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不见木棉飞》茉悉

4、真爱如水

　　其实，黎欢也并非信口胡说，因为自从“收藏”了何梦澄的画之后，黎若宸就大张旗鼓地报了艺术生培训班，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泡在书房画画，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爱屋及乌。
　　虽然他给出的理由是，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自己将来学个建筑设计类的专业也算对门对路，那么美术功底自然是必需的了。
　　这种借口虽然能糊弄糊弄爸妈，但却绝对瞒不过黎欢青春期特有的敏锐直觉。
　　分班结果公布的当天，黎若宸神情之中果然有难以掩饰的失落，晚饭也没吃几口就躲到书房画画去了。
　　黎欢则带着洞察一切的窃笑，倚在书房门口，看着他心不在焉地在画纸上胡乱涂抹。
　　“你不去写作业，在这看我做什么？”黎若宸被她盯得浑身不得劲，不耐烦地问。
　　“看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爱画画呀！这水平比何梦澄可差太远了吧！”黎欢略带嘲讽地回答。
　　虽然黎欢跟黎若宸是兄妹，但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哥哥大多数时候非常内敛、不擅表达，妹妹则飞扬跋扈、放荡不羁。所以两个人关系并不亲近，反倒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儿。
　　看到黎欢又开始无事生非，黎若宸更加心烦意乱，画笔一摔，厉声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操心那么多没用的！”
　　谁知黎欢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到底是喜欢画画呀，还是喜欢何梦澄呀？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被戳中心事的黎若宸急于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起身将黎欢推出门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需要跟你说明什么，回你自己房间去，别烦我！”
　　“切！当心我告诉爸妈你早恋！”黎欢恼羞成怒地发狠道。
　　“你随便！”黎若宸扔下这一句便锁上书房门不再理她。
　　彼时17岁的黎若宸还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喜欢”，他只知道自己之所以去学画画，是因为笃定了何梦澄会被分到艺考特训班，这样他就可以作为同学的身份跟她多一些相处。他只知道每天都能看见她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她努力学习、认真画画的样子也会给他带来满满的元气。
　　可是分班结果一公布，他就傻了眼，一想到今后不能常常相见，他的心情特别沮丧。
　　他非常清楚，作为省级重点中学的川北高中，对于早恋的萌芽是坚决扼杀的，所以他只想与何梦澄保持单纯的同学关系，能够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就好。哪成想现在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很难实现了。
　　但是他同样非常清楚的是，即使何梦澄不在艺考特训班，她对绘画的热爱也不会轻易湮灭。于是他化失落为动力，用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完成了素描一级考试。
　　新学期开学，每个人分别去新班级报到，何梦澄在文科1班，黎欢在文科2班，而黎若宸即将要入读的美术方向艺考特训班则在另外一栋独立的教学楼，有画室有琴房，与主教学楼之间隔着一个大操场，平时互不影响。
　　所以只有在集体课间操的时候何梦澄才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到黎若宸的身影，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将他从内心中磨灭，反倒更加难以割舍。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第一次月假的前一天，全校不上晚自习提前放学，何梦澄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往公交车站走着，突然看到黎欢被两个染发的小青年拖着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塞，嘴里还不住地喊着“放开我，别推我！”
　　她下意识地发觉事情不妙，于是大步走上前去喝止道：“你们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谁知道这样花拳绣腿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其中一个小青年还气急败坏地想连她一起控制。
　　黎欢这个时候倒是正义起来了，对何梦澄使眼色说：“你是谁呀，别管闲事儿，我们都是朋友闹着玩的，赶紧一边儿哪凉快哪呆着去！”
　　还没等何梦澄反应过来，旁边的小青年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翻在地，她惊恐地转头，发现是黎若宸正眼含杀气地挡在她前面。
　　她本能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耳语说：“小心，别冲动！”
　　黎若宸也小声回应：“放心，我能摆平。”
　　然后他盯着惊魂未定的黎欢和钳制着她的不良青年冷冰冰地说：“这位女同学，你确定是自愿跟着这些人走吗，我已经报警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你们是朋友，我就打电话跟警察澄清一下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我……”黎欢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闹事者意识到这么僵持下去捞不到什么便宜，于是把黎欢往地上使劲一推，跳上车扬长而去。
　　黎欢胳膊着地，蹭破了一层皮，通红的鲜血从裸露的毛孔中渗了出来，她终于忍不住委屈地抽泣了起来：“这帮王八蛋，翻脸不认人！”
　　何梦澄出于心疼和关心，上前试图扶起她：“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
　　可是却被黎欢一把推开：“不用你管！”
　　黎若宸见状扶住何梦澄，狠狠地瞪了一眼黎欢。
　　“不用管她，咱们走！”说完拉着何梦澄就要走。
　　“可是……”何梦澄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一会儿司机会来接她，我先送你回家吧。”黎若宸轻声说道。
　　本来想说不用麻烦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可是何梦澄实在不想错过任何一次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黎若宸叫了一辆计程车，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各自拘谨地目视前方。
　　“你还不知道吧，黎欢其实是我妹妹。”黎若宸打破沉默说，“所以非常感谢你刚刚的出手相救，也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黎欢早就跟我说过你们的关系，还要我离你远点呢！”何梦澄故作轻松半开玩笑地说。
　　“还有这种事儿！”黎若宸对妹妹的行为感到非常恼火，急忙解释，“别听她瞎胡说。”
　　“其实我也非常不想听她的……”何梦澄绯红着脸小声嘟囔，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可还是被一寸之隔的黎若宸听了个真切，他假装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快乐得冒泡了。
　　年少时候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亲耳听到喜爱的人恰好也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心声。
　　于是他趁热打铁，试探着问她：“你那么爱画画，为什么不去艺考班？”
　　“艺考花费太高，有些负担不起。”何梦澄索性坦率直言，“还有就是，我以为你会去文科班。”
　　这一次她不再小声嘟囔，而是义正词严。既然很在意他、很想念他，就不需要藏着掖着。坦诚、真实，这也正是何梦澄最难能可贵之处。
　　“那你呢？为什么学画画了呢？”她不等黎若宸完全消化，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并惴惴不安地等他的答案。
　　“因为你呀。”他看着她，轻声说。
　　落日的霞光刚好透过车窗洒在他们的脸上，暖暖的闪闪发光，就像彩虹一样。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时候的感情纯粹到，不必牵手、不必相拥，也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对方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温暖。
　　也正是这样无可替代的纯粹，让多年之后远隔重洋的两人，心心念念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