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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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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宰相的小儿子宴杉亭中了蛊毒忍欢。
此事国子监内都传遍了。原本“之乎者也”不离口的各家少爷小姐们霎时沸反盈天,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谁让宴小公子素来荤素不吝,却犹如雁过不留心呢?
一切皆因那打遥远苗疆来交流学习的苗族小公主。
初来乍到的小公主人生地不熟的,身边只有五大三粗的本族护卫跟着,寂寞绻卷的少女之心压抑了一路,终于在看到宴杉亭的那一刻爆发,深深地陷入了爱河。
不过这倒情有可原。
却说那宴杉亭不说话的时候,就这么保持缄默地站在那里,倒也真是眉目如画,芝兰玉树。
更妄论,苗疆地辟人稀,哪有汉子走这般路线?
2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苗疆小公主一腔真情付诸东流。
更可惜的是宴杉亭虽生就一副温文君子相,却长着一根风流骨,左手抱着四书五经口头喃喃,右手拥着纸上谈兵的风花雪月。
一边与小公主整日嬉笑怒骂,一边与言官家的小女打情骂俏。但女孩们也不是傻子,两人私下一合计,由言官家的小女儿把人带到地儿,与小公主一起,二人合力,杀人于脉脉温柔乡间。
宴杉亭本有些生疑,怎前些日子此二人相见还一副横眉冷对的面庞,如今却亲若姊妹。但毕竟十几岁的五陵少年,被人稍稍一捧便飘飘欲仙起来。
随即便一杯蛊毒下肚。
就见那两女子刚刚还吴侬软语,如今便张牙舞爪。
苗疆小公主得意洋洋道:“此乃我苗疆圣药忍欢,凡中此蛊,十日内不屈居人下交欢便自毙身亡。”
宴杉亭两眼一花,晕了过去。
3
但世间万事往往如此,一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可能经历着天崩地裂,年月光阴却从不曾为谁驻足,世间万物依然匆匆。
赵家四郎本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日在他负责看管的马棚前,看到了晕倒的宴杉亭。
就见平日里光风霁月、衣冠楚楚的宴小公子此刻面带潮红、目含秋水,双手不耐地将原本便岌岌可危的衣衫褪至腰际,露出白皙而颇为线条分明的胸膛。
四郎咽了咽口水。
宴杉亭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四郎看着那双目含秋水般的眼眸,咽了咽口水,蓦的想起了近日来被少爷小姐们不断提起的“乐子”,思绪沉沉浮浮。
宴杉亭颇为困难地抬起左手,轻轻地拽了拽四郎的衣袖。
四郎自方才起就一直起伏的眉角小坳终于缓缓沉了下去。
他走到宴杉亭近前,深吸一口气,将人稳稳抱起。腮帮子上的青筋都憋了出来,方才将人放在了自己的爱马“小种”身上。
随即翻身上马,牢牢抱住了自己怀里摸起来便十分软糯的宴公子,一骑绝尘而去。
4
四方街是盛京最为有名的一条花街柳巷了。
最有名,也是最贵的。
四郎是从来未曾踏入一步的,他一个国子监内给少爷小姐看马的马夫,哪有那闲钱?
但他怀里搔动不止的可是宰相最为宠爱的小公子,就算这等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子都能高攀得起的呀。
他这般想着,人已到了含花楼的后院。
叩响门后,就听院子内有一尖锐女声,人未至声先出:“打听四钱,卖人五钱。”
后又听老旧木门“吱呀”一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半敞开的门后,细细打量四郎二人。
四郎忙将人往前一递:“你找人好好伺候,钱少不了你的。”
那女子见了来人眼前一亮,视线又是一番上下逡巡,便急躁地将木门敞开,又柔柔将宴小公子揽入怀中。
至于宴小公子,早已陷入情潮阵阵,不知身处何境。
女子接过人去,急急向胸口处一掏,手中多了个把散碎银两,然后往四郎手里一塞,便不管不顾地关门。
独留四郎在晚风萧瑟中伫立良久,方知女子以为自己是来卖人的。
可也是,后门哪有客人来呢。
他经此一想,便急急向门内喊着:“他是来嫖人的!不是被嫖的!”一边喊还一边使劲拍门,老旧的木门在一次次重击下越发风雨飘摇,却仍坚守阵地毫不动摇。
他一阵喊完,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在院外站了会,见无甚反应,索性耸耸鼻子走了。
自己做至这般地步,已是仁至义尽。
更妄论那小公子如今这般混沌不清,哪里晓得他是谁。
5
翌日清晨,就有人重重地拍门,唤醒了睡得不省人事的四郎。
四郎打开门,就见宴小公子又是面目潮红,目含秋水地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次人是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面带潮红是因为那眼中喷涌而出的气恼,目含秋水是因为整夜没睡的困顿。
但人长得好看,就什么时候都好看。
四郎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四郎老实忠厚的皮肉下,颇为顽劣的血液中,泡的是一根潇潇而立的断袖骨,宁弯不直。
6
宴小公子对昨天的印象,就是一双上下抚弄他的手。
这倒没什么,直到他听见一个刻薄女声状似妥协地说:“那便罢!把他开了苞再交给我!”
语罢便是一根沾满冰凉液体的、趁他不备就借机戳进他后门儿的手指。
7
“宴公子有事找我?”
“你昨晚怎么能将我丢在那种地方!?”
“嗯?什么地方?”
“你你你!这、这……”
宴公子素日满腹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君子以厚德载物”等诸多哄骗小姑娘的圣人哲训,如今站在这人面前却耳目空空,辩驳不得。
脑中想起自己昨日好不容易被那一手指头惊醒,又是如何狼狈逃脱,心中更是又气又恼。
“我什么?”四郎只当不明白,这档子事他不承认,宴公子自然也是无法归咎。
再说,他乐得看眼前人在艳阳高照下跟他争执出一脑门子汗,薄而细嫩的面皮儿渗出的红润泽光。
8
宴公子终是铩羽而归。
但不知为何,向来不懂坚持为何物的宴公子,竟一反往常,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将难闻的马厩踏成了春意浓盛的御花园。
宴公子觉得这个姓赵的马夫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将自己放在青楼不管不顾便罢了还死不认错。
这人若是认了错,自己、自己……也不会这般日日纠缠不休啊。
四郎却觉得眼前人好像一株细嫩顽强的幼藤,伸着一根要命的小藤蔓,没完没了的往他心头上戳。
9
暮来朝去,日往月来,蝉声染绿了枝头。
近来天气愈发恼人,好像誓要将人泡在热汤里。
就连小公子每日来马厩的时候,也不得不用他那把写着“风月无边”四字的扇子扇个没完,一边还小嘴不停,与人争论个没完。
四郎一边应着,一边又觉得有些心疼,心想得好好想个办法,可不能把人热坏了。
隔天小公子来的时候,四郎言笑晏晏地把人请到屋里,将自己昨日冰到井里的西瓜提出来,炎炎夏日,那西瓜凉涔涔的,往外冒着冰凉的气。
四郎双手一个使劲,把西瓜分成两半,一个个小巧的西瓜籽嵌在红汪汪的软沙中,格外诱人。
宴公子狠狠咽了咽口水,在那人的微笑招呼声中坐下,举起一半西瓜也不想人家道谢,只小声嘟囔了一句“都不切开,不讲究”便狼吞虎咽起来。
看起来是渴坏了,平日素来整洁的华贵白衣染上了红红的汁水也毫不在意,只一味将脸埋进西瓜里,啃个不停。
等宴公子饕食殆尽,抬起头来,四郎一瞥便乜见透亮的汁液顺着小公子的脖颈,绵延至清晰的锁骨,然后隐秘无声地流进衣领里,整幅画面活色生香。
四郎深深地看着宴公子,开口道:“那忍欢,如今可还会发作?”
宴公子闻言顿时被呛了般地咳嗽个不停。
他偷偷瞥了一眼四郎,见那人只是气定神闲地啃着手里那剩下的半块西瓜。
想起自己制定的追人计划,只觉前途漫漫,不复往日雷厉风行之势,不由心中连连叹气。
四郎见宴公子不停地看他,还以为那人西瓜没吃够,便把西瓜往前一递,伸展开肌肉紧实的臂膀,说:“你吃吧。”
说罢,不讲究地那胳膊一抹嘴,又将西瓜往前递了递。
宴公子看着那汗涔涔而又肌肉分明的坚实臂膀,堪称云娇雨怯地扭过头,面皮红得像在滴血。
心中只想着,这样的人,追再久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