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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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水乡，十里春风，桃花相映，冰雪消融。
清晨江畔，薄雾飘散。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的鱼惊不应人。一个小巧的身影隐在清晨的薄雾中，独坐在平静的江畔执一垂竿，神色凝重不言不语。小儿身子瘦小，初春仍旧隐隐发凉，她却只着一件单衣，稚嫩的小脸冻的通红却显得倔强可爱，脑袋上两个小巧的冲天揪更添了一抹童真。
半晌，竿头微动，小儿猛地抬竿，那一头勾起一尾小银鱼，闪着微光坠在草丛里扑棱两下便不动弹了。小儿丢下垂竿扑了过去，将那一尾银光覆在手心，生怕迟了片刻便丢了。轻轻将那小鱼儿攥在手里，小儿面露喜色喃喃低语。“小鱼小鱼，莫要怪我，阿娘病重，借你一命为我阿娘。来生阿乐定当回报！”
小鱼儿在总角小儿的手里甩了甩尾巴，鼓动两下腮子，便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小儿把鱼儿轻轻放在鱼篓里，跪着在草丛里像模像样地拜了几拜这才拎起鱼篓踩着石头淌过溪水，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阿乐！阿乐！”薄雾中传来一阵焦急的唤声，一个坚朗的少年从雾中隐隐闪现。“哥哥！哥哥！”被唤做阿乐的孩子听到喊声费力地将鱼篓往上提了提，加快了步子应着远处的少年。
“阿乐，你怎么跑河边来了！”常生走近，身上虽和阿乐一样是粗布衣衫，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成熟，隐隐有了成年男子该有的棱角和锐气。“清晨天凉，你怎的穿着件小衫就跑了出来。万一你也冻病了可如何！”妹妹一大早便没了影子他才匆忙找了出来，近来世道不安，怎不让人担心。
吐了吐舌头，阿乐也不知错把鱼篓举到哥哥面前邀功一般。“哥哥快看，这是我方才钓来的小鱼，可以给阿娘补身子！”常生看到篓子里不足手长的鱼又看了看妹妹冻的通红的消瘦的脸，神色低迷了些接过了妹妹手里的篓子，脱下外衫套到妹妹身上。“阿乐乖，下次切莫一个人跑出来了。如今世道乱的很，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哥哥莫要生气了，阿乐知道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阿乐拿哥哥的短衫裹着自己只露出小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可爱的紧。常生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你啊，闯祸了就知道撒娇。下次再这样阿爹真的要打你了！” “谁说的？阿爹若是打我，不还有哥哥你帮我拦着吗？”阿乐笑得狡黠，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常年生活在江边所造成的麦色肌肤反差明显。
“哎，你啊就知道胡来！将来若是我护不得你你又该如何？”常生牵着妹妹的小手，心里有些不安，面上仍是宠溺的笑。“怎么护不得我？哥哥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还怕有人欺负阿乐？爹爹也不行！”常乐年幼，听不出哥哥话语中的深意，挽着他胳膊放声大笑。“爹爹也舍不得打我，咱家可就阿乐这么一个闺女。”挤挤眼睛，阿乐咧着一口白牙。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经意间惊起了东方的太阳，挑开了地平线透出一缕光线，蒸发了薄雾，照亮了河边沉睡的小渔村。
“阿生？找着阿乐了？”一路上总有相熟的村民和俊朗的常生打招呼，大家都知道常家的二丫头皮的很，天天不知往哪儿野总得她哥满村地找。常生也礼貌地回应，时不时回身刮刮常乐的小鼻子拿眼神吓唬她。
不紧不慢地穿过村子，兄妹二人靠近了村东头的一间破旧的小草房。远远地看到门口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抽着烟袋，不时把手里的烟杆放在青石的光滑台阶上磕两下又递到嘴边。常乐松开了哥哥的手小跑着过去讨好地唤着“阿爹阿爹！”常远瞥见了自家的小丫头却别开脸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吐着烟圈。
阿乐倒是丝毫不在意，满身泥水就扑到阿爹的身上蹭着阿爹硬硬的胡茬嬉笑着，“阿爹，我回来了！” “哼，小妮子还知道回来？我看你能野到哪儿去！”阿爹吃够了她这套，板着张黑脸不说话。常生笑着看着父女俩一如既往地置气，把背篓放下钻到厨房里拿起蒲扇开始给阿娘煎药。
“哎呀！阿爹！阿乐这不是去给阿娘钓鱼了吗，这清晨人烟稀少，鱼儿才好钓啊！若是等着日头出来了，来往的人一多，这溪边哪里可还有鱼可钓啊！”阿乐挂在爹爹的脖子上，挠着爹爹的下巴。“你阿娘要吃鱼爹爹能去打，哪里要你个小妮子去忙道？哼！我看你分明就是找借口去江边玩闹。你都十三岁了，你娘十三岁可都嫁给你爹我当个贤妻良母了！你看看你，这般年纪还如同个黄毛小儿。将来可哪里有男儿郎敢来提亲！”阿爹气的黝黑的皮肤都泛出一分红色，鼻孔冒着烟气惹的常乐一阵偷笑。
“阿爹~~”常乐拖长了尾音撒着娇，小姑娘的能耐给她耍了个通透。常生也从厨房探出头，“阿爹，阿乐才十三岁你可别想着把她嫁到婆家去受累。姑娘家在家是个宝，非要把咱家的宝送到别人家里去作甚？咱家阿乐若是找儿郎，不是阿乐看的上的咱一定不能嫁！”常生大妹妹五岁，就这么一个妹妹他怎么不疼？
“哎···”阿爹摇了摇头，起身磕掉了烟杆里的烟灰，回头摸了摸阿乐的小脑袋，黝黑的皮肤衬的眼睛灼灼发亮。“是啊，咱常家的小姑娘，可不能如同别人家的女儿！哈哈！”说完，他放下烟杆抄起门口的渔网，一个使力甩到了肩上。高瘦的背影坚毅强壮，一步一步消失在未散的晨雾中。
常乐看了眼哥哥，二人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咳咳，阿乐啊···阿乐···”房里传来了虚弱的呼声还伴随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常乐连忙起身一屁股泥都来不及拍拍就冲进了屋里，嘴里应着，“阿娘！阿娘！”
说是屋子，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小茅草屋。水乡人家多居于水上，以船为屋，可常乐阿娘身子羸弱常年卧病在床，水面湿气重哪里住的了。可渔家哪里得来闲钱，亏得乡里乡亲接济才盖得这一方草屋。可草屋夏天闷热，冬天干冷，又挡不得风避不得雨，可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乐得自在。
“阿娘！怎么了？”常乐跪在砖土磊出的床边，攥住了阿娘看得见筋骨的手，咧着一口白牙嬉笑着。床上的女子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在女儿掌心的手瘦的戳心，可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透过岁月看到她当年的明眸皓齿、窈窕动人。阿乐最喜欢看阿娘的眼睛，和哥哥一样清澈透亮。“阿娘，阿乐给你钓了条大鱼哦！等会哥哥就给你煮了喝鱼汤，再喝药今年春天过了病肯定能好！”阿乐将阿娘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像只可爱的小猫般温柔地蹭着。
床上的女人苍白的脸泛出了一丝血色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阿乐啊，阿娘···咳咳···知道你关心阿娘，可阿娘这病啊咳咳咳！”女人剧烈的咳嗽涨红了脸，常乐连忙抚着娘的胸口顺着气。“阿娘你可别说话了，我去看看药可煎好了，您···”话未说完，阿娘一把拉住常乐的手。
“阿乐，娘没事儿，你在这儿，陪为娘说说话吧···”常乐看着娘眼里恳求的神情，乖顺地坐在床畔紧紧地握着娘的手。“娘你说话，阿乐就在这儿陪你！”阿娘笑了笑，无力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家阿乐，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啊。再过两年可就要嫁人了啊！”
“娘！你怎的和阿爹说一样的话？阿乐不要嫁人，阿乐就要待在爹娘还有哥哥身边。咱们一家人多好，为何非要将我嫁与旁人？”常乐撅着嘴心下不满的紧。
“呵呵，”阿娘宠溺地笑着，“阿乐还小自然会做这般想法。若是等你再大了些，自然会遇到心仪的男儿，到那时啊··咳咳，可就该是阿乐你不要我们咯！”
“阿娘~”常乐自然不乐意被阿娘说成这般，“阿乐才不要！古人云男儿都是泥做的，女儿都是水做的。我一个水灵灵的女儿家，才不要嫁与那泥儿捏出了臭儿郎！”
“胡说！”阿娘知道她爱作怪也不怒，只轻轻嗔她一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现在还小这些话说说也便算了，再大些可就由不得你了。如今世道艰难，你一个女儿家若不找个可靠的男儿，如何生活？咳咳咳···咳咳！”阿娘咳了几声又说道，“只是怕你委屈了自己，若是真要嫁定要嫁个真心待你的！如你爹这般，就算穷了些，也比在大家深院里做个可怜的妾室要好许多！”
阿乐点点头，“阿乐明白。阿乐若要嫁人，也定要嫁给如哥哥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待我也需得比哥哥待我更好！”
“小妮子可是在夸我？”常乐应声进了屋里，手上端着方才煎好的药，笑如暖日。
“哥哥！” “阿生。”母女二人俱是一笑。“小妮子方才说道将来定要嫁与如她哥哥般的温润少年。说是没有你好的，定然不嫁！”阿娘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笑意慈祥。
“哈哈哈！”常生笑得爽朗，“小妮子竟真的到了春天了？”
“哥哥！我与阿娘说笑呢！”常乐面上一红嗔怪地看着阿娘和哥哥。
“哈哈！逗你玩呢。莫要在这儿傻坐着了，快去把鱼杀了，咱们中午吃鱼汤！”常生一句话支走了妹妹，将床上的母亲扶了起来。“阿娘，喝药了。这次啊郎中加了几味药，说是初春易染风寒或使疾病恶化。这几味药正好辅这以前的药驱寒保暖，来试试！”
阿娘抿了口药，苦得睁不开眼。“咳咳咳咳！咳咳···” “阿娘？”常生急忙拿袖子擦净了她嘴角的药汁拍着背为她顺气。“怎么？太苦了吗？我去取些冰糖来。”
“不，不妨事！”阿娘一把扯住儿子摇摇头，艰难地端起了药碗皱着眉一饮而尽。“日子这么艰苦，家里哪里还买得起冰糖？省些闲钱给你做聘礼，过些日子你也该寻一房媳妇了！”
“阿娘你这是说什么？哪能为了儿子让您受这些苦。您的病要钱，咱怎么也得先给您治病啊！”常生收起了碗，心疼的擦去母亲额头的汗。
“哎···都是我拖累了你们啊···” “阿娘！您胡说什么呢？我这···” “别说了阿生··”阿娘摆摆手，“我累了。”
“哎。”常生垂下眼眸替母亲掖好了被脚。“娘您好好休息。”带上了门，常生叹了口气。
“哥哥！我鱼宰好了！快来快来！”常乐欢乐地招着手。“哎！来了！”常生放下碗卷起袖子准备开始收拾小鱼，今天也算是能饱餐一顿了。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兄妹二人抬头张望着，小小渔村很少会有这喧闹的时候。
“哥哥我去看看！”常乐不等哥哥答话扔下手里的活计就跑了出去，十三岁的孩子正是好奇爱闹的时候。常生也不管她由着她去了。
“哎哟！”常乐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个精壮的汉子，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揉着脑袋来不及喊疼，那汉子便啐了一口。“滚开，莫要妨碍老子办公！”
常乐被吓的一抖，看到那帮人身上的衣服，她认得出那是官服，这些人是官差。一行人两三人不再看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她家门口喝着，“管事的可在家？速速出来迎接！”
常乐看到哥哥丢下了刚下锅的鱼走到门口，脸色惨白。“阿··阿爹不在家，怠慢了几位官爷当真该死。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为首的精壮汉子瞥了眼瘦削的常生昂着脑袋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哼，乡野村夫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了！”向后伸了伸手，后边的小吏就递上了一份告示。小胡子清了清嗓，“如今齐国狂妄，攻我大梁！竟已连得三城，兵临淝水。圣上龙颜大怒，差得边关守将三个月内收复失地。如今国家有难，匹夫自当尽责，将军下令淝水以南三城各家出壮丁一名以扩军力。出军饷外各家可得赏银二两。后日寅时便拿着这告示去村口集合不得有误。如有违令者，则全家定已连坐之罪处死！”
小胡子将告示塞到常生手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嘴里嘟囔着：“这小小渔村竟有这些人家，当真是要累死爷爷我。不知落日之前可否到家！哎，这仗啊，当真是永远都打不完了！”
几个闲散官差渐渐走远，路过之地皆留下一片痛苦哀嚎。常乐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脸变的毫无血色身子一歪直挺挺地趟到了地上。她爬了起来冲了过去，“哥哥！”
淝水河畔，十里联营灯火通明，一片胜利欢呼。
“皇兄！”银衣银甲的骑士挑开帐篷高声唤着上座的少年，撩开衣袍跪下行了君臣之礼。
“澄空回来了？”少年起身扶住了骑士脸上尽是欣喜之色，“次役得胜澄空功不可没，今晚便大宴一场，以彰功绩！哈哈哈！”少年揽着骑士的肩，周围一众将士皆是赞赏崇敬之情。
“鄱阳一战，若无公主的计谋，三军将士定要受粮草耗尽之苦啊！”
“是啊是啊！三公主当真不愧为大齐第一奇女子啊！”
“谁说女子不如男啊！公主殿下年仅十五却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一片称赞之中，骑士摘下头盔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烛火之下方才窥得一片眉目如画。英姿勃发的骑士竟是个白璧无瑕的女子。
“皇兄谬赞了。澄空不过略尽绵力，此一役众军将士最为辛劳！若当真要谢，便请皇兄尽情犒赏三军将士！”
“哈哈哈哈！好！好！果然是我大齐的三公主！不骄不躁，体恤民情。此番得胜我定会在折子里叫父皇好好赏赐你一番！”少年回身坐于上位，“传公主令，今夜军中将士每人一坛美酒，一只烤鸡。今夜纵情畅饮！”
众将军皆跪拜，“谢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赏赐！”
女子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淝水以南三城，终将归于我大齐麾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