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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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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影美目噙泪,望向温斐然,涩声道:“瑾儿毕竟与我们感情深厚,他一定是知道了叶画师等人的秘密,才被灭口的。这个仇我们不能忘!”
温斐然道:“本宫知道,此仇不报便对不起皇兄和卢妃的在天之灵。你知道我大皇兄死于肃国刺客的偷袭,东宫暗探查到,崔盈珠的生母是肃国人,而她似乎与肃国细作有关联;虽然叶函宁的真实身份不得而知,但他最后咬舌自尽,一定是为了维护同党。本宫便反其道,利用崔盈珠为诱饵,放长线钓大鱼,牵出她背后的主子。”
金珠影闭上眼,道:“皇室宫闱富丽堂皇的背地里,充斥着尔虞我诈,不是残酷无情,便是卑鄙狡诈……我这个傻瓜来到这里,一直就是个错误。”
叶谦,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不多时,庆管事命人将一封密函送至东阁,温斐然起身打开信笺,不禁骇然:“这,怎么可能?!”他望向金珠影道:“崔盈珠死了。”金珠影亦吃惊道:“是谁杀了她?”
温斐然一击床柱,郁郁道:“庆管事说,崔盈珠口鼻流出紫血,面色红润。她应该早就服过特殊的药物,一旦吸入别人制造幻境的熏香过多,就会毒发身亡。看来她是个死士。”他转身对家仆道:“告诉庆管事,让他回报南乐公主,就说崔良娣因伤重无力回天,厚葬东宫沁园,追封为思悯夫人。”
看来,线索只能被迫中断。
金珠影心痛道:叶函宁,崔盈珠还是死了,你的最后心愿只能化作云烟。
温斐然见她眼角有泪,沉声道:“你在为谁难过?”
“不,臣妾不过是因崔良娣的下场,感到兔死狐悲而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当初让你嫁到太子府,你心里一直很恨本宫吧。”
金珠影听他亦真亦假的话语,讷讷道:“不,我早已无法恨你,我只恨我为何生于贵胄之家。”温斐然摇头,一手抚上她消瘦的脸庞道:“珠影,本宫只想知道,你为何一直有意疏远我?”
他的手往上移,触及她耳旁的鬓发:“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为何我们之间会日渐疏离么?”金珠影道:“殿下认为呢?”
“一开始,本宫觉得你外柔内刚,加上不满赐婚的事,一向对本宫不卑不亢。你几次滑胎是因为心情或低落或烦躁,本宫后来又遵从父皇与姑姑的建议纳了新妃嫔,所以你我之间一直有隔阂。然而……”
温斐然见她垂目不语,继续道:“珠影,现在本宫希望你就自己的事,对我坦诚布公,毫无隐瞒。”金珠影道:“自从嫁入东宫,臣妾经历的一切事情,殿下不是都知晓吗?”
“本宫想知道你的过去,特别是你在金府之前的生活。”温斐然郑重道,“也包括,你的情感。”
金珠影故作平静道:“金府的生活平静而安逸,我除了弹琴学画,至于情感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哦,当真如此?”他挑眉道。
“……自然当真。”
温斐然轻嗤一声道:“本宫直说吧,那个叶函宁,难道你以前从未见过他?”
金珠影娇躯一颤,见他眸子更深,故作镇定道:“殿下,我和叶画师是在东宫偶遇认识的……”
“那么,教会你用干花枝叶等物作画的人,又是谁呢?”
“那个,是臣妾闲暇时自创的……”
温斐然沉默半晌,方道:“珠影,叶函宁已经畏罪自尽,你还要为他的过去遮掩什么?”
“殿下,我没有……”她的胸膛起伏渐急,已说不下去。
“教瑾儿作花叶贴图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叶函宁吧!”他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
“呵……殿下既然从下人口中探听出来,何必,再询问臣妾?”她一字一句道。
“你收有一张花叶图画,上面有明珠、檀弓、落叶、泪眼大雁、金色羽箭,还有泪痕……那幅画,是他所作吧?”温斐然似笑非笑道,“昨夜,叶函宁被迫逃到青莲居内,之后他击伤了崔良娣,而你却毫发无损,你能解释个中原因吗?”
“臣妾怎会知道?请殿下明示。”她有些忐忑不安。
“还是不肯说吗?哈,那就让本宫来解释吧,因为叶函宁想为崔良娣洗脱嫌疑,对你则是不忍心出手……因为他不但认识你,还是你曾经的恋人。”
金珠影声音颤抖道:“是又如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殿下又何必计较?您若是在意,也给我灌药洗去记忆好了。”
“你……”温斐然一时语扼,眼神愈加深沉,半晌才软语道,“本宫明知你先于本宫爱上他,也可以将你这段记忆抹去,但我不屑为之。本宫在意的是,你嫁入东宫后依然为了他担忧难过,对我只是一再敷衍……你有没有想过本宫的感受?
“在本宫拿着你的花叶画纸,在湖边责怪你看护瑾儿不周、用心不良时,你为自己争辩,却没有说出有关他的一个字来,宁可自己受委屈、被囚禁;昨晚在青莲居门口,你依然装作被挟持而有心庇护他,又为他的死崩溃昏倒,对不对?”
金珠影珠泪滑落玉面,声音哽塞:“若我不是皇室外戚,我们会有各自的婚姻,你我生命中便无交集,也不会……彼此折磨痛苦,直到现在。”
温斐然眼底浮现一丝伤恼,声音低沉:“但是,本宫宁愿你是金府知书达礼的小姐,还依旧是我随性可爱的表妹……我该怎么办,才能将你从过去的愁雾迷津中带离?你告诉我?”
金珠影慢慢睁开眼,眼里只余淡淡忧伤,轻声道:“知书达礼,随性可爱又怎样?东宫应该有更精干的女主人,我不适合这儿,让殿下失望了。”
“不!能迎娶你,本宫绝不后悔。”他眸子益加深沉,与其恳切道,“当年你我大婚,不止是本宫遵从父皇和姑母联姻的意思……其实那一年,你在竹韵水阁捉蝴蝶撞到本宫的那一日,我的心就多了一份牵挂,还特意命人将滇南的几种珍贵蝴蝶送给你;而你呈送给本宫的芍药绣盏,我一直放在珍玩间小心保存。若不是皇兄的意外身亡,你会是我温斐然今生唯一的冀王妃。”
他挽起她的手,眼中充溢着希冀:“逝者已矣,忘了叶函宁吧。既然命运不让我错过你,但愿你我重新相知相伴,直到终老。”
金珠影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放手。
“快看!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外面楼下喧嚣声起,金珠影随即明眸一亮,眼波流转。温斐然扶起她道:“好了,一起去看看吧。”他们步履款款走向门庭外,望向新雨后如黛青山外的那一弯艳色。
温湿的夏日熏风吹扬起温斐然宽大的袖摆,绕臂回旋。
蓦然间,他回想起少年时到粲州的舅舅家做客,街口一个相面先生对自己说的话:
“小公子天生贵相,虽暂时屈居人下,但终有云破天开、雨过天晴的一日;若一心追逐权力,道路凶险波折,往前迈出步伐后便再难回头。”
强者,往往不择手段,他们注定在人生的角逐中一步步战胜内心的虚弱与阴霾,才能看到光明与希望。
皇兄,飞羽,珠影……请原谅我的自私。
金珠影注视着身侧一袭白衣的夫婿,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影落寞如空谷烟岚。
她的手隔着衣裳,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薄唇露出一丝苦笑:那里既蕴着希望,也织就了新的羁绊。
缘聚复缘散,旧日情缘如空花坠影,叹身不由己。
她凝望着雨霁后的七彩虹桥,合十默默道:阿谦,已在凡尘之外的你,请宽恕此刻我的无奈与怯懦。
或许有一天,我会毅然放下身边的一切静静离开,做回自己,去祭奠自己所珍爱过的人和事。人鬼殊途,但愿与你,相约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