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之位》甜甜圈忘放糖了

6、家长上门

　　自从送赵曦微去医院以后，尉蔚就开始每天‘捎’她上下班。美其名曰节能环保，省了人力物力财力。赵曦微本来是拒绝的，可是尉蔚直接车开到小区门口等着，让她白跑一趟既不忍心也有点浪费，接连几天下来赵曦微也就默认了。再者，虽说赵曦微和冯康也贷款买了车，不过要冯康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接送赵曦微，下辈子吧！

　　“今天我们讲习题啊，先对答案。”尉蔚脚步虚浮往讲台上走，中间磕了一下，差点趴在地上。尉蔚上自从次干嚼鬼骨（棒棒糖）以后吃东西喝水都疼，去医院接赵曦微回学校上课的时候顺路看了，医生说是食道划伤，得吃流食。要命的是尉蔚知道的流食只有白粥，也没问问医生流食还有什么，于是就一天三顿都是白粥，吃得尉蔚脸都跟白粥一个颜色，饿得两眼昏花身子发虚，感觉身体被掏空。勉勉强强撑着讲下来一节课，出了一身虚汗。
　　尉蔚晃晃悠悠从班里出来转个弯左肩倚着墙喘气，感觉天旋地转靠墙也站不住，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右手里紧紧抓着书和教案闭眼想顺着墙蹲下。背后穿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砸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尉蔚脑子迷糊着也能听出来是赵曦微。另一份教案被塞进自己怀里，帮自己用右手捂住。手从身前收回顺势捏住了自己的右臂，另一只手顺着后背滑到左肋。
　　“怎么了？”赵曦微双臂用力扶着她上楼往办公室走。
　　尉蔚腿用不上力，有人扶着也踉踉跄跄地走得不利索。赵曦微把尉蔚放在自己的躺椅上给她灌了点蜂蜜水。尉蔚感受到了享受女神端茶递水的外宾级待遇。
　　尉蔚刚躺没几分钟就听到上课铃响，本来没反应，突然一骨碌坐起来了。
　　把赵曦微吓一跳“怎么？有课？”赵曦微一推尉蔚示意她躺下“我给你代一节。讲哪？”
　　“不…”
　　“你这样也上不了课，单子回头再找徐姐补，没事。”
　　“讲…讲作业，小绿，力的分解”尉蔚感动得心在尖叫
　　“嗯”赵曦微伸手从书立里抽出一本绿色的练习册，把自己盛着蜂蜜水的杯子放在桌上靠近躺椅的一边“一会再喝点水，躺一会。”二指轻点尉蔚肩头，配送微微一笑，像在尉蔚心里栽了一朵花，没再多说就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了。
　　尉蔚目送赵曦微的背影离开，看看杯子上飘散的热气笑着捂眼躺下，蜂蜜水从舌尖流到心尖。

　　上午第二节下课是眼操，赵曦微正站在讲台上等着课间给又问题的学生答疑，余光看到门外管教学的副校长冲自己招手，心里纳闷。回头往班级看了一眼，张列正跟同桌说话，同桌看着门外，拿手肘一杵张列，张列马上会意，做出在做眼操的样子眯着眼往门口看了，却好像看到自己的妈妈，心里一惊：又哪件事破案了被叫家长了？再抻长了脖子看，就不看到了。
　　赵曦微手里拿着教案和练习册走出来又带上门，“胡校长”赵曦微稍点了下头“尉蔚身体有点不舒服，刚才差点晕在七班门口，我就替她一节课，她让我扶回办公室。怎么了校长？”看到校长还带着个女人，面色不善。
　　“找尉蔚有点事。”

　　“张列是你班的吧，这是他家长，说你体罚学生，告到我这来了。”尉蔚有点懵，别说没体罚，就算赶出课堂是变相体罚也不至于这么急带着副校长杀到躺椅上来堵我吧。
　　“走吧，去我办公室。”
　　尉蔚一听赶忙起来跟上。

　　“校长，我儿子就上课吃个棒棒糖，也没扰乱课堂纪律，尉老师把我儿子棒棒糖没收我没说的，但她给吃了算怎么回事？！还把我儿子撵出去不让他听课，下课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损，给我儿子胳膊都掐青了！校长，您看这怎么解决？”
　　校长不想得罪家长，一中的家长不一定哪个就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更何况张列爸爸自己还有所耳闻。本打算避而不见，奈何这女人锲而不舍在办公室楼下堵了两天，还扬言要找媒体，逼得他实在没办法了。
　　“尉老师，是么？”校长看着尉蔚
　　“啊，校长，是这么回事，我看张列前后左右够着说话，还吃棒棒糖，就没收了，一共收了五个，最后一个是我气急了上头，没地方扔就嚼碎了咽了，然后让他在门口站一会，后来又撵出去是因为他站在前面都不老实，手舞足蹈吸引其他同学注意力。在办公室确实是掐了他一下，这事是我不好，下回我一定更耐心一点。这样吧，我在班上当众给张列赔礼道歉，张列妈妈，你看呢？”
　　尉蔚这一番先说了事情然后态度明显服软，意思就是：校长你看我管学生没错你要是想讨好这样的家长也行，反正人家财大气粗，怎么说我我都接受但是你要真这么干就是委屈我了。本来张列那么闹稍微惩罚他一下应该的，但是尉蔚一直就怕碰到这样的家长，所以能退几步退几步。
　　张列妈妈本来来势汹汹，没想到尉蔚是这个态度，一下反而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那把张列掐成那样就算完了？”
　　尉蔚一听有点冒火，那你还想怎样？！不过尉蔚是脾气大胆子小，不敢那么说，只能软硬兼施“张列妈妈，那您看怎么办，这事就算情节这么轻，而且您跟我说完我就道歉了，就算告到教育局也无非就是个批评教育，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要不您想掐回来也行，我没意见。”尉蔚最后这是在认真地搞笑，还撸起袖管把细白的手腕伸到张列妈妈眼下。
　　张列妈妈当然感觉到自己智商被羞辱了，校长看情况不对赶紧接过话头批评尉蔚几句。体罚事件还要是以尉蔚全班道歉告终，这样道完歉事情在学校那就算过去了。至于赵曦微私下给尉蔚代课的事，因为尉蔚虚脱了实在没办法先交条子，校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示理解。
　　道歉这事闹得张列很不好意思，私下还找了尉蔚澄清，自己是装可怜要多两个零花钱才跟妈妈说的，没想到妈妈会找来，尉蔚只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老师懂你，心里有，甭在意。

　　尉蔚道歉的时候搞得很严肃，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什么老师爱你们都出来了，像交代遗言一样，又说体罚很恶劣，又说自己做事欠考虑，最后还冲学生们长长地深鞠一躬。诚恳得不行。
　　学生们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着了，一窝蜂七嘴八舌地议论，毕竟课上吃棒棒糖老师管管就没毛病，被拎到前面还张牙舞爪也是板上钉钉的不对，被掐一下就回去告家长让老师全班道歉，也是尉蔚平时跟她们关系不错，加上青春期热血沸腾，孩子们七吵乱嚷地打抱不平。
　　有人说张列太不讲究，自己不对还搬后台，还有人说张列妈妈太过分。张列人有点浑，却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绝对忍不了别人说自己妈妈，脾气又暴，理所当然地跟那人吵起来，来回三两句不对付，抡起凳子就要开打。
　　旁边有人拦，尉蔚也赶忙穿过桌椅和学生上两人中间挡着，拍桌子瞪眼扯着脖子喊了半天才让他们安静下来，给大家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张列也不是存心告状的，张列妈妈也只是一时心急怕儿子在学校受体罚。两个人都是爽快人，刚才刚红过脸，这会一听是误会，就顺利和解。
　　尉蔚心想：这是化解了一起恶性事件啊，一件功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啊~”尉蔚回到办公室心情还不错
　　“怎么样了蔚蔚？”师父一看小徒弟回来了，赶紧问问
　　“没事了师父，你徒弟我这么机智，是吧~”尉蔚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哈哈，打架这么大的事没惊动教务处就解决了，当然开心啦
　　“哎？你那胳膊怎么弄的？”师父本想说尉蔚又开始不要脸了，一打量尉蔚，就看到尉蔚右手上一长条红印。
　　尉蔚很迷茫，先看看左手，再看看右手“哎？”哪是红印，右手有一条从小臂向下由内侧到外侧跨过手腕的七八厘米长的口子，斜着划进去，中间比较深，切口很不整齐，皮肉微微翻开，血已经流出不少淌过手腕了，“呃…刚才拉给学生拉架来着”八成是在不知桌子还是椅子哪个接口刮的。果然上天注定有血光之灾的话是改不了的。
　　“噫！快上校医室看看消消毒包一包”师父看着就肉疼
　　“不用了吧”尉蔚一贯穷养，没怎么有过划个口子还要包扎这种事
　　“快去快去，咱学校那桌子都不干净，以防万一，不然一会儿你师姐回来让她跟你说？”师父抬眼从眼镜上面看尉蔚
　　“呃…嗯，走了走了，消毒保平安”尉蔚一边给自己‘呼呼’一边咂着嘴出门了。

　　尉蔚感觉最近真是诸事不顺，越想心里越烦，怎么破事这么多，人生好难。
　　“嘶——”尉蔚又是一口冷气，校医室的女大夫当年是个很温柔的阿姨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老师以后下手这么狠，棉签不要命的往里戳。
　　校医阿姨看她龇牙咧嘴反而笑了“疼啊？”
　　尉蔚一听差点背过气去：当然疼了！心里想的嘴里却咬着牙：“不疼！”嘴里不停地叨咕“不疼…”
　　校医阿姨不理她的念念有词，“疼忍着点吧，伤口不清理干净不能上药啊”
　　“蔚蔚？”
　　赵曦微？她怎么会来？师父说的吧。心里想了一圈赶紧把嘴闭上：死都不出声，绝不能破坏自己的光辉形象！我！不！疼！
　　“啊！”蔚蔚眼泪都要出来了，为什么会突然用力一戳啊喂？！阿姨你故意的吧？！
　　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唔！天了，洒家这辈子值了。人生又有了新的希望。
　　赵曦微一进来没先看到尉蔚的手，先入眼的是尉蔚五官揪在一起的脸，然后是“啊”一声以后眼里的水雾，又心疼又好笑，这人永远是当时神勇过后才知道疼，这几天都小脸惨白，肯定又没好好吃饭。不紧不慢地过去，捂住尉蔚的乌亮的眼睛，像哄小孩打针一样
　　“你啊，从来就顾头不顾尾的。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一句话似是埋怨又柔柔的带着心疼，尉蔚眼里的水气更浓，扭过头把脸埋进赵曦微怀里不说话，手犹犹豫豫环上了赵曦微的腰，慢慢收紧胳膊，又蹭了蹭脑袋。
　　校医阿姨清理完伤口又消毒、上药，赵曦微看着有点狰狞的伤口，棉球落在伤口上牵动周围的皮肤，挪开眼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