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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知音(下) ...

  •   “这个……你是知道……那谁要来吗?”
      “回娘娘话,奴婢怎可能知道?不过,应该是老赵昨晚上就猜到了吧。”
      话还得从昨晚上说起。入夜后,俞太妃早早就寝,帝后进京的消息这才开始在各宫传开。圣上口谕,不用劳烦后宫众人接驾。帝后舟车劳顿,想是须得赶紧安置的。于是,各宫所有人也都安生下来。
      不曾想,却有人轻扣祈安宫的宫门。老赵不大情愿地起身去开门,一瞧居然是马德福。
      “这……给您请安。马公公,您回来了?这会儿……”
      “免礼免礼,赶紧的,你明早可得机灵些。”马公公说得小声而急促。
      “哎,明早?”
      “明早有个太医要来给俞太妃请平安脉,你须得十二分恭敬,把他带进宫去,直接面见娘娘,知道了吗?”马德福一字一句交待着,用力拍了拍老赵的肩。
      可老赵听的云里雾里,要不是肩上觉得有丝疼,而马德福提着宫灯,地上有他的影子,他简直以为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碰到鬼了。
      “记住了哦!”马公公转身要走,想起什么折回来又说:“圣上明日不用早朝,你懂了没有?”
      说得这般直白,那太医定是那人没错。可这也太……到底是不是呢?于是,老赵一宿没有睡好。得亏诗翠习惯早起,老赵把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可如何是好?”诗翠几乎被吓懵。
      “由不得我们……要不,你现在就去问问娘娘?让娘娘拿主意?”
      “这才什么时辰?你还不知道娘娘的脾气?”诗翠行走宫中是见惯大场面的,唉,可叹这般奇事,她深深吸气说:“等人来了再说吧,未必就真的来。”
      “姑姑心思敏锐……”
      “哎呦喂,老赵,我这是六神无主。”
      “装傻充愣,我同你只得这般……就说娘娘今日微恙,让小的们都在偏殿候着吧。”
      “对对,老赵还是你周到。”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时的天仍未完全透亮,待安排妥当,两人挨着坐在廊下,盯紧宫门。随着光线一缕一缕洒进宫中,诗翠的心渐渐沉下来。如今的圣上,不曾听说有过专宠,而自家的主子俞太妃,何曾有时机用情?是机缘巧合,是错有错着,是片刻,是长久?诗翠自问不懂,不知沉静如水的日子里悄然涌起的波动,悠然飘浮几时过去,过后可有余波,可有伤痛。若是那人真的这般来了,她余生都会记得此刻清晨,大约她自己亦会同她一样吧。
      传来轻轻扣门的声响,没有任何言语。
      老赵一个箭步上前开门,恭敬把人让进来,机警地复把门又关上。
      “有劳太医,时辰尚早,您是稍事休息,还是立即请平安脉?”老赵一本正经且无法更恭敬,他神色如常低着头微微驼着背,小声说着吐字却清晰。
      诗翠想,这是打了多久的腹稿,在心头默默念了可有百遍。
      “自然是立即。”虽是掩去了几分尊贵,可话语里分明是不容拒绝。
      “……这,这位是诗翠姑姑,她来带路。”
      得,横竖老赵能歇上歇一会儿,轮到她出场了。
      幸亏来人身量颇高,诗翠不用刻意低头已经矮了不止一头,足以避开可能触到的眼神。从他进来起,她便站到稍远,悄悄打量。来者细心装扮成太医的样子,应当是贴上去的山羊胡,圣上是还未蓄胡子的。瞧着这副打扮,似乎是像一位姓崔的太医。但又站得太过笔直,太医院没有这般长身玉立的。
      诗翠老实接过药箱,前面引路。说了请稍等,她径直进屋给娘娘叫起,不曾想来人竟然跟着进屋。

      担心他又做出什么妖孽的事端来,芷茵简单梳洗随意绾了发,胡乱披了件外衫,镇定坐到贵妃榻上。
      桓彻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端起茶来喝。
      “太妃宫里的茶……不错,似有一股桂花香气。”说着话,眼里全是笑意和得意。
      “皇上昨儿个回来的?”
      “唉,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多日未见,你同我居然如此生分。”他似模似样叹了口气。
      呸,芷茵心里啐了一口,这就开始没皮没脸了。本来坐得笔直,她转而轻轻靠在贵妃榻上。
      “这位太医要如何称呼啊,是即刻就过来给哀家把脉吗?”不止声音比平时加了甜腻,周身姿态透着娇妩,而眼角眉梢都似含着媚。
      偏他极为受用,大大方方径直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直接伸手握住她柔荑,说:“我不在时,你过得可好?”
      她的心好似一把琴,他的话就是抚琴的手,颤动过的弦既是酸又是甜。由着他握她的手,她掩藏想念和动情,板起面孔来揶揄他:“这位太医,如今把脉倒是有了新花样吗?”
      他笑,柔声说:“芷茵,一路上,我颇为挂念你。”
      “挂念我什么?‘定归期如期’,却迟了这么多日。外头风光好吧,桓彻怕是流连忘返。”此时两人紧挨在一起,嘴上尚在娇嗔,芷茵确然地心猿意马起来。与太医幽会?她可真是作死呢。不过,又有何分别,她与任何活人幽会,不都是作死的路吗?
      “你肯叫我桓彻了?”说着他握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笑吟吟说道:“大好河山,沿途风光旖旎,惹人陶醉。只不过,唉,奏折不断,无心游玩。何况是去祭祖,行事比平日更为循规蹈矩,实则有些无趣……浩浩荡荡队伍出发,虽不至于喧闹,路上并非寂寂无声,可朕……我时常觉得静谧,不由就想起你来,你的琴音,你抚琴的手,和你专注的侧颜。”
      听他甜言蜜语,怎可能不受用,芷茵正待有所表示,他忽然又放开她的手。只见他走向药箱,打开取了个物件。
      “给你带了礼物,瞧瞧可合心意。”他献宝似地递上,用上好地苏绣帕子包着,似乎像本书。
      她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慢条斯理地打开。
      “你曾说幼时住在南方,那时听过的曲子不大记得,却记得那抹婉约柔美。一路上,我悄悄吩咐南方过来的公文奏章捎带一些琴谱,零零总总居然收到十几本,甄选了这十五首,我抄录了这一本送你。”
      琴谱上写着:“只因知音”。
      他的字苍劲有力,亦是她所喜欢的风格。想着他见缝插针或许还有些偷偷摸摸,一笔一划好像刚念书时候的热忱,只因知音,为了她芷茵,眼前的笔墨似有千言万语,手中的琴谱弥足珍贵。
      “难为你……这般……为我。”不需要金银珠宝,她想要的果然只是心意,而他居然能如是。
      “你喜欢,一切都值得。”
      为掩去骤然想要落泪的情绪,她故意打趣说:“也不用这般风尘仆仆……还扮个太医来作甚?”
      “自然做足了功夫,出发前,我让马德福去太医院找个与我身量相仿的,只找到一个崔太医。你仔细瞧瞧,我可是像个不苟言笑的太医?”说罢,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又说:“只准你扮了宫女太监……这回我终于可以来探你的老巢。”
      芷茵莞尔,可不是,她与他,本来一生只能深陷一个角色,如今倒好,为着相思,平白添了这许多本事,穿梭在这宝相森严的禁宫。
      “你可不要蓄胡子,瞧着老了二十岁。”
      “这样扮相才好,太妃娘娘日后的平安脉,可要记得钦点在下。”他复又坐下,将她搂在怀里,只听他说:“你要如何打赏我呢?”他吻她的唇,越吻越深。
      起初,芷茵想外头有诗翠把着门,便由着他去,但他掌心仿佛是越来越热,惹得她周身发烫。
      “这……动静太大……”她的心狂跳不止,已然陶醉只剩最后一点神思。
      “朕……我今日休沐,停了早朝,只此一次……放心,我适才已经锁了门。”仿佛此刻他不是个帝王,只是秦桓彻,面对所爱的人,无法克制的相思和钦慕。
      互相贪恋,到底是何形状,仍然不愿离去的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攀住他的她。
      “芷茵,要不我躲到天黑再走?”他痴痴说道。
      “莫要再迟疑……快些回宫去吧。其实……我也预备了礼物,明日我送到你御书房来,”说着她促狭地朝他眨眼:“你且等着我。”
      依依不舍间,桓彻出了祈安宫,折返到最近的储福宫,重又换上龙袍。他自然有办法做到滴水不漏,心下也不免一惊,他适才所言所为,真是做梦都不曾想过,但却自然而然,或许这就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吧。
      翌日,小英子大摇大摆进了御书房。从此,御书房窗前正对的屋檐上多了一件物什,青花瓷风铃,风铃上画的是一尾灵动的小金鱼。微风吹过,悦耳的风铃声传来,本来伏案批阅奏章的他,即便不曾抬头瞧上一眼,嘴角亦会有和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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