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靠近》诺曼RF

50、熟悉的陌生人

　　作为一个自诩的“中年大叔”，吴邪的恢复力还不错，两个星期之后，他就穿着礼服去影展上致辞去了，“它”的局已破，吴邪也不在乎汪家有没有识破关根的身份。
　　张起灵没有去，他还不知道怎么和昔日的友人相处，和吴邪相认是一个意外。大半年来，和过去彻底断了联系，他习惯了和“关根”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跑野外、遛狗、交朋友、处理家务、在城市里游荡，和过去的生活完全断裂，却满足了他所有的敢想、以及不敢想。是的，不敢想。过去的他从没花费时间想过自己想要什么，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个人的欲望和需求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列，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他最熟悉的节奏，甚至不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他几乎是被“关根”生拉硬拽到这样的生活里来。
　　在相处中，他不可否认自己在被关根的魅力所吸引。作为朋友，甚至是家人，“关根”满足他关于身边人的所有幻想，就像完全为他而生的那样。他温和、有趣、热爱生活，他总有办法对付自己，该强硬时强硬，该让步时让步，关根总有办法让自己答应。他一点一点地释放自己的魅力，引诱他去靠近，慢慢地走进他的生活，他的内心，再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俘虏，又在他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给他空间，直至把他紧紧抓住。有时候他觉得，关根会不会是他在青铜门里臆想出来的伙伴。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过长白山。
　　在知道“关根”即吴邪的一瞬间，他是欣喜的。过去的朋友中，他最想见的就是吴邪，最想知道他的境况，他是否平安。那一瞬过后，却是莫名的失落，原来“完美的陌生人”是不存在的，“关根”和他的默契，并不是出于精神的契合，而是单方面对他的了解。不知为什么，吴邪的出现好像让他失去了关根。

　　“小哥。”开门声响，吴邪走进门，绅士欢快地冲了上去。他起来打了声招呼，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开始思念关根了。
　　吴邪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和绅士玩了一会，洗澡去了。

　　深夜。
　　“小哥，你睡了吗？”
　　“没。”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没有哼声，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对方其实都会往下说。
　　“小哥你心里其实是不是在怨我？”
　　“没有，你想多了。”他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太快，反而显得不可信。
　　“你是怨我的吧，怨我装神弄鬼，怨我骗你，怨我欺负你看不见便一直演戏。”吴邪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我一直不承认我是吴邪，一直作为‘关根’，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好好地相处下去？小哥，你其实不想见到我的吧。知道我是‘关根’这段时间，你一直就很沉默，我以为慢慢会好的，你需要时间去适应。其实我在骗自己。你是希望跟过去彻底再见的吧？见到过去的老朋友，只会让你跟过去的生活牵扯在一起，和你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
　　“不是。”张起灵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你想多了。”他顿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嘴笨。他不可能怨恨吴邪，他明明很希望见到他。可是他要怎么解释他自己也理不清的事情？关根，吴邪，他到底纠结什么。
　　思绪纷乱的张起灵没有留意到吴邪的动作，直到吴邪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都是我不好，害你不开心，我不说了好不好。小哥，我做这些，真的只是想你开心点。你活得太压抑了，我想你开心。如果你愿意，我一直都是关根，没有过去，没有倒斗，没有老九门，没有什么出生入死的破事。你还是叫我关根，好不好？”
　　“换个名字解决不了问题。”
　　“那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见呢？如果你恢复视力，会不会开心点？”
　　“你说什么？”吴邪的手腕一下子被抓住，抬眼只见张起灵瞪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惊疑。
　　“唉，你要怪我我也认了。你在陈记美食店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可是你不认我，也不打招呼，我以为你失忆了。后来……”吴邪忆起在陈记美食店再次相遇的讶异，和后来相处的心酸，“……拿了你的体检报告去给相熟的医生。医生说，你的眼睛可以通过手术痊愈，有一定风险，而且你的血型特殊，没法输其他人的血，所以这大半年来我才以各种理由找你去‘献血’，没跟你说是因为不想给你虚假的希望。真的。”吴邪急切地加了一句。
　　吴邪的手腕被握得更紧，他很少见到闷油瓶有这么明显的情绪。他是在意的吧。
　　“对不起，小哥，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对不起……”
　　“血……都准备好了吗？”
　　“下个月再抽一次就应该差不多了。抽完以后要等两个月才能动手术。”吴邪想了想，决定瞒下另一半血浆的来源。“你会接受手术的对吧？”
　　“嗯。”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吴邪帮张起灵扯了扯被子，“睡吧，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医生。”
　　“嗯。”
　　重新躺在自己床上，吴邪更加难以入眠。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