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Vanda

3、Chapter1（02）

　　“那你们这个不情之请打算拿什么来交换？”伊丽莎白说。

　　“我们可以考虑合作。”棕发不假思索，“如果你的同类不是死了而是跟你一样处于沉睡状态，我们可以提供我们知道的情报，与你们合作。”

　　伊丽莎白控制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下一个筹码。”

　　“这就要看你多恨脑虫了。”棕发说，“怎么样？”

　　“恨到希望他们能灭族。”伊丽莎白习惯性想手抄兜，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有些尴尬，“我在冬眠舱的东西你们带过来了吗？”

　　棕发手一翻，“女士请，在这边。”

　　她打包的箱子被拖到了另一个房间，上面标着一行字，不用猜就知道应该是生物污染物。

　　因为这个房间配备很像隔离室。

　　棕发见她盯着房间墙上不停喷出来的酒精喷雾和紫外线灯，便打个圆场，“很抱歉，我们没有地球上细菌的菌谱，而且也没有有用的抗生素，所以我们就把东西拖到这里处理了下。”

　　箱子打开，里面的裙子衣服全都有一股尴尬的乙醇味。

　　“其实有紫外线这里的细菌就能死的差不多了。”伊丽莎白只能往好处想，没有上福尔马林或者过氧化氢高锰酸钾或次氯酸钠消毒液伺候，还算是很给她面子。

　　这箱子肯定是她妈收拾的。

　　秘书查理的风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塞进去。

　　只有她妈打包的箱子才会乍一看什么都有但是一翻要什么没什么，而且所有妈炸风的衣服跟chock都没了——不能说chock都没了，唯一剩下的是招待各国皇室时需要戴的红宝石一掌粗能让她脖子消失一半的chock。

　　伊丽莎白下意识去裤子兜摸手机给她妈妈打电话问那件海军蓝的西服哪去了，摸了个空意识到，现在距离她冬眠开始应该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月球依然绕着地球转圈，太阳东升西落。

　　但人类带着自己那发展的不尽人意但尽力建设的文明秩序消失在时间线上。

　　除她以外无一幸免。

　　她所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她所有认识的人都已经回归元素，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只剩下硬盘里的一个名字，甚至连音容笑貌都已经模糊。

　　伊丽莎白半跪在地，盯着箱子。

　　她最后从箱子底翻出来一件黑色的长裙，“我想问个问题，你怎么称呼，先生还是女士？”

　　这取决于她换衣服要不要让棕发出去。

　　棕发的回答很出乎意料，“为什么你们有性生殖的物种不管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会很在意别的物种雌雄是怎么分布的？”

　　大意了，看来这哥们雌雄同体。

　　“难道你们有丝分裂吗？”伊丽莎白本来想讽刺一下。

　　棕发点头，“越发达的物种越接近有丝分裂或者孤雌生殖，有性生殖只是基因具有极大缺陷，生命长度极为有限的物种为了避免全灭而发展出来的一种下策。”

　　这很厉害。

　　她能反驳民主优越为另类美丽新世界，但是却无法反驳有丝分裂先进的说法，因为她没办法拿阿米巴和细菌去跟一个一看就拥有发达文明的外星人对比。

　　“银河系上有性生殖的多还是有丝分裂的多？”

　　“当然是有性生殖。”

　　“那么你们跟这些国家官方往来不需要区分一下性别吗？”难道全看成一个性别的？

　　棕发回答简单粗暴，“我们按照出生顺序，跟性别区分度很大的物种交往质数为女性合数为男性，不对等分是因为两性差异大的文明很大比重上都不尊重雌性，或者认为雌性生下来是劣等族群。跟性别区分度不大的物种就很简单了，如果她们看起来都像主流定义上的雌性，我们就全是雌性。”

　　“好的，这么说你是男孩子。”伊丽莎白拎着衣服，“我要换衣服。”

　　“你换，要我帮忙吗？”棕发没理解到点，“拉拉链还是系扣子？”

　　“如果按照你们官方性别划分，你对我来说是异性。”

　　“是的，如果按照生物学行为定义，我是雌性，被很多文明看不起的所谓生育承担方。”棕发明显依然不懂伊丽莎白这句话的意思，即便他自以为理解了这句话的内涵。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觉得这样的划分很性别歧视，但非常遗憾，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分出来一部分人作为雄性，这样这部分可以充当跟极端化文明外交往来上的同等族群，毕竟唯一一个外表和类人异族雌性相同外交性别身份全出示雌性的国家只有金吉拉，因为她们军事经济实力和科技水平没有任何一个文明种族能与之相提并论。”

　　“最讽刺的是，她们其实是有性生殖。”棕发挑眉，“手握全银河星门要塞，号称第一大国，平权典范，可惜实际上是典型保守国，直到三年前才出来第一位生理学行为是雌性的女执政官。”

　　伊丽莎白沉默片刻后很淡定的开始换衣服。

　　太阳系更惨。

　　那么多年过去，才出来首位担任第一文官长的女性，就是她，在她之前，最多官拜安理会主席和副秘书长。

　　直到毁灭都没有出来一个女秘书长。

　　这么看，人类其实挺落后的。

　　“你不能以有没有女执政官、有没有女王来看一个文明是不是男女平权。”伊丽莎白不太赞同棕发的说法，“如果一个族群雌雄区别不大，但全体上下愿意把自己当雌性，其实已经代表在他们文明中女性地位不低，实际上可能很高。”

　　国力至少强于棕发他们，或者是强于所有存在性别差异的国家。

　　雌性的外表代表弱势，代表可以繁殖后代，这两个定义一上去，后果不言而喻。

　　从棕发来自国家方当诗，全民生理学雌性却不敢说自己都是雌性就能猜到银河系高等文明也是同样的味道，同样的性别不平等，即便Y染色体才是被逐渐淘汰的那个。

　　“或许吧。”棕发保留意见。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没发现一只猫吗？”伊丽莎白问，她想起来秘书说把猫也打包了。

　　“你是说那个橘黄色的东西吗？”棕发有点难以启齿。“这个我没办法跟你说……你需要跟我来一下。”

　　从这个房间出来，沿着楼梯上去看见飞船全貌。

　　在这层往上数，还有七层，往下看还有十三层，除去圆周附近的空间外，中间打成空洞，从底直接到顶。

　　整个飞船都是白色的，看不见头，目测比南极洲基地还大。

　　各种形态的机器人在中间的空洞里传流不息。

　　再上一层就有了窗。

　　窗外天空泛着绿，荒废的核电站向空中抛射出各种放射粒子，像烟火一样绚丽，雨水落下，划过建筑物时留下火红的刻痕。

　　整个世界笼罩在放射性粒子蒸腾之下，就像一锅罗宋汤。

　　树木上泛着蓝，早已死亡枯萎，死掉的交错枝丫占领城市。

　　整个城市只剩下钢筋的一个框，水泥木材或被腐蚀，或被炸毁。

　　在伊丽莎白还读书的年代，人们经常假设如果自己从地球上消失，下一个霸主到底是老鼠还是树木。

　　没有人想到答案是无一幸免，也许就剩下细菌。

　　无论是啮齿类动物还是植物。

　　“你们对脑虫了解多少？”棕发问。

　　伊丽莎白回神，跟上棕发的步伐，用英语回答，“不算很多，就像我们当年打虫族时也不了解虫族一样。”

　　“那你们认为脑虫是为什么侵略你们的？”棕发把耳坠取下，调了一下上面的一个珠子，再说话就替换成了英语。

　　这个装置很厉害。

　　“我们开始是假设脑虫的孢子需要在人脑生活才能成熟，后来这个假设被推翻，至少他们不是因为资源来的。”伊丽莎白耸肩打发掉无聊的情绪，“因为我们最多就算二级文明，只有亚空间跃迁。”

　　脑虫有虫洞技术。

　　“这跟文明程度没有关系，任何一个种族发展出来文明设立社会都非常伟大，值得尊敬。”棕发还算说了句人话，除了他疑似实质上鄙视所有两性文明，“坦白来说，我们也不知道脑虫的目的，也许他们就是那种嗜战种族，以毁灭文明为乐趣。”

　　伊丽莎白知道这是个笑话但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银河系十万光年直径，而地球位于旋臂，地理位置堪称垃圾，周围任何一个文明要到地球费用与资源消耗都非常巨大。

　　没有任何一个文明会平白无故耗费那么多物资伤亡就为了杀人取乐。

　　“这里是引擎室。”棕发推开门，“然后这个是那个……”

　　“那个是神！”克里尔沃特悬浮在猫面前，“□□！”

　　伊丽莎白就看着那只猫的白骨被克里尔沃特钉在飞船墙上，墙上还画了一个圈。

　　克里尔沃特两根毛随着风在飘。

　　“他们宗教体系里的神。”棕发说，“但是，克里尔沃特，这东西在我们文明里那东西叫猫！我们进化史上的近亲，一种可爱会喵喵叫的家伙。”

　　“你们这群异教徒，怎么能对神不敬？”克里尔沃特贴着猫的骨架。

　　“你们到底有没有算一下如果这个引擎彻底不能用了，另一个引擎的冷却机要烧多少能源？”棕发很尴尬。

　　克里尔沃特很虔诚的举起一个盘子，里面是白色的蜡烛，他就端着盘子在猫面前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雪绒花在算，我基因没有纠错制度，那个辐射对我致命。”

　　“然后这里就是被链式武器一炮打碎了的引擎。”棕发不再理克里尔沃特，“这件事因果关系很复杂，总而言之，这让我质疑克莱蒙蒂娜是不是全街都是将军。”

　　“那不怪我。”克里尔沃特辩解，他一激动跟刺豚一样就会炸，而且还是炸毛，看起来一个巨大的毛球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只是很可爱或者很好玩，“怪小行星带，我不懂怎么打星系内战。”

　　“你作为一个将军不会打仗？”伊丽莎白想，难道他是干后勤的吗？

　　这不是搞笑吗？

　　莫非是跟领导有一腿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