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成珏》墨染银白

1、往事如风

　　白芷被带到燕渝来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三月份，一袭墨色长衫的少年站在桃花树下，指尖轻轻拈起一桃花，墨色的眼眸望向眼前称得上俊秀的男人嘴角扯出一丝微妙的笑容：“现在可以说了吗？方勉，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小芷，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了族里的事情就来接你。”身着玄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显得略带一丝焦急，“我已经将若兰派来，不过半个时辰后就会到，她会继续照顾你的起居。你就安心”
　　“安心什么？安心被你控制？”
　　“我不是要监视你！我”
　　“方勉，你是不是太过小看我了？”少年扯起一丝冷笑，手一挥便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们之间“若我会轻易被你控制住，岂不是会被赶出家门？”
　　熙熙攘攘的街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路边的异常。方勉伸出手，却徒劳的抓不住任何事物。白芷已经走了，带着对他的厌恶。他以为，这五年的勤奋足以赶上这个他，可还是被甩下了，再一次。

　　“湘妃竹品质不好，再去找四根更好的，一定要横斜钉上。还有，把门上俗气的铁环换成古青绿蝴蝶兽面的，台阶要换成太湖石的，种上几株师姐送来的奇草。窗格上的雕花换成荷花，竹子一类，不要太过俗气。”
　　白芷跟在泽漆身后，一边小心的走着，一边对身后的侍从嘱咐着注意事项。
　　“少···芷弟，你可累？不如我们今日先回去，你将要求告诉侍从，让他们来督造。我也会时时来看，如何？”
　　泽漆转头看着白芷有些苍白的脸色，柔声劝着，眼中是遮不住的担忧。
　　“唔”望着这杂乱、荒芜的园子和丝毫没有任何停的迹象的大雪，面色惨白的少年终于妥协般的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这园子一时半会也弄不好。”
　　泽漆松了一口气，解下自己的披风给白芷裹上，又接过侍从手中的纸伞，带着他急急忙忙的回了马车。等在车旁的侍女立刻送上了热乎乎的汤婆子，白色的棉布做成的厚实门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冷风，白芷的手心被捂的暖暖的，脸色才算缓上一缓。
　　“你！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出门也不说一声，穿的那么单薄就往外跑，若是再生病可怎么好？”马车上泽漆难得的狠下了声音对白芷说话，言语间是遮不住的担忧与愤怒“苏音竟不劝着你，实在是失职！”
　　“你这会倒是气势十足，苏音就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追过来了，也没有劝住我啊。”白芷弯起嘴角，明眸间闪着无辜的光芒，话语间还带上了一丝调笑。
　　“你啊！”泽漆叹了一口气，半截话哽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终究只说出一句：“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吧。”
　　青色的马车稳稳的走在漫漫大雪间。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厚厚的毡毯上，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白泽漆坐在白芷的对面，却仿佛不认识对面这个自己陪伴了十数年的孩子。他还记得，曾经的他虽谈不上身体强壮，却也是个喜欢在大雪里奔跑打闹的活泼少年。全不似如今这般怕冷，也记得他曾经那样尊贵，被人捧在手心，宠着惯着。何须如今日这般，建一所别院还需要自己亲自督造。再次轻声叹了一口气，他收回思绪，准备将白芷叫醒，谁知看似在沉睡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神志清醒的问：“是不是快到了？”
　　“是，马上就到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哪里睡得着，不过，你在叹什么气？”白芷一边裹紧披风一边好奇的问。
　　“没什么，”泽漆哪里能说，如今的这番变故正是白芷心里最大的伤口，他不能也不敢揭开。却又不知该怎么转移话题。恰此时，马车突然停了，苏音在门外叫了一声：“大少爷，小少爷，到了。”
　　“走吧，”
　　泽漆急忙下了车，伸手扶住白芷，轻轻的将他抱起，快步走进了大门，白芷也不扭捏，他很清楚，自己走的话只是白白在这雪天里多冷上一番而已。况且，他可是泽漆的“弟弟”，哥哥宠溺弟弟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啊，对了，我要去书房！”眼看着泽漆向自己的寝室走去，白芷突然想起了什么。
　　“去什么书房？你现在都冷成什么样子了！先回房，你要什么我给你取就是了。”泽漆几乎是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不明白，白芷怎么会变得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这个样子还想着去书房，是准备去完书房直接找郎中吧！。
　　“是，唠叨的兄长大人。”白芷吐了吐舌头，由着泽漆将自己抱回寝室，放在早早就捂了汤婆子的被褥中。还不忘吩咐苏音：“去煮姜汤来，再将药包准备好、把温泉水引入汤池，一会服侍小少爷沐浴。”
　　“是。”苏音领命而去。留下泽漆一个人，思忖半天却还是犹豫不决。
　　“有话就说，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正安逸的躺在床上翻一本棋谱的少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眼中盛了满满的不悦。
　　“臣···不，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来自蓬山的消息，听说蓬山掌门吕归尘的小弟子无故失踪，正派人四处寻找。”
　　“是吗？还真是可怜。怕是已经遭人毒手了吧？”白芷松开了手，低垂的眼睑掩去了那一瞬间眸中晦暗不明的光芒。
　　泽漆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被子掖了掖，说道：“你既不想说，我便不问，蓬山那边我来应付，冬季寒冷，自己也得多注意身体，我去将剩下的账目看完，再来看你。”
　　“你去忙吧，我都懂。”
　　他脸上得体的微笑在泽漆走出房间之后终究还是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脸的茫然。蓬山弟子？原来自己还是蓬山弟子？当日他将一身功力尽数废去，不过就是因为那人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如今，竟又成了蓬山弟子？真是可笑。他还将自己当成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吗？
　　“哐啷！”
　　棋谱狠狠地砸在了书柜上，连带着砸碎了一对汝窑的天青色花瓶。听闻声响的苏音见这一地碎片急忙叫了两个奴仆打扫干净，自己则端了刚好入口的姜汤，站在床边耐心的劝：“少爷何苦跟自己置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大少爷和小姐要心疼的。先喝口姜汤好不好？”
　　看着苏音一副哄孩子的样子，白芷突然笑出了声，难得的没有闹脾气，接过汤药一口气喝完，也没有要蜜饯，只是呆呆的看着窗户上那一枝桃花。
　　至今仍能记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吕归尘的时，也是在一树繁华之下，那时自己装扮成一名宫里的小侍从，说是奉命去给小皇子买小玩意。整个大楚都知道，广怀王是最受宠的，只要是他的要求陛下就没有不答应的。所以他顺利的瞒过所有人出了宫。却在这繁华的大楚都城里迷了路。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一家食肆外，那家食肆门口有一棵百年梨花树，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但那棵梨花树竟然开满了粉色的花，他一时被迷住，回过神来是，一个白衣男子正看着自己，半晌，听见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孤名为楚珏。”
　　当时自己似乎是这样回答的，但却在说出名字的瞬间看到了那个男人跟母亲一样墨色的眸子。鬼使神差的，他又说了一句话，改变了一切的话：“我的母亲以前唤我白芷，你可以叫我白芷。”
　　“白芷？你叫白芷？那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眼前的男人身上透出难掩的急躁，反倒让白芷起了一丝捉弄他的兴味。
　　“我不告诉你呀~”男孩眉眼弯弯的笑着。
　　“你！”那人显然没料到白芷会这么说，一瞬间的语塞后又继续以一副淡然的口吻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这我也不能告诉你。”白芷继续笑的天真无邪。
　　“哦？这为何也不能告诉我？”
　　“我既然不愿你知道我母亲的姓名，自然就要瞒的周全。若我告诉了你我家人所在，你不就可以打探的到他们的身份了么？知道了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名字。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小小年纪倒是聪明伶俐,”男人眼中有不曾掩饰的惊喜，说着便从袖中要掏什么东西，还没拿出，就听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一个清亮的喊声：“芷儿！总算找到你了！”
　　“洵哥哥！”被叫的小人明显高兴了起来，开心的朝那人挥舞了一下手。
　　“就你调皮，好好的就往外跑，让我好找！”几句话的时间，那一身银色铠甲的青年已然到达白芷身边，俯身甩手，蛇一样的长鞭牢牢的缠上男孩的腰，一个回腕，便将他带到马上。白芷也不惊慌，上了马就自觉地挺直腰板坐好，同时还不忘撒娇：“我都迷路了！你不早点来接我。”
　　那时，那个撒娇的男孩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巍巍蓬山的弟子，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男子所代表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恩····第一次写文，各种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