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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他正在慢慢重获意识。

      喉咙处火烧般的灼痛是他第一样感受到的东西。他需要冰块丶水丶布洛芬,什麽都好,只要能让他短暂地从痛楚中解脱……

      但有什麽不对劲。

      现在他能感觉到更多了。他被包裹在柔软的衣物中间,身体深深陷入同样柔软的床垫,覆盖在他身上的织物带来的是温暖而不是逐渐窒息的痛苦。他的躯体柔软而松懈,就好像一个剧烈运动过後的人,终於可以浸入温暖的热水中好好享受——这是一种他已经久违的感觉,痛楚是一个老朋友,这具身体并未经受折磨但它记得所有折磨。他想要提起警惕,想要睁开眼睛直面将要降临在他头上的无论什麽,但他的身体本能地贪恋着这一刻的感受,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是了,温暖——舒适,安全,他的思维一片空白,但他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些了。

      更多的感官逐渐回复,他颤抖的手指拂过床单,柔软丝滑丶不是丝绸丶是棉丶1240针,空气中没有熏香,但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极轻淡但不容忽视,浅浅的苦味丶冰冷丶消毒药水丶洗衣粉丶重病者——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源於什麽,但他的感官捕捉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觉得安心,就好像他是属於这里的,这是他熟悉并可以轻而易举玩弄于掌心的地方——满足自豪与痛楚屈辱同时传来,他感到心脏处一阵抽痛,於是决定先把所有随之而掠过脑海的记忆碎片——比如一个穿着白大褂匆匆穿越长廊的金发女子丶躺在担架床上面无血色的黄斗篷人影——统统扫到一边去。

      他忘记了什麽……对了,水,他乾涸的喉咙,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浑身上下最严重的痛楚……

      但这是不对劲的。

      他渴望休息丶渴望舒适丶渴望平静,但那并不是他应该拥有的——起码目前不是——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东西丶一场交易……

      听见医疗警报声响起的约翰匆匆赶到走廊尽头的病房时,正好看见那个长得很像夏洛克的年长男子翻身下床,一无所觉地扯下手臂上打着的点滴,直直走向大门。他的步姿有某种很奇怪的地方,但前军医一时根本说不上来那是什麽,他满心都被愤怒和担忧淹没了——这些姓福尔摩斯或者长得像福尔摩斯的人,全部都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你要去哪里?你还需要休息……”约翰挡住大门,这个时候他终於发现自己为什麽觉得奇怪了。男子的视线注视着前方丶但他的前方什麽都没有——见鬼的他们的身高差——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奇特的空茫,和瘾君子嗨翻後那种空茫不同,没有痛楚也没有愉悦,就好像他活在另一个世界丶一个游离于他们之外的世界一般。他没有注视约翰丶他完全忽视了约翰,直接往他的身旁走去。

      “先生?先生——你要去哪里?”

      约翰很难分清究竟是他扯住男子的手臂还是他的声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他偏过头,目光落在约翰身上,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比无星无月的夜晚更空洞荒芜。

      “……停下来。”

      “什麽?不……”

      “我必须停止……”

      “没错,请你马上停止表现得这样奇怪,不然我……”

      不然他还可以做什麽呢?约翰一时语塞了。

      “我必须停止……我必须阻止他。”

      约翰一直紧张地注视着男子的脸,因此这一次他可以确认在阻止(stop)後面还有一个词——一个名词丶或者一件事件,男子说出了什麽,但他说话的内容,那最重要的一点讯息就像一尾狡猾的游鱼,他的耳朵抓住了它,但他的大脑却没法将它留住,只能任由它再次游走。

      他瑟缩了一下,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冰凉的刺痛——加护病房的空调温度会这麽低吗?这个疑问在他内心短暂地浮现,很快就被其他的疑问覆盖了:

      “怎样?”

      “一个交易男子流畅地开口,就好像他已经演练过千百遍那样,“我来做一个交易,一个阻止……的交易。”

      他斩钉截铁地开口——约翰,不知道幸或者不幸,对此毫不陌生。

      他叹了口气,稍微放松了对男子的钳制:“它很重要吗?”

      “重要?它当然该死地重要——阻止他,拯救世界,你们这些笨蛋,我们没有别的方法了,这是最後一搏了……”

      男子突然扯住约翰的领子,将他按在一边的墙壁上,这不是一个刚刚从疲劳虚脱造成的昏迷醒来的人应该有的力度,更何况他的手明显受过重伤,无法正常使力。约翰使劲想将他推开,但徒劳无功,幸好男子的目的也不是要将他杀死,而只是想把他制在墙上。约翰大口喘着气,耳朵清晰地接收到男子的下半段话。即使有麦考夫的保证——信任度成疑——他也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福尔摩斯家一员。

      妄想症丶躁狂症——听上去就像是麦考夫为了家族名誉会隐瞒的东西之一。

      他顺着对方的意思开口:“好吧,好吧,我们——你要拯救世界,你要怎样做?”

      男子神经质地抬头,他看了看天花板,随即冲到窗前,一把打开窗户,然後僵在当场。

      “伦敦!”他大声吼叫,“为什麽我会在伦敦?我应该在香港——伦敦沦陷了丶纽约也是丶香港是最後的了!”

      “不不不”他突然摇着头——用力地摇晃头颅好像要把什麽甩走,然後一边摇手一边远离华生,“这是另一个幻象,你希望欺骗我一切已经完结了,然後解开封锁……”

      他扬起头,嘶吼出一个名字,但约翰依然听不到他口中发出的任何音节:“……我不会被你欺骗的!永不!”

      他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吞吐着,愤怒,还有近乎崩溃边缘的疯狂。约翰死命按下呼叫医护人员的按钮,同时紧盯着男子的动作,生怕他不知道会做出什麽。

      但男子只是走回窗前,他的双手按在窗边:“三层楼,不足以即时死亡,我大概会痛上一阵子,但我会保证我不会只是摔成瘫痪,然後要在几十年後才可以重启循环……”

      约翰敢赌咒发誓,他在阿富汗闪避爆炸的动作都没有此刻利落。他一把扑前,将男子按到在地上:“你他妈的究竟在干什麽!?”

      “你不是真的”那个男子以一种该死地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你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心魔,……用来欺骗我的幻影——滚开!当我再次开启循环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的主子嘲笑你拙劣的演技!”

      约翰差点儿就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拳头,再来好好讨论一下自己是不是真实的问题,但这个时候护士已经尖叫着冲进来了。他以医生和麦考夫带来的人——主要是後者——的特权指示护士为男子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後认命地将再次昏迷过去的人搬回病床。

      而他内心隐隐缠绕的不祥预感丝毫没有消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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