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无力百花残》池山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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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小公子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马夫还是在两个多月前。

　　那日皇上新宠秦将军授课国子监，教少爷们御马骑射。

　　岂料本朝重文轻武，这些个少爷们平日里上下马，脚底都得有个佣人踩着，御马骑射更是想都不要想。

　　那个传闻中独闯龙潭虎穴平定叛军、以一己之力力压西南诸匪的大将军，面对这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学生，叹了第无数口气后，终于忍无可忍：“一个个平日里念着什么‘临患不忘国’‘以天下为天下’的！都是狗屁！到时战火连天，看你们拿什么护这天下！一个马夫都顶你们强得多！”

　　说着，着人去叫赵家四郎。

　　四郎来得时候，少爷们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站在炎炎烈日下等他，他兴许也已被佣人告知来意，话不多说，只牵起缰绳，在将军的眼神示意下，翻身一跃，上了马，调转马头，“驾！”的一声，骑马绕场一周。

　　那样子神气极了，大家都颇为仰慕地看着赵四骑马绕行一周，仿佛天神下凡，英姿飒爽。

　　就像诗文里那句，什么“逸势凌蛟虬”。

　　骑至终点，又熟练地翻身下马，向将军抱拳后，潇洒离开。

　　少爷们服气了，赌气竞赛般地都开始练习起来。

　　唯独宴公子，目光驻足在那人潇洒远去的背影上，久久不收回。

　　总觉得这人方才上马的英姿，真是连秦将军也无法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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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中了那蛊毒忍欢后，第一个就去找了享誉京城的王太医的儿子王守仁了，得知此蛊可解且并不致命后，宴公子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好机会。

　　那个马夫的身影已经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两个月，且已有了安营扎寨的趋势。

　　12

　　小公子坐在简陋木桌前，觉得此事在那一夜过后已经拖了一个月，实在与自己惯常的爽利作风十分不相符，这是一个说穿的好时机。

　　直白潇洒点，此事就成了。

　　宴公子暗自给自己打气。

　　“你……你可曾……你、你愿意……”

　　宴公子的口甫一张开便后悔了，也没好好想想措辞，就这么急躁地开口，看那人迷茫的眼神，想必今天没戏了。

　　唉。

　　房内一时缄默无言。

　　“哎对了，我娘给我找了个姑娘，”对面那人突然说起，说的时候，往日里八风不动的脸竟显出几抹嫣红，“你明日陪我回家看看，给我出出主意吧。”

　　唉。

　　宴杉亭又是一声叹气。

　　想自己一向无往不胜，结果却在今天败在了这个傻子手里，宴公子难过地想着，面上却若三春之桃，强撑起笑容，连连应下。

　　13.

　　翌日。

　　宴公子满腹牢骚沉在嘴边，却苦于无从开口，就这么满面不愿地坠在那人身后。

　　宴公子昨日放了学回家好一顿发脾气，闹完气完，才在迷蒙混沌中发现自己此番动了真心。

　　这喜欢来得太过隐秘而突然，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才让他如今怀着这从未有过的春心萌动。

　　打娘胎里头一次遇见真心喜欢的人，却遭遇这般境地，真是情路坎坷。

　　唉。小公子又是一声叹气，想起自己自昨天起的无数声叹息，不由感慨，真是自古蓝颜多薄命。

　　许是这次叹气声音太大，前面那人问讯般看向自己，他摇了摇头，前面那人似了然般笑着说道：“别急，就快到了，前面就是了。”

　　宴公子颇为眼酸地看着那人眉眼间挡也挡不住的甜腻的笑意，心中连连冷哼。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艳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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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走停停，七拐八拐，走进一条僻静小路，感觉到那人停在一户门前，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

　　宴公子面上隐秘而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耳朵却又不由自主地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门才缓慢打开。

　　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自门里面缓缓踱步而出。老人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但老妇人显然如今正精神矍铄，拉着自己儿子的手便说个不停，什么“我儿媳妇呢”“快将人带过来我瞧瞧”“别傻站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一出场就破坏了儿子的计划。

　　宴杉亭瞧着眼前这幅自己先前未预料到的场景，愣在原地，心却狂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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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姑娘呢，你不是说今天将人带来吗！”赵母紧紧拉着四郎的手，焦急地询问。

　　宴杉亭抬头，却见四郎言笑晏晏地看着他，赵母还在焦急地私下搜寻。

　　宴公子望着那人的眼，仿佛星光璀璨，心下蓦的无比踏实与坚定。

　　有的时候，不需什么山盟海誓，只需与那人相视一笑，什么心思在腹中兜转一遭，便彼此明了。

　　宴杉亭几步上前，将手塞进了赵母在空中摸索的手里。

　　抬头就见那人望着自己，又听那人凑近在自己耳边低语：“嘘——以后就由你照顾了，媳妇。”

　　宴杉亭回视他，身心都欣喜得几近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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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赵母牵着手走进屋里，期间颇为无力地招架着老人热情地问讯。

　　那人在后面一脸坏笑，乐个不停。

　　好不容易坐下了，椅子随着他的轻微动作，便不堪重负地发出行将就木的呻吟。

　　在原本就安静的房间里宛若石投水中，格外瞩目。

　　一时气氛尴尬。

　　赵母解围般笑笑：“哎呀没事没事，屁股大好生养。”

　　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好像对自己的应急反应十分满意，殊不知二人的气氛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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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不住赵母的热情挽留，在赵家吃了一顿让人坐立不安的饭。

　　宴杉亭便再也受不住了，逃跑般告辞。

　　二人走在晚霞映射下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影子交叠在一起，暧昧缠绵。

　　不知是谁主动，二人相拥倚在小巷的墙上，只静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

　　又不知谁主动，两个大男人在小巷里，笑得像两个傻子。

　　年年岁岁，紫陌红尘中，凡人沉浮于世，不知会经历多少撕心裂肺，拥有多少幸福安宁。

　　但心中知道有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诚心护佑自己喜乐安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