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菲莉斯》箫文森

25、第二十五章

　　她不答，攀着他的肩，红唇近在咫尺，企图用吻化解他的疑惑。
　　她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未多做停留，与他额头相抵，有些调皮地蹭着他的鼻尖，仿佛在试探。
　　她的气息如此撩人，他心底的疑惑却未消散半分。
　　他找不出头绪，不知如何应对，她的吻却已经落下，带着些急切，带着些不可察觉的不甘心。
　　她的唇有些冰冷，他的眉微皱，轻轻推开她，动作有些僵硬。
　　她皱着眉，带着不悦。
　　握了握她的手，“手太冰了，我去给你那件披肩。”
　　他拂去她攀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急切地转身离开。
　　她坐在床边，视线落在枕边的棕色披肩上，定定地看着，脸上瞧不出悲喜。
　　卧室银色的手把冰凉，Louis停留在手把的手忍不住微颤。
　　屋内的香气突然消散，这诡谲的香气后，是一室的压抑与沉闷。
　　深色的门被打开，海浪的声音带着迷迭香的香气冲击着Louis的所有的感官。
　　明媚的少女赤着脚站在海边，及膝的连衣裙上绣着几株迷迭香，她一边用手按着头上的帽子，防止它被风吹跑，一边又不停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些手忙脚乱，却那么可爱。
　　Louis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切纷乱都化作虚无，心中被她的笑容填满，柔软而温暖。
　　她转过身，向他招手，笑容更加灿烂。
　　他也回以她笑容，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向她走去，步伐轻松不带迟疑，眼中带着温柔与宠溺。
　　她仰着头，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与他对视，放在身前的两只手，小动作不断，有些害羞，她动了动肩，移开视线。
　　海浪声好愉快，海风却很调皮。
　　她急忙伸手想要压住帽子，却有一只手先行一步。
　　几缕发不时从脸颊边扫过，痒痒的。
　　“Phyllis......”他轻声呢喃，带着些笑意。
　　“嗯？”她乖巧地应着。
　　将她的几缕发别至耳后，她身上迷迭香的香气让他心情愉悦。
　　他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她呼出的温热气息似乎也带着迷迭香的香气。
　　他克制着，怜惜地，小心翼翼着，温柔地，吻她，也吻承诺。
　　她的裙摆依恋着他的衣袂。
　　情景唯美，海风却有些调皮，受到它牵引的黑发打乱了亲吻，遮阳帽也被吹走。
　　她急忙转过头去看飘在空中的遮阳帽，发丝在他鼻尖匆忙划过，带着熟悉的迷迭香香气。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顶遮阳帽一直飘在空中，向着太阳的地方。
　　遮阳帽上的淡蓝色蝴蝶结飞舞着，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模糊。
　　Louis仍定定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海和沙滩都消散，身旁的她不知在何时消失，像一副被擦去的沙画，迷迭香的香气却还在缭绕。
　　四周太过安静，大片模糊的绿色映在眼前，温暖的手贴在脸庞上，还有点点湿热滴在脸颊上，是泪还是炎热夏季的雨。
　　动了动有些沉重的身子，未想一场幻境如此让人疲累。
　　“Louis......”是谁在唤他？
　　慌乱无助中竟又带着雀跃，让他心疼。
　　心疼痛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清明了，明媚的少女不似幻境中满带笑容，却是泪水盈盈，眼睛红红。
　　“怎么了？”Louis的声音有些哑。
　　“你陷入了幻境，我以为...我以为......”秦菲断断续续地说着，想起Louis陷进幻境里的样子，就止不住害怕掉眼泪。
　　“以为我会醒不过来？”Louis抬手拭去秦菲脸颊上的泪珠。
　　秦菲略微犹疑了一下，点点头，幻境里有人最深的欲念，有人最大的弱点，现实清冷残酷，幻境却温柔丰满，爸爸就是如此，陷在幻境中不愿醒。
　　“我怎么会舍得你？”Louis将秦菲拉进怀里，与她额头相抵。
　　“你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你。”Louis不假思索。
　　“我？”她有些惊喜地反问道。
　　“你穿着连衣裙站在海边，还带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向我招手。”
　　秦菲歪头想了想Louis描述的场景后，笑着拉着他的手说：“那我们下次就一起去海边好不好？”
　　“好。”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应道。
　　Louis已经好了很多，不像刚醒来那般的疲累，秦菲却仍固执地要搀扶着Louis向前走。
　　Louis似乎是叹了口气，带着些笑意道：“Phyllis，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老了。”
　　又不由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和你不配了。”
　　秦菲沉默着听完，然后如同未闻般继续搀扶着Louis向前走。
　　茂密的丛林向四周伸展，成片的绿荫挡住了热烈的太阳光，偶有风吹过，树叶就哗哗作响。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强过一波，太阳光瞬间被隐去，乌云密布，真正的‘客人’带着无理和霸道将一大盆水倾泻而下。
　　Louis和秦菲的衣服瞬间都湿透，无处可躲，哪都一样，地面凹陷处瞬间就被雨水填满，风也赶来锦上添花。
　　碧绿的叶子落了一地，奇迹却在此刻降临，不起眼的小树苗疯狂生长，仿佛能听到树根变强，更深地扎进土地的声音。
　　惊呼声脱口而出，放在唇边的手来不及放下。
　　更多的树苗在效仿，昂扬着，向上着，像是在向天邀宠献媚，不断的雨滴在碧绿的叶子上作短暂停留后，心甘或不甘地离去。
　　一声雷，在无望之森的北方响起，沉闷而压抑。
　　秦菲惊得全身一震，躲进Louis的怀里，全身湿透的两人相拥在一起，从各自衣服上滴落的雨滴交融在一起，落进泥土中，寻不见。
　　风，像是得到了暗示般，悄然离去。
　　树，停止了疯狂生长。
　　雨却还未尽兴，大张旗鼓，愈演愈烈。
　　阴暗的天越来越沉，天地仿佛要合并，眼前一片黑暗，雨滴的声音在那一刻更加清晰，顷刻间清冷的光又布满一片天，太阳与月亮在短暂的一场‘失明’中完成了交接。
　　雨不肯停，秦菲失神地望着那轮月，见它在一片雨帘后淡漠孤傲。
　　一个人影出现在Louis的视线中，他缓慢地走在雨中，背影模糊，却带着异常的坚定，像一个特立独行的行者。
　　“是Eric吗？”Louis拍了拍秦菲的肩膀问道。
　　秦菲回过神，随着Louis的视线望去，他正带着偏执缓慢向前走，不知是否是雨天的缘故，他的背影看起来如此沉重。
　　“Eric......”秦菲大声唤道。
　　那一头的人停住脚步，片刻的迟疑后，又继续向前。
　　“Eric......”
　　又一声，仿佛是在证明那不是幻听。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
　　隔着一片雨，望着不远处的秦菲和Louis，他似乎是在思考，最后他还是向他们走去。
　　Louis抬头看了看，雨势似乎变小了。
　　“你们为什么来？”Eric在秦菲身前站定后问道。
　　秦菲的眼神有些闪烁。
　　“我们有地图，上面标明了天石所在地。”秦菲忽然指了指一直被她护在怀里的包包说道。
　　Eric伸出手，道：“地图给我，你们回去。”
　　Louis的视线落在Eric的脸上，疏离淡漠。
　　“不行。”秦菲摇摇头说道。
　　雨忽然就停了，水塘里倒影出月亮的半个身子。
　　Louis淡淡说道：“雨停了，我们走吧！”
　　三人按地图上的指示前行，一路很少交谈，Eric走在最前，与秦菲和Louis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们的四周全是树木，他们不断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太阳和月亮在他们脚下不断交替，雨却未再下过。
　　脚下发出枯叶碎裂的声音，秦菲好奇地低头看，只见地面上有少许枯叶，她这一路走来连碧绿的落叶都未曾见，不想在这见到了枯叶。
　　又一路向前去，秦菲发现地面上的枯叶竟越来越多。
　　凉风正面扑来，秦菲身上一阵微寒。
　　Louis突然拉住秦菲的手臂，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秦菲疑惑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他们站在一片碧绿的树荫下，可眼前却有大片的枯树，那里满地的枯叶为这两方划出界限。
　　繁盛和衰败，希望与绝望，共存着，做着比邻。
　　凉风又扑面而来，卷起些枯叶，无力而悲凉。
　　Eric跨进那片悲凉中，他的脚步似乎有些疲惫。
　　枯叶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一步步，一片片，一声声，是绝望，是不可挽回。
　　孤独的树干，落寞的枝丫。
　　心仿佛走进了一座迷宫，带着疲累和迷茫，渴望着出口。
　　一片枯叶轻柔地坠落在秦菲发间，像断了线的风筝，听天由命。
　　天空那么澄澈，云那么柔软，一片茫茫下却那么悲凉。
　　Louis怔怔望着秦菲发间的那片枯叶，真像一只无助的枯叶蝶。
　　他眼中有温柔，周身却带着悲伤，是属于这里的悲伤。
　　取下她发间的枯叶，手指轻轻一动，它便飘落。
　　Louis牵着秦菲的手继续向前走。
　　“你真的只是梦到我在海边吗？”秦菲突然转过身问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问，心底突然生出怀疑和忧伤。
　　Louis一时惊慌，脑海中如何也想不出合适的回答。
　　等待中，秦菲的心一点点冰凉。
　　突然，一切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Eric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疲惫不堪。
　　远处的云，变幻着各种样子，此刻的云好像一张人脸，与母亲的容颜如此相似。
　　四肢越来越无力，不断警告着他，体力已到极限。
　　运气很糟糕，身体在这一刻倒下，惊起了枯叶。
　　“Eric......”秦菲急忙跑到他身前。
　　聚集的怀疑和忧伤陡然被打散。
　　Louis镇定地将药喂入Eric嘴中。
　　眼前的天空渐渐清晰，Eric望向远方的云，可惜它早已变幻了新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