答您的恩情。”
听着这段对话，我突然意识到，槙岛圣护从这位马里奥的口中一定了解了不少关于我与弗兰德家族的事，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火焰的事。
“我的其他两个同伴已经死在了西比拉系统手中，我可能也离此不远了。但您是特殊的，您拥有与槙岛先生一样的无罪体质，不会被检测出正确的犯罪指数。”
“如果您和槙岛先生联手，一定能救出Boss,这也会为您寻找离开九州岛的方法提供助力。拜托您了。”
自称马里奥的男人说到这里，音频就断开了，我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槙岛圣护，只见他随意地地站在窗前。从侧面看，他的眼睛仿佛容纳了整个夕阳，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颓靡之感。
“槙岛先生……”我呐呐地开口，“这位马里奥先生……怎么样了？”
槙岛圣护偏头看向我，戏谑地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如同恶作剧的孩童，低沉的声音如同引人坠入地狱的旋涡:“以一种万分符合剧本的方式，盛大地谢幕了。”
从尾椎骨急速窜过一阵恶寒，我不可思议地问道:“他和您，不是结盟吗……”
“我只是对他行动的目的感兴趣而已。”槙岛圣护抬手整了整衬衫的纽扣，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走到沙发后，双手撑着扶手俯下身，将头凑到我耳边，低低笑了起来。他喉结的震动就像是透过我的骨头传遍了我的身体，“你是不一样的，珍妮小姐。我很期待，拥有纯白色相体质的你，灵魂之光燃烧的那一刹那的光彩。”
我……我有点惶恐，总觉得自己大概被不得了的人纠缠上了。我结结巴巴地说:“灵魂之光……什么的，槙岛先生的大概是最美的……就别看我了……。”
“比起这个，槙岛先生……您愿意帮我吗？救出迪诺先生。”我僵硬地问。
就如录音所说，我和加百罗列的Boss同样遇到了空难，如果我以后真的逃了出去，也势必会遭到加百罗列家族的诘问……视而不见的话，我不太想给人渣哥哥添麻烦。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多一个人，逃离九州岛也多一分胜算。
槙岛先生不可能会一直帮我，我有这样的预感。
槙岛先生修长的指尖挑起我耳边一缕淡金色的发丝，轻轻说道:“当然愿意。”低沉的声音中沉浸了无边恶意，不知是对我，还是对西比拉系统。
这之后槙岛圣护像完全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把我扔在这座房子里，好几天都不会回来一次。
心中虽然有些焦虑，但我完全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时常做噩梦，梦醒后又忘记了梦里的内容。
这期间我渐渐地摸索出了终端的使用方法，终于打开了窥探这个对外封闭了二十余年的世界的大门。
知识共享。
所有的知识都能通过终端在网上搜集到。
除了和犯罪心理有关的资料，这些和犯罪有关的资料需要有阅读权限才能查阅，官方说法是会担心这些资料的公开会引发阅读者的色相浑浊。
即使这样，这也很不可思议了。这代表着，学校对教育的垄断被彻底打破了。
我困倦地揉了揉额头，放下终端，从书架旁搬过梯子，想找几本书看。
然而这些书要么是英文要么就是日文或者中文，没有几本是意大利语的原版书。我的日语水平只能保证我和别人交谈，读书的话，对我而言这些外语书的阅读难度太大了。
“在找什么书？”听见槙岛先生的声音时，差点摔下去。
我紧紧扒着梯子扶手，扭过头来看向下方的槙岛先生，不安地向他打招呼:“欢……欢迎回来，槙岛先生。我想找找我能看懂的书。”
槙岛先生在书这一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耐心，连带着在和别人谈论书中的内容时都会少一些压迫感。
我有时候觉得他大概会和他的书待一辈子。
“看不懂吗？”槙岛先生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似乎很惊讶，“日语的阅读能力很差呀。”
我知道槙岛先生完全没有嘲讽的意味，但听他这样说我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忍不住反驳他:“我只断断续续学了两三年日语，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口语的确是很不错了。”槙岛先生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仿佛羽毛拂过，他澄金色的眸子在日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我竟然诡异地觉得槙岛先生的心情似乎很好，只听见他说，“下来吧，我念给你听。”
我差点摔下梯子。
所幸我的手忠实于身体本能紧紧抓住了扶手。
我慢悠悠地从梯子上爬下来，看着随手抽出一本书的槙岛先生，尴尬地笑道:“槙岛先生……心情很好？”
“遇见了有趣的人。”槙岛先生不置可否，向我展示了手中书的封面，问道，“莎士比亚的戏剧怎么样？”
莎士比亚？
我脸色微变，悄悄后退一步，果断地否决:“不，请您换一本吧。我不太喜欢莎士比亚的戏剧。”
我以为槙岛先生会问我原因，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点头答应，将书放回原处，让我选一本书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标题是日英双译，名字很奇怪，叫做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以一个一个长长的英文问句作为标题，这让我感觉有些好奇。
槙岛先生看见我抽出的书后，狭长的眸子眯起，嘴角牵起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笑得令人害怕，评论道:“你选了一本适合的书，作为启蒙再好不过了。”说着就把书接了过去。
我:“……”不详的预感，我现在换书还来得及吗？
槙岛先生的声音很有吸引力，我很快就沉浸在他的声音里，坠入了名为菲利普的作者所编织的奇幻世界之中。
低沉的声音流淌而出，那仿佛蕴含魔力的声音将我带至一个虚拟而魔幻的世界里，使我无法自拔。
槙岛先生的声音让我有一种他仿佛对那些文字格外钟情一样的错觉。
但这毕竟是一篇长篇小说，当槙岛先生念到主人公为另一位赏金猎人做了移情测试后，槙岛先生就停止继续念下去了。
“珍妮小姐，剩下的就由你自己阅读完成吧。”槙岛先生啜了一口红茶，将书放在桌上，“听人念书怎么比得上亲自翻着书页看书呢？”
我目瞪口呆，只觉得槙岛先生大概是上辈子和我有仇吧，否则怎么会这样。
读到精彩之处停下也就算了，还逼着我看日文版的纸质书？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希冀他能看懂我眼中的控诉。
槙岛先生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都万分舒适的陷在里面，微阖上眼，对我说道:“珍妮小姐难道忘了自己的目的了吗？明天，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午后的阳光十分醉人，槙岛先生背光而坐，陷入沙发小憩，俊美的五官正邪难辨。
但诡异的是，我却能从他的睡颜中获得一丝安心感。
我揉了揉额头，甩开刚才心底那一瞬间荒谬的想法，也跟着闭眼，沉思刚才书中的内容。
仿生人，没有人类的移情能力，不会对动物产生怜悯之心。
这是区分仿生人与真人的唯一，不，应该是唯二途径。
它们无法与默瑟融合，体验不到……
无法与默瑟融合……
正如无法被正确测量犯罪指数……
我悚然一惊，睁开双眼，惊讶地看着位于浅眠状态的槙岛先生。
从来没有人读书,只有人在书中读自己，而这是一本小说，他在读这本书的时候，究竟是以什么视角来看的呢？
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颤抖着手指撑着自己站起来，向槙岛先生分给我的卧室走去。
我的脑袋里很混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读这本书的时候，槙岛先生在想什么？
因为厌恶西比拉系统从而代入到猎杀仿生人的主角角色里？
感觉与仿生人极度相似而带入到仿生人的视角？
不被系统承认，不被社会承认。
情感淡漠，缺乏人类的移情能力。
两者之间，太过相像了。
我窥探了槙岛先生的内心，虽然只是冰山一角。
我抿紧嘴，害怕深入骨髓。
槙岛先生的内心，有着难以言喻的黑暗。
绝望的，恐怖的，令人窒息。
我不由害怕起来，接受槙岛先生帮助救出迪诺先生这种事太不靠谱了。
与虎谋皮，焉得善终？
槙岛先生不是虎，是一只内心狰狞黑暗的恐怖巨兽。
贪婪的、冷漠的、只有求知欲的巨兽。
因为空虚，所以对任何事物都易燃起兴趣。
因为探究欲，所以能对任何明白了内里的东西毫不犹豫地舍弃。
因为情感淡漠，所以能毫不在意地犯罪。
他比那些仿生人更可怕。
我想人渣哥哥了，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我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看了眼时间，只过了二十多分钟，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
不想被看出异常，我重新回到客厅，拿着终端当翻译器，对照着翻译器看着书中接下来的剧情。在看到书的一半左右时，槙岛先生醒了。
“下午好，先生。您又是刚好睡了三个小时。”我看了眼终端显示的时间，向他打招呼。
“你……有些不一样了。”大概是刚睡醒，槙岛先生的声音有些含糊，眸光有些涣散，他坐在布艺沙发上，从上往下地俯视着我，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放在扶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
还是那样精准的观察力，即使是才睡醒。
我握着书页的左手一僵，狼狈地低下头，转移话题:“我想知道……槙岛先生……迪诺先生那件事……”
槙岛先生果然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不在意的东西他并不会深究。槙岛先生揉了揉额头，彻底醒了过来，语气轻柔:“这件事情不能急，你明白吗，珍妮？”
我连忙做出受惊吓的样子，点头道:“抱歉……我不是想要催促您……”
稍微，能找到和槙岛先生沟通的方式了。
稍微顺着他给的套路走，但是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理智。否则，会变成人偶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迪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