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脏拔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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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儿王秀不等听完老公跟婆婆的话，就因为身体的疲倦沉沉睡了过去。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这一次她是被饿醒的，毕竟从生产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一夜了。
小厨房里饭菜都是现成的，连同生产后的补药，都为了伺候不知何时醒来的她，一遍遍熬了倒倒了熬，王秀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喝的汤吃的药都是已经换过好几次的，一准要骂贾府腐败糜烂，难怪要倒台呢！
吃饱喝足，力气总算恢复了点。昨天醒来见到的丫头服侍她重新躺下，今天她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她叫云彩了，人多的地方，总是不愁听到想知道的东西的。王秀头上戴着抹额，身上围着被子，屋里前后窗户也关得紧紧的，毕竟是农历四月底，天气已经有点热了。这种季节坐月子，也算得上是一种处刑了。
这会儿的富贵人家不兴自己喂孩子，王秀倒也省了喂奶的尴尬，毕竟不管原身生了几回，对她来说，这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奶娘喂饱了孩子，把他抱到枕边给王秀看。这年头，讲究产房不吉利，男人不能进去，而新生儿抵抗力那么差，也不会像电视里那样刚生出来就抱出去给孩儿他爹看，万一风吹着了怎么办？
所以直到现在，王秀都没有见过她的便宜老公。对方也是。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用马上和假正经见面，她还是很庆幸的。
这是王秀第一次见到“自己”刚生出来的孩子，因为刚出生第二天，所以还没怎么张开，仍是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猴子脸，眼睛也没睁开，只会吃饱了呼呼大睡，丝毫看不出是将来那个古今不肖无双的混世魔王。面对着这么一只团子，王秀先前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的种种偏见，反倒不知放到哪才好了。
尴尬之中，不小心脱口一句：“他怎么这么丑啊。”
云彩离王秀最近，听王秀这么一说，差点笑出来，赶紧低下头看地面。倒是奶娘有几分诧异，按说王夫人生产已是第三回，总该知道新生儿是要等着张开吧？可诧异归诧异，圆场总该打，奶娘赶紧上前：“哥儿这是还没张开呢，过几日就好了。”一面又奉承，“哥儿生得好，长大了定是个俊俏的公子。”
王秀当然不怕他长大了变成个丑八怪，她怕的是他长成一个无所不为的祸害啊。害了自己也倒罢了，最多说上一句报应不爽，可不管是不是他愿意的，他都害了别人呀。
想到这，王秀郁闷了，挥挥手叫奶娘把孩子抱下去。人一旦清闲，就得胡思乱想，这会儿她躺床上，自然也不能免俗。抬起手看看自己中年妇女的皮相，就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宅贵妇，也难免从中看出岁月的痕迹。再想想自己作为红楼第一大反派，婆婆对自己不冷不热，丈夫和自己相敬如冰，大儿子早逝、大闺女进宫，剩下个小儿子捧在手里，却养成了纨绔。这样的人生，也算是个全套的杯具了。也难怪在刘姥姥口中“最是爽利不过”的她，生生被磨成了一颗鱼眼珠子。
可感慨归感慨，她干的坏事也桩桩有迹可循。上对婆婆阳奉阴违，中间瞒着丈夫，拿他的印鉴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对下呢，逼死金钏儿、间接害死晴雯，自己儿子没出息，反倒怪别人带坏了，最后更是下达了抄检大观园的命令，对着自己人亮起了刀子。
如果说大观园代表的是理想中的净土的话，那她代表的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现实吧。
到了傍晚，元春与休沐回家的贾珠一道在产房外隔着门给王秀问安，才让王秀的心情好转起来。不管怎么说，虽然她穿的有点杯具，可好在这个时间点好啊！大儿子还活得好好的，大闺女也还没出阁，至于假石头，还只是个刚会喝奶的小娃娃。虽然不知道放印子钱那点事还有没有在做，可至少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只要小心点，不要太贪心，不去想那些缥缈的富贵荣华，保住小命过点安稳日子总可以吧？王秀暗暗握拳。
不说满心畅想的王秀，这边的周存却陷入了窘境。
穿来的第二天，秉持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他天不明就起床，要到工部报道上班。贴身的小厮在周存看不见的地方揉眼睛打哈欠，不明白老爷突然发的什么疯。
贾政的官职，书上说是工部员外郎，至于具体哪个部门，周存还真不知道。试探着问了问小厮：“老爷我是在哪个司来着？”本以为小厮要翻白眼看智障，结果却一脸了然的看着周存，回道：“回老爷，您在营缮司。”
营缮司？那不就跟秦可卿她爹是同事了？该不会秦可卿跟贾蓉的婚事也是他牵的线？
丢掉奇怪的联想，小厮尽职尽责拉着马把周存送到工部衙门门前，并且一步到位伺候他下了马。整了整身上绣着白鹇补子的官服，挺胸昂头进了衙门。
紧接着，帅不过三秒的周存老爷看着一排排的官舍一脸懵逼：营缮司在哪？
没办法，一把拽住一个穿绿袍的青年官员。这青年是今科新选的进士，虽见周存面生，但看他官服袍色是青色，忙拱手行礼：“卑职见过上官。”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周存初来乍到，还真没这方面意识，堆着满脸笑容问道：“请问，营缮司在哪里？”
终于在青年官员的帮助下完成了对工作单位的初次认门，周存谢过那青年，大步跨进营缮司，脑中还在不断排演着要如何应对同僚，以免露馅。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这点想法毫无意义——因为，贾政几乎不去上班，所以和同僚们都不熟。
贾政干的这个员外郎，虽然号称是郎中的副手，但差不多也相当于是个闲职。你在那，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你不去，也没人管你。贾政苦熬十几年，官升这一级，还不知道算不算是明升暗贬。毕竟，主事还是要干活的。
满屋子的同僚们对贾政的突然出现都有些意外，这家伙不是不来了吗？面子上该有的寒暄还得要有，可寒暄完了，各人忙各人的，也就把他丢脑后去了。说白了，贾政这人就是个死读书的酸儒，在政事上压根一窍不通，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也没人指望他帮忙。
就这样，周存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守在自个儿那张除了落灰没啥别的用处的办公桌前，看着满屋子人前后忙碌，周存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说实话，刚穿来那会，他还存了点端茶看戏的心思，毕竟红楼梦在他的意识里，只是一本书而已，变成了书中人，着眼的也就只有书中事。可现在，当他走出荣国府，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高兴了会笑，难过了要哭，受伤了会流血，甚至……还会死亡。
宁荣二府倒台是迟早的事，十二钗们的结局，早在判词里写得清清楚楚，覆巢之下无完卵，作为荣国府的一员，甚至是实际的管家人，贾政的结局又怎么会好？如果是在看书，周存大可骂上他几句假正经，就算大厦倾塌不得善果，最多也不过叹上几句，书本一合，就又是新篇章。可现在呢？当他真的成了贾政，书中的风刀霜剑，仿佛化为了有形的东西，直逼在他眼前，冷得他直打哆嗦。
难道真的要什么都不改变，等着迎接那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心脏拔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