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酒》排骨菌

6、第 6 碗酒

　　一扇卧室门隔开了两个人。
　　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副表情——害羞、脸红。

　　方秀一没想到于雪莉来的这么快，而且能和自己母亲一块。

　　他前不久接到于父电话说女儿会来海上花，赶紧加快了打扫的速度，快速和好友离开于明美的那套房子，之后满头大汗便回来洗澡，力求在于雪莉面前展示最完美的形象。

　　现在形象没了，恐怕还得给人落个流氓的印象。

　　他换上了自己认为的最帅也最低调的一套便服，夏衣的款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他没挑多久，穿好后草草吹干头发赶紧出了卧室。

　　可惜他没看见人，只有阳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秀一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阳台的推拉门边蹲着一个人。

　　天色已黑，阳台上灯光昏黄，给于雪莉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黑色的小脑袋晃来晃去，绑起来的马尾轻微摆动，痒痒地挠在方秀一心上。

　　他俯下身子，轻声问：“于老师？你在看什么？”

　　于雪莉听见声音猛地回头起身，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就要往推拉门上撞。

　　方秀一眼疾手快，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盖在她额头，以免被撞出好歹。

　　只听砰的响声，想象中的痛感没有来临，反而额头上一片温热。于雪莉睁眼，门框近在咫尺，她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和方秀一贴的很近，近到她的头顶刚好在他下巴，近到能听见他略急的呼吸声，近到她能察觉到手底下传来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怪异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雪莉才察觉到腰后有只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谢谢你。我没事了。”

　　方秀一若无其事收回手，见她能站得稳了才松一口气。

　　于雪莉指着地上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在看猫。阿姨说你这猫粮没了，她回家去拿。方先生，这只猫叫什么名？”

　　方秀一点点头，心里希望妈妈这一趟离开得久一点，“圆圆，它叫圆圆。有时候我觉得这名字取错了，如果当初叫它瘦瘦，它可能不会长得这么胖。”

　　于雪莉笑起来：“我知道，是姐姐取的，对不对？”

　　日记里面写了，圆圆是于明美送给方秀一的猫，名字也是她先取好的。于明美自己养的那只叫滚滚，可惜两只都是母猫，没办法成为一对。

　　“是。”方秀一说完就把滚滚往客厅的猫窝抱去，顺便把推拉门关上一半，“阳台风大，呆久了容易感冒，你过来坐。”

　　于雪莉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下，与角落猫窝里的橘猫对视，眉眼弯弯。

　　方秀一眼看着于雪莉的注意力全在滚滚身上，莫名有些不快，以为她想要逗猫便说：“它最近掉毛厉害，你小心些别靠太近。”

　　他知道于雪莉身体不好，哮喘病人对毛茸茸的动物过敏。

　　“近一点没关系的。”于雪莉摇头，捧着水杯争取权益认真地说。她以前偷偷碰过猫，没让人发现，一次两次的，并不会引发病情。

　　“不听话又想进医院？”方秀一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不赞同。

　　两个人都愣住了。

　　“方先生？”于雪莉有些奇怪，他方才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与她很熟，但今年以前，明明两人没见过面。

　　“对不起，忽然想起以前你姐姐常常唠叨，说你胡闹生病进医院。说多了被我记住，不小心也学着她的样子说了出来。你别介意。”

　　于雪莉了然。就像她能从日记本里知道有方秀一的存在，他也能从姐姐那知道自己。他们以前可是男女朋友。

　　但她有点不服气，“你和姐姐感情真好。不过她别信她，我以前很听话的，生病是不可抗力，不是因为我胡闹。我平时都不出门的，而且我已经成年了。你别信啊。”

　　算算日子，方秀一知道的她的时候，她只是十几岁的少女，现在都成了九零后中年妇女，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医生说我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且我就看看，我不摸它，靠近一点没关系的。”

　　她说的十分诚恳，似乎怕猫主人不同意，轻轻咬了咬下唇，颜色比别处更鲜艳。眼睛水润润的，像他藏在酒柜里的雪莉酒。

　　方秀一看着被她咬过的地方，心里痒痒，似乎掉毛的不是橘猫，而是他本人。

　　“那你小心些。”方秀一没办法拒绝。反正这是他家，他会好好看住雪莉，不让她靠的太近。

　　许是听两人聊个没完，被吵到的圆圆喵喵叫了两声，尾巴微卷在它专属的小地毯上拍打。
　　圆圆不愧于它的名字，蜷缩成一团时还以为是个橘子抱枕，一不留神能坐在它身上。

　　“它是困了吗？”于雪莉眼睛一亮，身子往前探，想要把猫咪的神情看的更清楚。

　　蓝色的猫眼半眯着，圆圆翻了个身亮出肚皮，神情似笑非笑望着她，于雪莉从没觉得看猫咪睡觉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圆圆年纪大了，从去年开始作息时间就变得和小孩一样，离它睡觉的时间确实不远了。”方秀一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而猫咪的入睡时间一般是九点三十分。

　　于雪莉听到‘老’这个字，脸上就露出心疼来。她往圆圆的方向挪了两步，然后蹲下。

　　方秀一站在她身后。
　　她一身橘色运动套装，全身上下只有脸和脚脖子露出一点白皙的肤色。于雪莉身量小，蹲在地上与蜷缩的猫咪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恍惚让人以为是一只大猫在带小猫。

　　蹲着伤感了一会，于雪莉揉揉酸涩的眼睛，这才想起正事，对方秀一说：“一直忘了说，方先生，我听说姐姐的房子是你在照顾打理，麻烦你这么多年，谢谢了。过一阵子我可能就会搬过来，想问你拿回钥匙，可以吗？”

　　方秀一眼眸一暗，但想到于雪莉很快会搬过来，又暗自开心，转身回房拿钥匙递到她手里，对她说：“总算是物归原主。还有……不要再叫我方先生了，你可以叫我名字。记得吗，我叫方秀一。”

　　***

　　20XX年 晴
　　今天收到了妈妈寄来的照片。
　　雪莉不知道妈妈偷拍了她，还以为自己逗猫没被人发现。幸好这回她没过敏，没住院。
　　墙头的猫看起来真漂亮，墙下的雪莉也漂亮。我猜她现在一定很羡慕能养猫的人。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呢？如果真有菩萨，或是真有上帝，希望他能保佑我的雪莉，让她平安。
　　要不然我也养只猫吧，雪莉不能养，我替她养。对了，到时候给秀一也送一只，说不定有了宠物，他冷冰冰的表情能化开。
　　——于明美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