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不必情深》芍药樱桃

5、疯狂的小双

　　找到小双，是在救助站里。

　　看着被单独关在一间房里的小双，陶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会是那个娇美可爱的妹？乱蓬蓬的头发，上面还缠绕着不知名的脏东西，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破烂不堪，唯有脚上那双黑色的耐克鞋，尚能分辨出来。

　　“她----”陶姜一下子坐在地上，此时她的两条腿软得犹如棉花，站也站不起来。

　　小双，她可爱伶俐|牙尖嘴利、略略有些小清高的妹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穿着简简单单的T恤牛仔，脚步轻盈的走在阳光明媚的大学校园里，接受周围男生爱慕的目光洗礼吗？

　　她怎么能疯狂卑微的被锁在小屋里，神智模糊，目光浑浊？

　　她的妹妹，她引以为傲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她精神不太好，一位好心的阿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从下水道里拉出来，送到我们这里。你要是不接走，我们就打算联系精神病院了。她整天又哭又闹，还要打要杀的，一看就不正常了。”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怜悯地看着她，详细地说着：“我看过寻人启事，觉得她大概是你要找的人，就给你打电话了。这孩子可能吃了不少苦，唉！怪可怜的，小小年纪，遭遇这种事，要我，我也早疯了。”

　　“你得坚强点，她以后可就靠你了，你那个爸，可指望不上。”

　　末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同情地说。

　　陶家的丑事，真的是人尽皆知啊！

　　“谢谢您。”陶姜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双，我知道你最爱妈妈和大双，可是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姐姐吗？你用心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舍得再扎我一刀？”

　　陶姜喃喃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流，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她几乎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阵沉默，只有工作人员低低的叹息声，他强有力的手伸到她眼前，把她拉了起来，看着她眼里深深的悲哀，他可以感受到这个女孩被巨大的悲痛所笼罩，不禁同情地说：“姑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得挺住，她现在这个样子可离不开人呀！”

　　他的话让她清醒，是啊！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自怜自哀，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倒下了，妹妹也就罢了，她已经远离了尘世间的烦恼，活在她自己编织的塔里。

　　姥姥呢？八十多岁的姥姥谁来照顾？那个老人，不再出去打牌，这些天她全部的精力，似乎都放在做饭上。她会把精心熬制的汤水端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陶陶，你还有姥姥，你还得负责找小双，我老了，腿脚不灵便，小双还等着你去领回家。”

　　陶姜并不想吃饭，一口也不想，如果可能，她倒是希望自己哪天晚上闭上眼后不再醒来。

　　可每每看到姥姥那苍老的脸，那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悲伤神色，她别无选择，只能胡乱将饭扒拉到嘴里，和着心底的泪吞下去。

　　她知道，姥姥惦记小双，妹妹一天不领回去，姥姥的心就悬着一天。

　　“让我带她走吧。”她低低的说着，顺手想开门进去。

　　“等等，门锁着呢！她不让人靠近，尤其是男的，我不能进去，我一进去她会发狂的，你自己小心点！”

　　打开门，工作人员快速躲到一边去了。

　　小双一定是恨透了父亲，才会这样。可怜的妹妹，可怜的妹妹，她把自己都逼成什么样了。

　　轻轻拉着小双的手，她慢慢说道：“小双，你还有姐姐，你把姐姐忘了吗？你怎么不回家？你连咱家都忘了吗？没有你，没有大双，没有妈妈，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你一点都不心疼姐吗？

　　你一点都不想姥姥吗？她可是想你想得生病了。”

　　一脸茫然的小双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这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让人靠近。她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说：“你也知道我有姐姐，对啊，我有两个姐姐，不对不对，我有三个，也不对我只有一个。”

　　她苦恼的数着，一会摇头一会儿喊叫，让陶姜的心凉到极点，她的精神几乎崩溃。

　　她难以理解，好好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转过身，让妹妹的脸对着自己，痛苦万分地说道：“你只有一个姐姐，就是我。来吧，妹妹，姐姐带你看病去。”

　　工作人员躲在楼道拐弯处，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个整天疯狂大叫不让人靠近的女孩此时被另一个女孩牵着，从房间走出来，她脸上带着一丝笑，不喊不闹，乖乖的走着，要不是蓬头垢面，谁敢说她是疯子？

　　“唉，可惜呀，那么年轻的孩子，怎么得了这种疯病？”他摇着头，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终于把她送走了，再在这呆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没有回家，陶姜直接把妹妹送到了精神科，大夫的话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把妹妹送进医院，看着她乖巧的呆在属于她的病房里，既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一双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陶姜多希望妹妹可以哭一哭，闹一闹，那样，她转身离去时心也不用这样痛。

　　也许，就是她这般的安静隐忍，才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妹妹，对不起，姐姐没办法把你带在身边，姐姐还得照顾姥姥，姥姥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撑不下去的。

　　对不起----愁肠百转的陶姜伏在走廊的墙上嚎啕大哭，在这里，没人会笑话她，在这里，姥姥不会听见，就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为她曾经幸福的家做个了断，从此，她就是世上最不幸的那个人。

　　小双可能听到了她的哭声，她走到门边，隔着门上的栅栏，天真的说道：“姐姐，你别哭！等我好了就去看你。”

　　要不是她脸上有别于正常人的表情，陶姜真以为老天可怜她，把妹妹还给她了。

　　她擦擦泪，凄婉地说：“姐不哭，小双在这要听话。按时吃药，多吃饭。不要哭，想姐姐就告诉医生，一定要告诉医生，那样他就会把姐找来，记住了吗？”

　　没有回答，小双又回到浑浑噩噩当中，她呆愣愣地看着陶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说话，面无表情。

　　她的样子，让陶姜的心都碎了。假如妈妈知道她的死让两个女儿一死一疯，她还会做当初的选择吗？

　　假如爸爸知道他因为外遇害死了老婆，女儿，他还会那样做吗？

　　还有奶奶一家，他们要不是那么想要个传宗接代的人，对父亲的无耻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着隐瞒，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这用血换来的孙子值得吗？全家人名誉扫地值得吗？

　　对母亲的思念让她心如刀绞，对妹妹未来的想象让她极度烦恼，这些日子，她一脸憔悴，愁容满面，就是邻居看了也心疼她。如果妹妹好好的，此时，两姐妹尚可相互依靠，老天爷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