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菲莉斯》箫文森

23、第二十三章

　　*** ***
　　一场幻境，一场迷途。
　　景好美，心好醉。
　　她温柔如水，笑颜如花，他沉迷不愿醒，迷途不知返。
　　他与她静静地坐在廊下，园中那一颗樱花在月光下美得不似人间物。
　　青石板铺成的弯弯小路一直沿到樱花树下。
　　影子里都是爱恋的味道，风吹过，风铃作响，樱花瓣落了一地。
　　她靠在他肩头，睫毛微颤，月光笼着她，恍惚间，不知她是仙是人，是假是真。
　　Eric伸手轻触她的脸颊，竟是一片冰冷。
　　“Eric......”她低声呢喃，一声，多少温柔妩媚。
　　她呼出的冰冷气息在他指间缭绕一圈，散去。
　　风起，风铃作响，卷起花瓣。
　　“Eric......”她凑上前，一声，多少婉转风流。
　　她的唇瓣只轻轻贴着他的，不再前进，眉间轻蹙，小心翼翼，故作出一副爱而不得的模样。
　　唇上冰冷，Eric心下微微不悦，却不知是哪出了问题，眼前的脸，一再摧毁他的防线，眉眼间尽是娇媚风流，让他头晕目眩，忘乎所以。
　　他轻轻推开她，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她望着他的唇，不答。
　　“嗯？”指腹划过她的唇，眼中有玩味般的探究。
　　她拂去他的手，轻笑一声，将他按倒在地。
　　伏在他胸膛上，袖口上的樱花，绣得惟妙惟肖。
　　她轻抚他的脸庞，粉唇微张，问道：“我是谁？”
　　顿了顿，他说：“李樱。”
　　她又凑近他的唇，“那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她缓慢吻着他，有樱花的味道，他心猿意马，没在意她的答非所问。
　　“樱？”
　　“嗯......”
　　环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来得热烈，想要温热她的唇，终究是徒劳。
　　他起身，望着天上的一轮月，不知在想什么。
　　她拥住他的肩。
　　“你觉得神如何？”他问道，语气有些冷淡。
　　她想了很久，说道：“神创造万物，启示智慧......”
　　不待她说完，他起身走到月光下，双手插袋，背对着她。
　　他问：“你是谁？”
　　顿了顿，她说：“李樱。”
　　他转过身，又问：“我的愿望是什么？”
　　疑惑自她眼中闪过，她低下头，想了很久，没有回答。
　　Eric没有再说什么，自顾向前走去，穿过樱花树，向着月亮。
　　风起，风铃作响，卷起花瓣。
　　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方才的建筑早已不在，空留一颗樱花树。
　　她坐在樱花树枝上，轻摇着樱花折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你是谁？”他又问。
　　“樱姬。”轻声细语，眼波流转，好一副楚楚可怜，讨人怜爱的模样。
　　“樱花是谁绣的？”或许是为着这张脸，说话时，他脸上带着些温柔。
　　她摇着扇子，咯咯咯的笑了一会，有些俏皮地说道：“我自己绣的。”
　　他说：“很好看。”
　　她一愣，慌忙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又悄悄露出一双媚眼瞧着他。
　　他一笑，转身向着月亮的方向去。
　　他的身后，她扇子轻轻一挥，为他指明归途。
　　他未转身去看她，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笑，扇子轻摇，只留一缕樱花香。
　　棕色瞳孔有些涣散，似有樱花的幻影，Eric轻轻动了动四肢，痛苦从脸上一闪而过。缓缓坐起身，全身疲累，屋外隐隐传来丝竹声。
　　“有人吗？”
　　等了片刻，仍听不到回音。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站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一片模糊，那张与樱一模一样的容颜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幻境当真是妙极了，似真似假，好一个温柔乡。
　　站在书桌边，执着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多谢照顾’。
　　他已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见面已没有必要，笔扔在一边，便出门去。
　　他不知道自己已昏迷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人国与莫族之间的时间差，但他知道让母亲醒来的事耽搁不得。
　　*** ***
　　丝竹声持续了一整天，所有人似乎都不知疲倦。
　　一场禅让大典，权利交接，新主上位，莫族也将翻开新的篇章。
　　为庆贺新神护上任，正殿内大摆筵席，众大臣把酒言欢，更有甚者已是酩酊大醉。
　　大祭司被一群人簇拥着，脸颊上已有红晕，执着酒杯不肯放，不时嚷着不醉不归，哪还有平时身为大祭司的半点风度。
　　着一袭玄衫的少年推开正殿的大门，神情严肃，与周遭的人形成极大的反差，眼中微微带着不悦，直径向大祭司走去。
　　“大祭司。”
　　“嗯？”大祭司转过身，眯眼端详了他一阵。
　　又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是你呀？”
　　少年皱眉。
　　“来，喝酒喝酒。”说着一把拖过酒壶就向少年怀里送。
　　聚在周围的男男女女见状纷纷起哄，要他喝酒。
　　哪知少年却淡淡推开大祭司的手，也不言语，自顾转身离开。
　　大祭司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倒也不恼，喝了口酒，戏谑道：“你若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孩子，看有哪个女子敢要你。”
　　少年跨出正殿，向护卫打听了莫怜所在后，一路穿过梅林，向莫桓的梅桓殿去。
　　梅桓殿内。
　　莫桓与Louis在外间下棋。
　　“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运，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同你下棋。”今日莫桓的神色难得不似从前般清冷。
　　Louis微微一笑，落子，并未回答莫桓的话。
　　里间，莫怜、莫婵同秦菲正围在圆桌边喝茶。几个侍女正在一旁整理服饰等物，莫桓与莫婵的打算是明早就动身离开。
　　“小婵，我已命从前在你身边的乙护卫一同前去。”
　　莫婵正欲回绝，却被莫怜抬手打断，道：“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话已至此，莫婵也只好应承下来。
　　秦菲拉拉莫婵的衣袖，想劝她再留几日，可外间却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
　　“出去瞧瞧。”莫怜率先起身道。
　　三人一道走出里间，只听莫桓冷冷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下去。”
　　得了令，侍卫们收回刀剑，一一退出莫桓殿。
　　方才被侍卫们刀剑相向的少年站在原地面色如常，恍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这是怎么了？”莫怜看了眼少年后，转身问莫桓。
　　莫桓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少年，面有不赞同的神色，回道：“大祭司座下大弟子未经通报擅闯梅桓殿。”
　　听此回答，莫怜、莫婵、秦菲三人皆是一愣。
　　“解释。”莫怜闲散地坐在一旁的榻上，一手支着脑袋，看向少年。
　　少年仍旧面色冷淡，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予莫怜，道：“那人走了。”
　　听此言，莫怜伸手去接纸的动作突然顿住，叹了口气后，缓缓收回手。
　　“是Eric吗？”秦菲在一旁轻声问道。
　　莫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莫桓上前接过少年的纸，看了一眼道：“他决意要去，便让他去吧！我们如何拦得住。”
　　一时，众人皆陷入沉默，莫怜不知是赞同莫桓所言，还是在犹豫。
　　“他不能离开。”大祭司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众人皆抬头看去，不知大祭司是何时到的，此刻正扶着门框，站在屋外。
　　“臭小子，还不快来扶我。”大祭司看着屋内的少年道。
　　细微的表情从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看来酒醉还未全醒，手指在腿侧敲了敲后，上前将大祭司扶进殿内。
　　入殿后，莫怜摆了摆手，示意他免去那些虚礼。
　　大祭司在一边坐下后，少年便转身离开，似乎并不想在此地久留。
　　莫怜瞥了一眼，也未恼。
　　只是对大祭司说道：“他可是下一任大祭司，可带着这样的脾气怎么行？”
　　大祭司摆了摆手，示意莫怜他会调教的。
　　莫怜对他的态度显然有些不信任，遂换了个话题道：“你刚才的话怎么说？”
　　大祭司摇了摇头，道：“亏你年少时在听神阁看了这多书。”
　　此话一出，让莫怜更是疑惑。
　　“你说......”大祭司下巴向着莫婵扬了扬说道。
　　“姑姑您忘了吗？无望之森的幻境对身体伤害极大，还有给他服用的汤药，虽有助他走出幻境的功效，可其副作用也不小，会使头脑昏沉，四肢无力，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前往无望之森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莫婵的话说得已经很委婉。
　　大祭司冷哼一声，道：“以他现在的这种情况，别说是有求于神，恐怕连神的面都见不着。”
　　“他会死吗？”秦菲出声问道，语气中有些担忧。
　　Louis不禁转过头看向秦菲。
　　大祭司看向莫怜，只见莫怜只是出神地看向窗外。
　　“也许吧！”大祭司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果我们去呢？”秦菲又追问道。
　　“Phyllis......”Louis轻声唤道，听不出其中真实意义。
　　莫怜与莫婵也都看向秦菲，莫婵脸上有明显不赞同的神色。
　　“妈妈。”秦菲看向莫怜，隐隐带着失落。
　　秦菲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从未感受过父爱，也从未见过他，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他给了我生命，而Eric也是他的孩子，帮Eric也算是报答他吧！”
　　莫怜别过脸去，起身走到窗边，不愿秦菲看到她眼中的泪，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感情，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的背脊中透出妥协。
　　秦菲收起有些伤感的情绪，笑着转过身看向Louis，“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你说呢？”Louis揉了揉秦菲的脑袋，神情温柔，她若选择去，他又怎能不跟随。
　　秦菲握住Louis的手，晃了晃，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谢谢。”
　　“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
　　莫桓看了眼站在窗前的莫怜后，缓缓踱步到圆桌边，将信纸放在桌上，转过身对秦菲和Louis说道：“无论如何，你们都需明早再动身......”
　　此时，莫怜却转过身对秦菲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你可知，只有在涉及莫族政事的情况下，神护才有权将莫族侍卫派往无望之森，这就意味着你们只能独自前往。”
　　“妈妈，我已经决定了，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莫怜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大祭司见莫怜已经答应了，遂站起身甩了甩宽大的袖袍，道：“既如此，便明早动身吧！我回听神阁将你们能用得到东西备好。”
　　说着，不忘向莫怜行了礼后才离去，看来酒已醒了。
　　大祭司的身影已淡出视线，莫怜仍旧沉默着，众人一时也不敢打扰。
　　圆桌上的茶已不再冒着热气，也许已经凉透。
　　莫怜回过神，问道：“小婵，你们可否后天再动身？”
　　莫婵一怔，继而转头看向莫桓，见莫桓微微点头同意后，笑道：“自然可以。”
　　“嗯。”
　　莫怜点点头后，走到Louis身前，神情严肃地说道：“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请放心。”Louis垂首说道，他极少表现出这样谦恭的姿态。
　　莫怜又笑着点了点头，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又面向秦菲，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早点休息吧！”
　　说完向莫婵和莫桓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的背影笼罩在别样的落寞之中。
　　她一直走，没有转身，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心中从未有过这般浓重的心疼与不舍。
　　天色早已暗了，看不清她此刻的脆弱。
　　青石板上落了好些梅花花瓣，原来已行至梅林前。
　　莫怜在最后一块青石板上站定，抬头看向夜空，很可惜，今夜没有星星。
　　心中的不安难以缓解，她越是想从中理出头绪，不安便越是沉重。
　　莫怜望着那一轮孤月，忍不住在心中祈祷，愿我的孩子一切安好！
　　*** ***
　　东上阁内，莫怜一夜无眠。
　　西上阁内，Louis睁眼到天亮。
　　明日一早。
　　大祭司早早在正殿内等候着。
　　而东上阁莫怜寝殿内，红烛早已燃尽，莫怜斜倚在窗边的榻上，清晨的风吹进室内，她只着一件单衣，似乎不觉得冷。
　　殿外，侍女捧着衣物、铜盆垂首站着，等候传令。
　　莫婵走至为首的侍女前，说道：“水已冷了，去换热的来。”
　　“是。”
　　未走出几步，莫婵又转身道：“罢了，你们先下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
　　“是。”
　　侍女们行了礼，规矩地退下。
　　莫婵推开殿门，跨进殿内。
　　瞧见了莫怜，不禁皱眉。
　　“你来啦。”莫怜仍旧倚在榻上，语气里带着一夜未睡的疲累。
　　“嗯。”莫婵应声道，从床上去过被毯，走至莫怜身前，为她盖上。
　　“这样不冷吗？您当好好保重身体。”
　　莫怜笑着摇了摇头，不爱听这些话。
　　转过头，看向莫婵，说道：“一会儿，我就不去送她了，你代我将关照的话都说尽了。”
　　莫婵一怔，“为什么？”
　　莫怜伸出手拍了拍榻，示意她坐下。
　　莫婵坐在榻边，又为莫怜拉了拉被子，等着她的答案。
　　莫怜却一直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怕我舍不得。”
　　如此简单的答案她竟过了这么久才回答。
　　莫婵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将该关照的都关照好。”
　　“嗯。”莫怜点了点头后，又看向窗外。
　　莫婵也看了眼窗外，然后起身将窗户关好，说道：“睡会吧!上午还要同臣子们议事。”
　　“嗯。”
　　莫婵见她已闭上眼睛，便欲离开寝殿向正殿去，刚行至殿门前，只听莫怜道：“她若问起，你就说我感染了风寒，不要紧，叫她放心去。”
　　“嗯，知道了。”
　　待莫婵到正殿时，秦菲、Louis还有莫桓早已等在殿内。
　　“妈妈呢？”秦菲上前一步问道。
　　“姑姑感染了风寒，但不要紧。”
　　一直低头在整理的大祭司突然抬起头看了眼莫婵，又立刻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