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街28号》天鹅弧

1、第一夜 （1）

　　东区红街12号。二楼。

　　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台灯，灯光照到水晶的脸上，把半张脸投成了黑影子。她靠在床头上，把夹着烟的手指略略离开嘴唇，看着吐出来的烟，像个阴魂不散的怨鬼，久久不肯离去。每次完事，她都要抽烟，开始是为了镇定，后来变成了习惯。她抬眼望了望灯旁的电子钟，黑色屏幕上跳动着鲜红色的数码22：47。还有十三分钟，有人就会来按门铃。然后，来人会因为没有人响应而强行破门而入。当然，他们破门的技术是第一流的，绝对不会惊动隔壁邻居。他们会握着消音枪一间间屋子搜过来，最后，来到这间卧室。

　　当然，那是十三分钟以后的事。

　　水晶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在床头柜上按灭，轻轻转了个身，一手支着头，瞧着躺在床另一侧的男人。他只穿着内裤，仰天平躺着，眼睛半睁，额头正中央和喉结下各一个指甲大小的血洞。水晶伸出指尖戳了一下，血还是温的。浓重的阴影使他的脸上的轮廓看上去比往日深，水晶忽然觉得，他几乎可以说是长得不错。死了，反而透出一种他活着的时候所没有的魅力来。

　　诡异的温馨只持续了几秒钟。水晶跳下床，把枪塞进腰间的皮枪套，从地上拾起衬衫长裤鞋子套上，接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副薄橡胶手套和一个密封塑胶袋。头发，指纹，任何能指证她的东西一件都不能留下。她用浸了灭迹水的布巾擦过不锈钢门巴，印了一圈口红的高脚酒杯，再擦过深绿色的酒瓶。然后，她在那人的身边坐下来，抬起他的左手，仔仔细细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抹干净。她一边拭着他的掌心，一边想道，如果将来万一混不下去，她还可以去殡仪馆给死人做清理美容。这是个冷门行业，可是收入一定不少。

　　红色的数码跳动着。还剩下五分钟。

　　水晶捡起那支烟蒂丢进罪证袋，擦掉烟灰，顺手把布巾也扔了进去，两指在袋口捏着一划，袋子密密封上。台灯“噗”地一下灭了，她钻进厚重的窗帘布，拧开窗锁使劲一推，像只猫样的翻出去。

　　她落到窗下仅够一人站立的平台上，平贴着墙砖，吸一口气，鼻子里立刻充满后街巷子里独有的臭鸡蛋西瓜皮的味道。前街酒吧的喧闹和音乐声传到后街，听上去格外遥远。偶尔一辆跑车狂驰过，里面疯狂的音乐开得震天响。不远处，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一跌一撞地走来，踢得地上的罐头酒瓶滚。水晶等那两个小鬼走远，一脚勾住排水管，利落地攀延而下。

　　主街被两旁的霓虹牌子和女人们身上反光的吊带裙照的发亮。俱乐部酒吧门口，女人们无论一双粗腿细腿都踩着高跷般的鞋跟，摇得惊险万状，男伴们嘴上说自己看得心惊肉跳，脸上表情却恨不得她们能站得更不稳些，可惜她们个个都是不倒翁。水晶瞧在眼里，不由想到，这也是一种本事。

　　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西区鬼街。”

　　这是今天最后要去的地方。有个麻烦人物不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