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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论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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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缝周末了,徐清意外的受到了王峰的邀请,请她去看他的画展,也邀请了任实和甄镜。吴错是不休周末的,于是这仨人儿带上小尾巴小龙去往美术馆。甄镜问任实:“哎,老实人,丈母娘攻的下吗?”任实嘿嘿笑着:“她也是为徐清着想,只不过,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关心总是不被理解,人人都需要被理解。”甄镜道:“嗯,有见地。”徐清道:“傻样儿!”小龙也插嘴道:“非也非也!你们都错了,这家里说了算的不是奶奶也不是我姑,是我!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石头叔,你要多花功夫理解我。”众人大笑。甄镜打了小龙脑袋,道:“你把讨好说成理解,语文课就学的狡猾吗?”小龙笑道:“姐姐教训的是,石头叔,那你就甭理解我了,讨好我就行了。”众人又笑。
王峰的画展规模不大,只占了两个厅,但是由于画风写实雅俗共赏,来观看的人到是不少。见徐清等人来了,王峰丢下美协的朋友满面春风的迎过来:“哎呀!谢谢赏光,欢迎!欢迎。”说着还借机拥抱了徐清聊慰错失之痛,也报复一下任实,众人皆会意哈哈大笑。然后王峰引路陪这几位转了一圈,介绍一些作品的构思和出处,几人看的、听的兴致勃勃。最后王峰请四人和几个美协的朋友一起留下吃午饭,四人鉴其诚意便不推辞了。
搞艺术的人多风趣,常以不拘小节自持。到了一家饭店要了一桌子大鱼大肉,一个留长发一脸胡子茬的汉子对徐清和甄镜说:“不怕二位女士见笑,我们这帮人都是穷命,饿死鬼投胎,不吃肉活不下去的。哎!疯子,给女士们要两个清淡的菜。”徐清道:“啊!不用,我们是女饿死鬼,来者不拒,统吃。”众人大悦齐道爽快。徐清笑王峰:“原来你叫疯子啊?失敬失敬。”另一个戴眼镜的道:“文人吗,总得有个雅号,比如我叫靓仔。”指着那个长发的说:“这位是逸生。”又指一个留胡子的说:“这位号长大仙。”一番介绍下来众人又是大笑。徐清道:“你们的雅号也勉强算不上不雅,但不知这疯子雅在何处?”长大仙说:“疯子不是别人给他取得,是他老娘给他取得,他这人放着生意不好好做,整天家天南海北去画他那些破画,就从他老娘嘴里得了这么个雅号。”众人又是开怀大笑。徐清问王峰道:“原来你们艺术家都是这样儿的啊?哈哈哈。”不等王峰回答,逸生便道:“哪门子艺术家,我们俩是画画的,他是捏泥人的,他是刻木头的。你要问我们什么是艺术,可是难倒一大片,哈哈。”
众人就此信马由缰边吃边聊了起来。王峰道:“是啊,外人称我们搞艺术的,我们圈里人从不自诩是搞艺术的,人如果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自会发现所有解释都是狗带嚼子胡嘞。”靓仔喝了杯酒说:“是啊,原本艺术这个词呢在汉语里就是指才艺和技术,可是现在的用法又绝不止这个意思。”长大仙道:“对,起码有创造的意思。”逸生道:“还有完整的意思。”任实竟然也道:“还有自由的意思。”王峰拍案道:“对,可见人人都能体会道它的某些含义,但是什么又是创造、完整、自由呢?”逸生道:“是啊,这些又都是无法衡量的,没有标准的。”甄镜也插言道:“嗯,任何衡量标准都是死的,而艺术又明显不是指死的东西。”王峰道:“不错,我们可以从某些角度和标准来说,这幅画比那幅画好,这个人比那个人好,但是绝不能说这幅画比那幅画更艺术,这个人比那个人更懂艺术,那样就成了笑话。”众人称是。
徐清问:“那到底什么是艺术啊?”众人无语。小龙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只顾吃肉。徐清拿筷子敲他脑袋道:“别撑着你!”小龙嘴里叼着骨头道:“你想多了,这肚子饱了自然就不吃了。”众人又大笑称是。
任实听了眼前一亮道:“既然艺术是无法衡量的,想必是衡量测度之外的东西。”甄镜接话道:“嗯,衡量测度都是思考、思想活动,艺术许是指一种超越了思想的状态,所以思想、思考无法回答。”任实也道:“嗯,所以思想发明的一切标准无法运用其上。”甄镜道:“嗯,那种状态也必定是完整的,思想也被包含在其中,一览无余了。”任实道:“那……怎么描述它呢?”甄镜道:“也许可以说艺术是超越了思想的洞见。”任实道:“有道理。”甄镜又说:“它当然是一种心智活动,而在心理上,思想也是时间,是人们心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也可以说艺术是超越时间的洞见。”任实拍案道:“说得好!超越思想和时间的洞见,这世上必定有一些人可以产生永恒不变的真善美的状态。不然今天真,明天假,这么看善,那么看恶,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那就太可悲了。”二人说罢拍着桌子大喜。
众人称奇面面相觑,逸生问:“那么,我们这就算是懂得艺术了吗?”甄镜沉思,道:“不!这只是个说法,那种状态的发生可能需要极大地智慧,能够充分的使用思想而不陷入其中,能够完整的经验一切,所以不留下记忆的痕迹。总之时时刻刻明了全部,心纳万物所以不留一物。”众皆骇然。
长大仙问王峰:“疯子,你的朋友……都什么人啊?”王峰呆呆的道:“呃……上班族了。”
吴错三人干到很晚才收工,各自想着回去会吃到什么。车经过至一个舞厅前面时,见一伙儿人在推搡厮打。吴错多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女孩英文名叫贝蒂,她正在被三个小伙子推来桑去。吴错叫刘鹏停车,过去问:“怎么回事?”蓬头垢面的贝蒂见了吴错可算有了救星,道:“吴哥!他们占了我便宜不给钱,还要拉我上车。”吴错一听火冒三丈,要是以前他必定二话不说臭揍这三个怂人一顿。但是他和徐清一样,自打和甄镜朝夕相处以来沉稳了许多。他把贝蒂拉到身后对那三人道:“得了便宜就算了吧,你们走吧。”
那三人本来见有人过问,自知没理有点心虚。但是就这麽撤了又舍不得面子,见吴错身后的箱货,得知原来是个搬家的,便更不肯就此低头了。其中一鸡冠头走过来,道:“你他妈算哪根儿葱?有你什么事儿?”吴错见他不想干休,示意贝蒂到货车上去,然后压了压火儿道:“我什么也不是,她也不容易,要是她得罪了几位,我替她陪个不是,怎么样?”鸡冠头在吴错胸口推搡,道:“你他妈替的着吗!穷苦力逞你妈什么能!给我滚一边儿去!”吴错本想让他推几下,找回了面子就算了。哪知鸡冠头以为吴错害怕,脚也上了。吴错又让他踹了两脚,还是没还手。鸡冠头后面那两个,觉得差不多了,就劝鸡冠头:“算了吧哥,犯不着和他个泥腿子怄气,再找个地儿喝两杯去吧。”鸡冠头觉得威风耍的还不够,为了让那二位佩服,又扇了吴错一个耳光。哪知这下吴错的克制到了尽头,干脆由着性子大喝一声:“去你妈的!”只一拳就打的鸡冠头鼻口窜血翻倒在地。鸡冠头的那两个朋友也是常惹事的混混,都不是受气的主儿,出于义气那肯干休,冲上来和吴错大打出手,鸡冠头也忍痛爬起来跟吴错玩儿命。
刘鹏和墩子都是老实人,虽然上去帮忙,只是这腿不听使唤,不敢近身,只在一旁咋呼。还是贝蒂见过世面,急忙拨打了110。又给吴错找武器,铁的不行,怕出人命。在车坐下翻出根抬东西的木棍,觉得不错。
吴错本来好斗,近来又做搬运工练了一身肌肉,力敌三人不落下风。那三位被打得鼻青脸肿,没想到这苦力下手这么黑。有心撤退但是这仨打一个都不是个儿,以后哪还有底气混社会呢?于是到车里拿出扳手、拖车杠、灭火器要来恨得,吴错也接到了贝蒂递过来的木棍,于是这场斗殴升级成了械斗。
还好现在不堵车,110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三人一个跑了,一个被擒,鸡冠头鼻梁和左手骨折被送进医院,吴错虽然鼻青脸肿,身上也挨了几下却无大碍。这帮人连人带车被带回派出所。一番询问后,刘鹏和墩子因为没有动手,被教育了一番释放了。吴错和另一位要被拘留几天,需要家属出面。
甄镜接了电话来到派出所,问明了情况等吴错出来见面。看到坐在角落里手脚无措的贝蒂,原来见过,就是在策划部电梯里往外扔烟头的那个女孩。甄镜一笑过来和她坐到一起,说:“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哈?”贝蒂看了会儿甄镜也想起来了,更加的手足无措了:“原……原来,你就是嫂子啊?对……对不起啊。”甄镜和她握手道:“我叫甄镜。”贝蒂自然知道她们在和吴错的关系上有多尴尬,道:“我……我叫贝蒂,吴哥是替我出……出头,你不会生他的气吧?”她说着用疑问的眼睛看着甄镜。甄镜见她内疚便咯咯一笑,竟像多年的朋友一样用一只手揽住她,头靠在一起,说:“他这人挺喜欢充爷们儿,就是方式欠妥,像个孩子,是吧?”贝蒂的狐疑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方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容易相处的人。她将脸转向别处点点头,不让甄镜看到眼中可能会泛起的泪花。
甄镜见了吴错问了些需要,就像吴错要出差做为老婆常说的那些话。贝蒂告诉警方等双方调解时也一定要通知自己。
两天后双方家属见面,贝蒂也赶到了。鸡冠头的父母俱到,其母亲夸张的哭诉了儿子被打得多惨,就像他儿子是无辜路人惨遭横祸一样。然后开列出治疗费、误工费、恢复费等等一长串索赔项目,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四五万。甄镜一言不发认真的听完她的发言,转头看负责调节的警察。警察对鸡冠头母亲说:“事出有因,情况我也给你们介绍过了,双方都有责任,而且你儿子负主要责任。”鸡冠头母亲扯着嗓子哭道:“你这是什么话!躺在医院里的可是我儿子!”鸡冠头父亲随声符合:“就是啊。”甄镜说:“不错,你儿子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老公打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先给您一部分,后面每个月再给您补上,直到他完全康复。好吗?”鸡冠头母亲拍着桌子道:“不行!现在都不想给,以后的事谁说得准?”鸡冠头父亲也跟着道:“就是,就是。”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贝蒂实在忍不住了,有甄镜在场她本不想多说话,只等调解达成后自己付钱就行了。哪成想一身是胆的吴错竟娶了这个这么窝囊的嫂子,只知道一味忍让。
“啪”的一声!贝蒂把桌子拍的山响,连调解的警官都被吓了一跳。“干什么呢!你们也不问问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逛窑子都耍赖的玩意儿,还有脸来这儿要赔偿。老娘虽然是个婊子,我养出这样的儿子也要把脑袋钻到地缝里去!”鸡冠头父母吓了一跳,问:“有……有你什么事儿?”贝蒂不顾甄镜和警察的阻拦,飞步转到桌子对面把脸硬往老头脸上贴,喊着:“我告诉你们!一分钱都甭想拿到!老娘打今儿起就跟你们家干上了!让认识你们的人都知道你儿子有性病!让他娶不上媳妇,让你们家断子绝孙!老娘还要上你单位去,让你领导知道我肚里有你这老不正经的孩子!老娘说道做到!你们跟老娘刷不要脸!差远啦!”
老头吓的浑身哆嗦,直往老伴儿身后躲。老太婆见这阵势也傻了眼,只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警察和甄镜费了好大劲才把贝蒂按到椅子上。贝蒂虽然不再说话,但是拿眼睛直瞪着老两口儿。这二老被灭了气焰,知道贝蒂是干什么的,心有忌惮,说话也变得很小心了。
最后达成协议,甄镜方面出一万块钱了事。贝蒂从包里直接拿出一万元拍到桌上,道:“签字!老娘不怕你们反悔,反悔了咱就上法院,事儿闹得越大越痛快!”调解的警官也没想到是这样个收场,不禁觉得好笑。
吴错随后被释放,耷拉着脑袋,觉得在甄镜面前很没面子。甄镜看着他好笑,道:“吴大侠,现在怎么办?”吴错茫然道:“什么怎么办?”甄镜道:“大侠做事怎么能虎头蛇尾呢?就这麽夹着尾巴回家吗?”吴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的意思是……?”甄镜点头:“对呀,擂台打完,英雄们怎么能不握手致意呢?我问了医院的地址了,走吧。”
在一旁的贝蒂这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道:“嫂子!你神经病啊!你没见那家都是什么人呐?我们还要去看他们?”甄镜笑道:“没说让你哦,钱我回头还你,你回去吧。”说完便去叫了辆出租车,和吴错上了车。贝蒂愣了半晌,见车要开了,冲过来也上了车,狠狠的对甄镜道:“我不放心!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甄镜听了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贝蒂无奈的摇着头。
……
仨人儿从医院出来时,吴错仿佛已经忘了打架的事,又恢复了他的神气。贝蒂则挽着甄镜的手,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摇着头道:“嫂子,你是我见过最酷的人。”甄镜笑道:“我哪里酷?和你比我穿的像个老太婆。”贝蒂道:“外表算什么?你知道你刚才在病房里有多酷?……举手投足间,干戈化于无形。”甄镜道:“你太夸张了。”贝蒂急道:“你怎么做到这样的?也教教我。”甄镜见她诚意,道:“你知道吗?亲爱的,这世界已经被我们搞得太复杂了,让我们尽量不分彼此,赤诚相待吧。”贝蒂看着这个窝囊嫂子,含泪点头,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