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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记:多隆—笑面奴 ...

  •   鸡鸣在外,天快亮了。
      唉,明明瞌睡,怎么就是睡不着呢?睡不着不要紧,怎么就必须起床呢?
      归根结底,今日我又要早起了。
      唉……
      在宫里当差就是麻烦,连个懒都偷不得。想当年小宝还答应过,帮我在皇上面前谋个外省差事,结果他应是应下了,此事后来却一直没个影儿。
      如今,都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出过京城。
      穿戴好衣帽,门外已经有人在催了。我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还有这么早来催人的。
      来人说,皇上召见我。
      我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嗯……那我还是利索点吧。
      见到皇上,我刚行完礼,他便问:“怎么,多隆,这回你夫人又和哪个姨太干仗了?”
      我一愣,家务事怎么连皇上都知道了?
      皇上,您竟如此关心我?!
      我作感动状抹了一把泪,道:“皇上日理万机,却还关心奴才家中琐事,奴才实在,实在太感动了!”
      他瞄我一眼,把正在翻阅的奏折放到一旁:“哭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朕成日里政务繁忙,没时间关心你的家务事,是你脖子上的抓痕太明显了。”
      哦,原来是这样。
      我嘿嘿笑了几声,缩缩脖子道:“几个婆娘成天吵得家里不太平,这回是二姨太和四姨太不合,奴才身为一家之主,挺身劝架,就成这样了……”
      “你这日子倒是过得热闹。”他顿了顿,问道,“所以,你辞官是想回家自整内务?”
      原来,这么早宣见我是为了这事。
      我赶紧跪下,万分真挚道:“皇上明鉴,奴才岂会让这等家长里短牵绊,只是,皇上您也知道,奴才年岁大了,前几日还因为和人摔跤险些闪了腰身。由是,这御前侍卫总管一职怕是难以胜任了。”
      我静静跪着待他发落,都说得这么诚恳了,总不至于硬让我就任吧。
      我一直跪了许久,头低着,脖子酸痛不已。
      他就是不说话,可怜我一把老骨头!
      终于,我的脖子都快断了,他舍得开口了。
      他亲自扶起我,把我吓得不轻,一边道:“既然如此,朕准了。”
      “啊?”我一时没听清。
      他蹙了眉头:“你已经老得耳朵不好使了么?朕说,准了。”
      我又惊又喜,连连谢恩。突然,他又晴天霹雳来了句,“朕准你三年后卸任。”
      “啊?”
      他不悦地看我一眼,“多隆,你老糊涂了么?每句话都要朕说第二遍?”
      “不是不是,奴才不是老糊涂,啊不对,奴才是老了,但不糊涂!”我语无伦次地解释完,问道:“皇上,那个,嗯……为什么要三年后?”
      他淡淡瞥来一眼,我立刻低头怪自己多问了,却听他道:“宫里少有身手比你还好的人,如今一时半会儿也训练不出与你相当的好手。朕给你三年时间,若是三年后你手下还没有让我满意的继任者,你就继续当你好的御前侍卫总管吧!”
      三年就三年,挺一挺就过去了,总比想辞任都辞不了的好。
      我赶紧谢恩,一连磕了几个头,抬头时,却见他凝望不知何处出了神,眼中似有凄凉之色。
      我垂头,暗自叹了口气。
      这几年,皇上变得越发阴沉,平日里寡言少语,脾性也比以前更难捉摸,这回准我三年后卸任,已是非常不易。可我都谢完恩了,也没个表示,我走也不是,跪也不是。
      “皇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睨我一眼缓缓道:“退下吧。”
      我麻溜地起身,正要告退又被叫住。
      他语气沉沉,忽地问我:“多隆,你可知我为何答应你。”
      我想了想,皇上的脾气哪是我能摸透的,自从小宝走后,只要他不说,这宫里怕是再也没人懂他了。
      我只好又跪回去,如实道:“皇上圣意,奴才不知。”
      皇上扶起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来扶我了,吓得人脚软。
      “昨夜,我梦到他了。”
      “他?”我脱口而出,立刻便后悔了,还能是谁。
      五年前,我随皇上离宫去了大理一趟,也就是在那里送走了“他”。
      皇上是看在小宝和我交好的份儿上才答应我的。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该开解他,转念一想,这是皇上,大清天子,何等高傲,要是自作聪明惹恼了他就遭殃了。
      想了又想,我只好说:“韦兄弟要是知道皇上这样挂念他,心里定也是欢喜的。”
      我不称爵爷而称兄弟,愿他看在小宝的份上不要太为难我。
      岂知他冷哼一声,讥讽道:“他可不会因为这个欢喜,你忘了,他是因为天地会给乐死的,如今想来,才真是可笑至极!”
      “这……”我想了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小宝走得安心,我替他高兴,但这高兴不能太明显,因为皇上会不高兴。
      正在我想着此次召见什么时候是个头时,皇上又说话了,“我时常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骗他,不该让他就这么快活地走了。”
      他只是说说而已,当初命人传去天地会已散的消息,就是怕小宝走得不安心,也是想让他心境明朗些,支撑至他去见他再见。
      谁料,反倒是那“好”消息害得他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轻叹道:“皇上仁德,多隆替韦兄弟谢过陛下恩泽。”
      “恩泽?”他摇摇头,苦笑不已,“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是恩泽了呢。”
      看他凄苦的神色,我不敢提及太多过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便道:“皇上,奴才前几日和我家大舅子摔跤,您猜结果如何?”
      他眉头皱起,似乎是不懂我为何会提起毫不相关的事来,但他还是顺着我的话道:“你身手了得,自然是不会输的。”
      “这皇上可就猜错了。”我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摇头笑道,“皇上不知,我那大舅子曾经身手也是相当了得,可惜后来常年久病,近日里身体才好了些便要和我比武。本是玩乐消遣之举,可我家夫人想让她久病刚愈的同胞哥哥高兴,又了解我不是服输的人,于是,就在我的茶水中动了心思,摔跤时我自然赢不了!”
      皇上若有所思,沉默须臾:“可惜,你家夫人所为都被你知晓了,你输得怕不情愿吧。”
      “所以,奴才倒宁愿自己从未察觉。”我瞧了瞧皇上神色,见他紧蹙眉头等我说下去,笑着继续道,“可既然已经被我知晓了,奴才就想啊,这倒也不必说破,就让她以为帮了自己哥哥一把吧。况且,这几天出于愧疚之意,她对奴才那叫一个温柔体贴,二姨太和四姨太吵嘴,她竟还帮着劝。说起来,奴才也不亏!”
      “多隆啊,你这个老狐狸!”皇上一改阴沉脸色,笑骂了句,又若有所思道,“是啊,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知道了,也装作不知的好。”
      我嘿嘿笑着,连连道是,心想终于和他达成一致,我能跪安了吧?岂料他忽然又问:“我一直看你手上的扳指眼熟,可是他留给你的?”
      我摸了摸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心中一惊,小宝走后我年年带着,怎地专挑今日问起它来,立刻回道:“回皇上,这确是韦兄弟送的,奴才喜欢得紧,这些年都戴着。”
      他看了扳指许久,正当我考虑是不是该将其呈上时,他却道:“多隆,退下吧。”
      我张嘴差点又“啊”了出来,好在及时闭嘴,行了礼赶紧退下。走出大殿,长出一口气,顿时才觉身心舒畅。
      我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回想起方才皇上不同寻常的话,止不住地心惊胆颤。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皇上不希望我知道,我也不愿知道,所以,就当我真的不知吧。
      只是偶尔有些时候,还会回想起当年那晚,我和小宝把酒言欢,刺客捂住我的嘴,一刀刺在我的后心,若不是我的心生得偏了些,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那刺客一定是抢了小宝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他捂住我的嘴,拇指上,便是这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
      后来皇上嘉奖我因公受伤,赏了我好些东西,追查不到刺客,他也不曾责罚。
      还有小宝,他一直都很喜欢这扳指,我不过多看了几眼,他便把它送给了我。
      对了,他还送了我郑克爽的借据,三百多万两呢!
      乖乖,上个月郑克爽说手头紧,还说这个月一定补上三万两,我得赶紧收债去!
      我急不可耐地就要往宫外赶,却忽然想起,正是我当值,哪里走得开。
      唉,小宝啊小宝,你说你当初怎么就忘了给我某个外省的差事呢?这要是在外省,偷懒要个债多方便啊!
      更可恨的是,好事多磨,等我终于忙完宫中事宜,赶去收债的路上,又遇到个坏事的毛头小子。
      那厮带着瓜皮小帽,模样倒是生得俊,功夫也了得,可恶的是偏要拦我发财路。
      不过是马车从他身边擦过,他却非要讹我,让我赔钱,几个随身侍卫都打不过他。
      我上前,指着他怒道:“大胆何人,竟敢拦我去路!”
      他将辫子往后一甩,潇洒得意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扬州韦老虎是也!”
      我一愣,盯着他的模样瞧了又瞧。
      身后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正要开打,我厉声喝止。所有侍卫疑惑地转头看向我,就连那小子也一脸不解。
      我拍拍脑门,只是摇头叹气,又看看他,再摇头叹气。
      小宝啊小宝,哥哥待你不薄,你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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