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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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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正在建造的地下车库的入口处,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他们把钢材切割成需要的长度,用螺栓和电焊机按照图纸的要求组装到离地面很高的位置,以便固定随后到来的玻璃。
“强子!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把那根长的递给我!”由于切割和锤击的声音很吵,他们必须大声喊话。被叫做强子的是个瘦瘦的大男孩,据他们的师傅说已满十八岁不是童工了。此刻他正吃力的想举起一根方钢往上面递过去,但是由于体重不够,方钢的那一头儿翘了几翘又当啷一生回到了地面。上面见状又骂道:“你他妈的没吃饭啊!二子你来上料吧!让他切!”被叫做二子的是个胖小子,看上去确实比强子壮实许多。在上面叫骂的是他们的师傅姓刘。
他们正忙碌间一辆皮卡停到了外面,车里下来一人T恤刹在腰里,胳膊下夹一个皮包。他直奔工地。进来便说“刘师傅、王师傅,来抽一支!辛苦了啊!不过这进度还得快点!下个活又催呢!”这个夹包的便是包工头,众人称庄经理。三十多岁看上去很结实,一边说着一边冲二位师傅扔烟卷。刘师傅一见他第一句话便是:“上个活儿的工钱啥时能给啊!还有前面没结清的那几笔呢!”庄经理道:“老刘啊,我你还不知道吗?只要钱到手,我啥时候耽误过大伙儿?别着急,快了啊!……哎,抽两个人出去给干点活儿吧。”刘师傅一听,很是不满:“没人,没看这儿转不开啊!”庄说:“我知道,但是今这忙咱不能不帮,贾总的车在外边等着呢,你还想不想要钱啦!”刘说:“关我屁事!我只管找你要钱。”庄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咱弟兄是一根绳绳上的蚂蚱,快,叫俩人。”刘师傅无奈喊着:“二子、强子跟庄头走一趟吧。”庄问:“这俩行吗?有证吗?”刘说:“帮忙还要毛证啊!给你把活儿干了就完了呗。”庄无奈:“行、行。”
二子和强子放下手里的活儿,随庄经理来到外面,上了一辆丰田越野车。庄趴到车门上,对驾驶座上的贾同顺说: “俩人够吗?不够再给你叫几个。”贾说:“够,够,中午有空吗?喝茶去?”庄说:“我哪有您那么自在,还得进料呢。另一个工地儿出了点事还得去看看。”贾说:“你这不行,就知道挣钱,你嘚学学享受,时代在进步吗,要跟上形式。”庄:“嗨!没您那命。上个活的钱怎么说啊?”贾说:“你看,又提钱,提钱远了不是?有我的还能没你的吗?回头聊啊。”于是不故庄还有话说,扬长而去。
车来到另一处建筑工地,贾同顺打了电话:“李总啊,我给你把人找来了,都是专业的电焊师傅,哈哈。”那头儿说:“谢谢啊老贾,哎呀,这小事儿最麻烦,亏了有你,回头请你喝茶,把他们交给老王就行了。”贾同顺做完了这件不花钱的人情,随即走了。
二子和强子被安排来修补坏掉的围挡,竟发现各位老总忘了给他们留下吃饭的钱。只好给师傅打了电话,刘师傅听了自是一顿臭骂,这二人只好饿着肚子干活儿了。
二子对强子说:“你知道那个贾总的车值多少钱?”强子哪里知道,说:“看那样儿比帕萨特贵吧?”二子:“你他妈就知道帕萨特,你知道他一年挣多少钱?”强子说:“得几十万吧?”二子说:“几十万算个毛啊!咱啥时候也能那么风光一把,也不白活了。咋滴,你就打算干他妈一辈子这个?跟师傅似的干一个月都不够人家吃顿饭的?”强子说:“那咋的?你有啥招?”二子说:“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你就跟着我混吧,甭看师傅手艺好,他不见得有我过的滋润。”二人边干边聊倒也不觉得饿了。
徐清从山里回来后接到嫂子的电话,被安排了相亲。她心里对任实有了好感,本不想见,但是那是她自己那天晚上指定的,无法回绝,只得硬着头皮去应付一下了。下班后到了指定的咖啡厅,要甄镜陪她进去。甄镜:“干嘛?哪有相亲还带灯泡的,我在车里等你。”但是最后拗不过徐清只好随行。
等候的是个颇有风度的小伙子,身高一米八,衣着入时,身材魁梧又文质彬彬。见来了两位有点出乎意料,落座后用眼神询问(他见过徐清的照片,但是谁都知道现在的照片……)。徐清说:“徐清是我,这是我同事,我要她来的。”小伙子忙道:“噢,幸会,我叫王峰。”又道:“我目前做代理,是几个厨卫品牌。呃,并不是因为我能干,主要是父母的支持。……听说您是在地产公司上班?”徐清只点点头,没有答言。王峰要了咖啡,周到的询问二位的要求。为了打破沉默他又说:“初次见面难免有些尴尬,呃……我闲暇时喜欢画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见徐清不语,又说:“……呃,说别的也行,什么都行。”徐清还是没说话。
甄镜觉得徐清有点过分,接过王峰的话茬:“是吗?你画什么啊?”王峰忙道:“啊,只是些钢笔画,蹬不了大雅之堂,我画的也不好。”说着从身旁的挎包里拿出个本子。说:“我都是随身带着本子,有空就画画,见笑了。”甄镜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都是些风景,依他的眼光来看画的可真是极好。“哇!好棒啊!你看,你看。”她激动地拿给徐清看。徐清看了也觉得极好,眼中有了光彩。问道:“这都是你画的啊?你是学的艺术吗?”王峰见徐清态度有所转变心下欢喜:“也不是,我从小就喜欢,也有几个画画的朋友交流,所以一直坚持下来了。”徐清惊道:“自学的啊,你真是天才!”王峰见徐清是真的喜欢就说:“不嫌弃的话就留下吧。”徐清:“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王峰:“不用客气,我每个月都会画满一本,这个真心送给你的。”
徐清收了礼物不好再沉默了:“看你的画里还有雪山,你经常出去写生吗?“王峰:“嗯,我对生意要求不高,店里的一般的事请就靠给他们了,只要能正常运转就行了。我喜欢开车到各地采风。”徐清对这种生活颇有点羡慕,问:“都去过那儿?”
于是王峰就给她们娓娓道来,讲述他所到过的许多地方,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和一路上的各种逸闻趣事,直听的这二位心驰神往。王峰对这两个听众更是满意,说:“认识你很高兴,不知道我下次出去时,可不可以邀请你们?……噢,费用你们不用考虑。”说完期待的看着徐清。徐清还真有点动心了。
结束了这次愉快的会面,徐清一路上还在美滋滋的回味。甄镜嘲笑他:“怎么?转眼就把老实人忘啦?”徐清听了这话有点纠结,但是嘴上却说:“怎么啦?我又没许诺石头什么,只是朋友而已。……哎,你觉得这个王峰怎么样?”甄镜:“不错啊,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风度翩翩,还有才华、有情趣情、温柔体贴、心理健康……。”徐清听了更气:“你到底那头儿的啊?快帮我拿拿个主意。”甄镜继续嘲笑她:“你这么变化无常,我帮你拿主意,不是自讨苦吃吗?”徐清踌躇道:“我脑子好乱啊!你说那个石头有什么好?啥都不会!穷小子一个!”甄镜差点笑喷:“他一无是处,你脑子还乱?你该看医生了。”徐清打她:“你脑子那么好使,快给我说说啊!要是你你怎么办?”甄镜干咳一声,说:“好吧,要是我没病,又必须结婚的话,……谁都可以,只要他是认真的就行。”徐清听了没把鼻子气歪:“要饭的也行?瞎子呢?瘸子呢?小偷呢?酒鬼呢?”甄镜随着她嘴里蹦出的词儿频频点头:“嗯,嗯,……怎么不行?只要他是认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就行。”徐清这才发现甄镜并非在开玩笑。这个发现甚至使她无法集中精力开车了,她把车停到路边,久久的端详甄镜,若有所悟。
徐清:“就这一个要求?”
甄镜点头说:“也不能算是要求把,但是既然说道结婚,这个是必要的,也是唯一的。其他的要求都来自你自身的某种匮乏,两个不圆满的人走到一起,也不能圆满,依旧是破碎的。”她这样说着,又用她那安详的眼睛看着徐清。
二人对视良久,徐清也点头了:“是啊,两块碎片拼的再好也是碎片。”
甄镜:“嗯,所以婚姻的问题,或者任何关系的问题,并不在对方那里。对方也许可以填补你内心的某些空洞,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我们必须自己完整,关系只是镜子,反映出我们真实的样子。”
徐清嗯了一声,一把抱住甄镜摇着:“爱死你了!我的智慧女神。”说着还在甄镜脸上亲吻。甄镜笑道:“干什么?你是女同啊?”徐清笑道:“啊!被你看出来啦,哈哈。”于是二人打闹一团。
吴错坐在他朋友的海景房里,品着一杯红酒,这是他的死党许成成的房子。许成成曾经和吴错同在澳洲上学,回国后多日不见有些思念,于是就约来一会。
许成成扛着他雇来的女友在屋里转了几圈后,气喘吁吁的坐回到沙发里,开始吹嘘他的朋友吴错:“哎!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对两个女孩说。一个女孩说:“怎么不知道,是和你一样大方的情圣啊。”许成成啐了一口:“呸!你知道个屁,给你们讲个他的英雄事迹吧。”
他郑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在澳洲上学的第二年,不知从哪来了个白人小子,据说是什么鸟血统。牛!看不起我们这些黄脸的,欺负这个,挖苦那个。该他不走运,有一天欺负到咱们吴大侠头上了。我俩从楼下过,那小子在二楼栏杆上趴着,见了大爷吐口水。口水没吐着我们,他就嬉皮笑脸嘴里还不干不净,说什么傻瓜,中国猪。吴大侠早看他不顺眼,今儿个竟然狭路相逢,岂有息事宁人之理!他不动声色上得楼去,抱住那小子的腿就往下掀。那小子身子悬到了外面,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杀猪似的嚎叫。上来后就找吴大侠拼命,那小子虽然有力气却最终不是大侠对手,最后被吴大侠揪着领子拽下楼,硬是把他的脸按到了他自己吐得口水上,哈哈哈。”
成成讲的眉飞色舞,两个女孩也听的入神,急问:“那后来怎么样?”
成成又清清嗓子继续讲说:“那小子那肯罢休,但是昨天的事学校已经做了严重警告,他不敢在学校闹事。第二天见我们出去吃饭,就找了三个帮手来报仇,还藏了棍棒,围住我们就打。你们猜吴大侠作何反应?他抓起一支酒瓶往自己头上敲碎,满脸是血冲向那帮人。诶……你们知道碎酒瓶怎么用吗?不能用来扎,要用来划。左手护住头,把左面身体留给他们随便打。保持右手的灵活,划啊!划啊!那几个手上身上都被划了几道口子,鲜血直流甩的到处都是。你们猜怎么着?这帮杂种见了这么多血吓尿啦!哈哈。被吴大侠追的在餐厅里乱跑,最后有两个跑出去找警察求助了。”
哪两个听众只听得激动不已,有一个忽然问:“那时候你在干嘛?”许成成一听泄了气:“你他妈那壶不开提那壶!”他们闹了这一翻却见吴错没精打采毫无反应。许成成摆摆手把两个听众打发出去了。
他喝了口酒,看着吴错说:“嗯,我知道,咱是他妈没出息。在老家多少算有俩遭钱儿,可是甭说出去,就算在省城,咱算个毛啊!我也想啦,好好帮我爹做事,目前在考察几个新兴项目。也许有朝一日咱也能发达起来,也他娘的大游艇、私人飞机、上太空旅行……。”见吴错还是没反应,又说:“是!做人不能光为钱,也得基德,留个好名声。办学校、资助科研……像那些老外似的,做点有益社会的事儿。”
吴错站起来走到大玻璃窗前,眼望大海,说:“你他妈就那么点儿出息,咱们因为瞧不起自己才做那些事,换来别人的尊重,自欺欺人,所以不论怎么折腾都还是没出息。”成成听的纳闷问:“我是没出息,你在我心里可是个人物,今儿是怎么了?”吴错道:“我只是个浑人,我昨天听说了一个朋友的事,才知道人可以那样活着。”成成皱起眉头,问:“谁?”吴错:“一个病人。”成成:“他怎么活着?”吴错这下到被问住了,想了好久说:“我也不知道。”成成听的云山雾罩,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