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Chapter 29 罅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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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迈入教皇殿时，悠远的鸣响已传遍圣域。仿佛跨越时间的潮汐涌落，历经千万次日夜交迭、亘古不变的斗转星移，连结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神圣而又庄重。
厚重的门扉在身后徐徐合上，殿内十一名黄金圣斗士分列两侧，视线投落到少年身上。史昂一抬眼便望见端坐于尽头，一袭黑袍、头戴三重冠的老人。
“白羊座的史昂讨伐帕米尔的冥斗士。”略微欠身，他简短而恭敬地说道，“抱歉回来迟了。”
赛奇并不介意，向他颌首。
站在阿斯普洛斯身旁空缺的位置上，史昂瞥向斜对面的阿释密达，就连分别前往南部和北部做监视者的童虎和阿鲁迪巴都被召了回来。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人看上去都比之前消瘦了些，少年略感担忧地皱了皱眉。
“这下，十二名黄金圣斗士都在圣域集合了。”老人沉声说道，他的表情隐匿在礼冠的阴影里，“至于召集你们的原因……”
“根据童虎和阿鲁迪巴的报告，冥斗士的活动比之前更为频繁，变得越来越猖獗。距离冥王复活的日子越来越近，新的圣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赛奇提高了声调：“从这一刻起，圣域进入警戒状态，防御来自冥斗士的袭击。这段时间内，如果没有特殊任务，各位就待在圣域——保护圣域，保护雅典娜。”
封闭的教皇殿内温暖而干燥，盈满雨后清晨的微光，洁白的帷幔变得通透明亮，映照着陈旧的大理石廊柱几乎退了色。惟有赛奇的声音回响于安静的大厅内，希绪弗斯垂下眼眸，凝视着地毯上粗糙的纹理。
——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临了吗？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昨夜的某些谈话适时在脑海中浮现，教皇大人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朦胧光晕之下，粗糙的砖墙映照着炉膛的火光一息一顿，驱散了夜幕降临时的潮湿与寒冷，眉梁上精致的橄榄与花卉纹饰影影绰绰，被烧得通红的木炭“嘭”的一声碎裂，抖动着蓝色的焰芯，落入炭火的白色灰烬。
女孩的身体陷进纯白的细羊绒软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已经睡着了。希绪弗斯轻轻拉过绒毯，快要为她覆上的那一刻，萨沙却突然睁开眼睛，一双湿润的绿眸在烛火的阴影中沉默地注视着希绪弗斯。
“还没睡着吗？”他柔声问道。
萨沙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她翻身仰躺在软垫上，拉过希绪弗斯为她盖上的绒毯，将身体牢牢裹住，只探出一张小脸：“嗯……想到了一些事情。”
“曾经的，现在的，或许……也有未来的。”
希绪弗斯坐到软垫旁的椅子上，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厚实的大手在她的头顶抚过，离开时却被女孩牢牢握住。
萨沙的手指微微用力，握紧了希绪弗斯的手。她的脸庞完全笼罩在火光里，绿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希绪弗斯再一次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又看到了什么？”
深秋的夜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室外的石板路上，仿佛里拉琴弦上缭绕的余音。萨沙掀开绒毯，坐到希绪弗斯身旁。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物，棕发青年又俯身拾起被她扔到一边的绒毯，拨开她的长发，细心地为她披到肩上。
“我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很冷血的人……”
这段时间，萨沙一边练习如何更好地控制小宇宙，一边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些浩瀚的古老记忆——萨沙总是用“她”来代替。那些记忆既让她觉得陌生，却又倍感熟悉。说熟悉，作为雅典娜神性的一部分，理应也算是她的记忆；说陌生，却是因为作为被剥离已久的“情感”半身，她并没有亲身经历“理智”所面对的一切。
因为没有合适的称呼，女孩在提到“她”的时候，总是微微皱起眉头，“名为‘理智’的半身，从她毫不留情地抹去我的记忆开始，我便认为她很冷血。”
“但是在看了那么多记忆之后，不可否认，出于‘理智’的决策，往往都是最好的抉择，虽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在那些记忆里，她曾经帮助过别人。
“我看到了帷幔低垂、光线灰暗的厅堂内，黑红色的血液流淌着，浸入石板的缝隙。满身血污的金发男人掷出手中的长矛，下一秒却有更多的敌人涌向他。她用埃吉斯掩护着他，一百条金质流苏闪耀夺目，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他手中带血的利剑如同明亮的闪电，接二连三地砍倒了袭来的敌人。滴血的尸体在脚边堆成了山，但是敌人依然源源不断地从柱廊、帷幔下涌来，那个男人身边的青年被长枪刺中，倒下时手指碰到了琴弦，发出尖利的呜鸣，立刻被刀剑的撞击声、垂死者的呻吟淹没。”
希绪弗斯安静地聆听着。
“那个男人只能背靠着廊柱，以盾牌作为掩护，几近麻木地挥剑，和敌人拼杀。”
“她觉得他会输的。”
“于是，她倾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用美杜莎的头颅’。”
希绪弗斯一愣，“难道是……”
萨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希绪弗斯止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某个名字，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他大喊着‘我的伙伴也在其中’，不愿意使用那可怕的头颅。”
“‘让给他们转过头去。’她接着说道，‘你难道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还是说，你想失去安德洛墨达吗？’”
汗水与血污混合在一起，从金发男人绷紧的额角滑落，紧握着青铜剑柄的指节阵阵发白。最终，萨沙看到他从绑在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了那可怕的头颅，他的敌人仿佛奴隶一般，肢体迅速僵硬，一个又一个跪倒在地，无法阖上的双眼永远保持着恐惧和哀求。
“就在那个时候，殿内陷入一片沉静，姗姗来迟的黎明之光，将她的影子投落在鲜血淋漓的大理石柱廊上。”说到这里，萨沙伏在希绪弗斯的膝盖上，抬起头来望着棕发青年，“她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还有，在伊萨卡，当忒勒玛科斯见到奥德修斯的时候，你知道她对忒勒玛科斯说了什么吗？”
希绪弗斯摇头。
她拉过希绪弗斯的手，在他的手心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着。
女孩低着头，认真地在他的手心书写，没能注意到长发悄悄地垂落到青年的手臂上。柔软的手指触碰到手心温热的薄茧，希绪弗斯有些恍惚，险些没能辨认出她写的是什么。待她写完，希绪弗斯呆愣一会儿，有些吃惊地看着萨沙。女孩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绿眸里闪着光。
萨沙的眼睛转向炉膛中跳动的火焰：“看到这些记忆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她真的是是一位勇敢的女神。”
她长而弯曲的睫毛盛着温暖的烛光，“她把所有的力量交予了我。”
“现在的我——真的能够好好使用这份力量吗？”
女孩向后仰躺到软垫上，细软的紫色长发被细密的绒毛淹没，她举起双手。在烛火的照耀下，纤细的手指印染着红色的火光。她用力伸长手臂，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随后，她又握成了拳头，仿佛囊括住了指尖摇曳的光影：“在那些记忆里，她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除了和圣域的大家一起生活的记忆……”她将头转向希绪弗斯，“在回到圣域之前，我究竟是怎样生活的呢？都遇见了谁、经历了些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直起身来，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不要介意……”
“大概是……”希绪弗斯的眼睛向左看去，似乎在回忆着某些场景，“有些鲁莽的天马，以及温柔的亚伦吧……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她直起身，歪头看向棕发的青年，重复着那两个名字：“鲁莽的天马……和温柔的亚伦吗？”
“对萨沙大人而言，亚伦是哥哥。”
“不过，您还在成长，不要心急，慢慢来。”希绪弗斯轻轻握住萨沙的手，不露痕迹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在我刚成为射手座的候补生、第一次见到阿斯普洛斯的时候，还被他狠狠地无视了呢。”
“为什么？”
“他以为我是靠着兄长才得以成为圣斗士候补生的。”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开误会的？”
回想着少年时期的场景，希绪弗斯说道：“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深刻的事情，主要的契机应该还是那一次。我帮教皇大人到镇上寄送信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又下着大雨。我在圣域外围发现了倒在遗迹里的阿斯普洛斯，看他身上盖着湿漉漉的毯子，浑身是泥，便将昏迷的他背回了圣域。”
“第二天早上，他非常郑重地和我道了谢，却没有提及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一身狼藉。不过在那之后，我们慢慢地熟络了起来……”
他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女孩起了困意，枕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睡着了。见她睡熟，希绪弗斯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突然顿住，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至于希绪弗斯……”
简短的会面很快结束，突然被点到名字，棕发青年立即回神，恭敬地看向赛奇。
“你先留下来，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正打算离开的阿斯普洛斯眼神微微一变，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其他人一道离开了教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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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绪弗斯好慢啊。
女孩合上手里的书，抬头望向头顶。
雨后的圣域清新而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明灭的金色光芒在山峦的脊背上游移。
她从高处的台阶上一跃而下，整个人都沐浴在通透的晨光中。一旁普通候补生的训练场已经热火朝天，发出阵阵嘈杂的打斗声。正当萨沙漫无目的地在石板上绕着圆圈踱步，突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攫住了她。
——这种扭曲的、诡异的感觉，就像是……
她熟络地穿过一片廊柱遗迹，破旧残缺的台阶上光影绰绰。
正当她穿过一排廊柱时，手臂突然被谁一把抓住，萨沙心里一惊，只听到身后急迫的喊声：“喂，亚伦！”
——谁？
几乎是立刻的，少年的嗓音染上一丝异样的惊诧：“诶？！”
女孩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瞳、陌生的面庞。她的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上，少年终于意识到唐突，松开了抓住她臂膀的手，尴尬地后退一步。
一袭候补生训练服的黑发少年在看清她的面庞后，惊讶之余，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萨沙？！”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Chapter 29 罅隙（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