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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赏花宴是近来帝都最热门的话题,伴随着各类传闻在上流阶层中甚嚣尘上,如王家的女儿新做了一件羽衣,会因日光变化而显现不同的颜色;如谢家嫡女不甘示弱,用羊脂白玉雕了一把七弦琴,听闻琴音可引百鸟朝拜;如卫家的姑娘请来隐居大家为自己谱曲作歌,不惜倾尽家产……
      比起这些传闻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无异于皇后召开赏花宴背后的目的——为皇帝选妃。
      陆氏长女在母仪天下前,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十二岁上战场,二十岁军功七转,卸甲后进宫做先皇后的女官,言谈之间识破番邦刺客伪装,得先皇赞誉‘文武奇才’。她性子要强几乎帝京人皆知,若女红不如人,就闭门苦练,血流亦不停;若厨艺不精湛,便反复勤修,不说半句苦。这样性情的人,选新妃不说,还准许后宫生育子嗣,可见是当真无法生育了。
      “娘娘若碰见那起子嚼舌根的小人,直接吩咐奴婢们撵了出去,切莫气坏了身子。”赏花宴即将开始,翠竹愤愤不平的与陆楣说着外面的流言,“那谢家还自称簪缨士族呢,竟教出这般不懂规矩的女儿,还引来百鸟朝拜!呸!除了凤凰,哪里还有人配得上百鸟朝拜四个字?可见是野心不小,明摆着意谋后位!真不要脸!”
      翠竹一口气学了个尽,仍旧没消气的样子,“娘娘,她这般张狂,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咱们定要给她个教训才是,让她信心满满而来,落败失意而去,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心比天高。”
      陆楣笑了一笑,“心比天高可不是这么用的。”虽把话叉了过去,陆楣心里知道,这谢家女儿何止是野心不小,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想必也有自信叫皇帝选上自己,若皇帝选了,他不过是个皇后,皇帝心里只要喜欢她,自然能压着自己把她弄进宫。只要得宠,没什么不可能。
      只是不知道皇帝究竟会看上她的人还是看上她身后的士族了。这边没有后宫不可干政一说,陆楣也知道一点朝堂的事。士族大多是前朝贵族,本朝开国之后,他们虽对朝廷的事情一直抱有不积极、不参与、不反抗的“三不原则”,态度上也不够恭谨,总是自觉血统高贵瞧不起皇室,但总算是没有光复故国的举动,加之士族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也就忍了下来,只是不肯授予官职。想也知道,簪缨世家没了这个“缨”该有多痛苦,忍了两代之后,还是决定出手了。
      见陆楣陷入沉思,翠竹以为是因自己说的话影响了心情,连忙补救:“娘娘不必忧怀,前几次小产都是奸人陷害所致,只要好好休养身子,早晚有皇子傍身。”
      陆楣被碧桃硬勒上去的三环髻吊得头疼,时间越久越不耐烦与人说话,闻翠竹所言还是开口道:“你说我前几次小产的事?”
      娘娘连称呼都忘了,竟直说“我”!翠竹脸色一白,慌忙跪地叩头请罪,“奴婢失言,奴婢失言,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
      “无妨,你且起来。”陆楣摆摆手,他有心从翠竹嘴里套出点信息,便故意做出一副悲伤神态,“也有些日子没想起他们了,过些日子,应当去给他们上柱香才是。”
      “娘娘糊涂了。”翠竹看看左右,膝行两步,凑近陆楣悄声道:“娘娘,依着皇族规矩,未成形的胎儿算不得一条命,您若是思念皇子们,去皇觉寺做一场超拔便是。若被皇上知道您私设灵牌,怕是雷霆震怒。”
      只要知道翠竹有内幕消息就可以了!陆楣看看左右如器物般默不作声的奴婢,没再多说,抬手叫翠竹起身。这里是在乾清宫,不是他的地盘,等赏花宴散了再问不迟。
      碍于身份,陆楣要和宇文赫共演一场帝后恩爱、相敬如宾的戏码,当然最好是二人携手出席,宇文赫特意派人传话,要陆楣早些到乾清宫偏殿候着,与他一并入席。
      在宇文赫看来,这是给陆楣脸面,哪怕是皇后,若没有宠爱也活不下去,他现在的行为就是看陆楣日子过得可怜,出于怜悯之心拉上一把,顺便也温暖一下陆家的心。
      陆楣心里也清楚,可越清楚越不甘心,通过身边奴婢就能感受到,哪怕他性情软弱,没心机没手腕,几个大宫女都没叛变,还出谋划策助他坐稳位子,这其中不单是有多年感情在,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陆家把她们的死穴掐的稳稳的,谁都不敢起二心。越是知道父母亲兄对自己多好,越是不想让他们被宇文赫欺骗,经过几次相处,宇文赫的深情全部流于表面,自己唯一还能做皇后的原因无外乎宇文赫不敢废他。
      这完完全全是陆家的功劳,是陆家给了他这场富贵,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家现在还想保他一世富贵,可陆家本不欠他什么,反倒如此付出,陆楣着实有愧。既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要为宇文赫卖命,又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活得如此狼狈。
      陆楣正思量着今后的日子,张德全过来传旨,说凤辇已经备好,皇上正在外边等着,说完又低声提点一句,说请娘娘速速移驾,皇上今个些微有些火气。张德全是好心,陆楣也是个识趣的,整整妆容便赶出去,翠竹趁机把荷包塞进张德全衣袖里。
      这趟可不知帝后二人,陆楣赶出来一瞧,龙驱后还跟着一顶粉色软轿,隔着薄纱隐约可见里面坐了一人,那人侧脸看着陆楣,既不请安也不吭声。
      见陆楣迟疑不动,前头宇文赫看了过来,依旧是那张伪装深情的嘴脸,“朕才碰见昭仪了,尊卑有别,便叫她跟在后头,梓潼与朕同驾。”
      宇文赫这话其实是与陆楣的一次交易,因为他清楚陆楣现在宫里的处境,急需要帝王的尊重和恩宠来挺直腰板,而他也需要陆楣在陆老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要陆家继续替他征战沙场。有什么能比与帝王同驾更恩爱的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口吻自然高高在上,到最后不由得带了点不耐烦。
      察言观色曾是陆楣辗转多个亲戚家被迫学会的技能,自然听得出宇文赫的意思,三人一同去,便与他同驾,他若是不肯,就给他没脸。
      呵,难道三人去我就有脸了吗?陆楣在心底翻了个朝天的白眼,觉得宇文赫现在连做戏都划水,重点和车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看和谁一起去。
      哪怕他见过最玩得开的夫妻,也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边搂着小情人,一边牵着老婆的手,跟客人热情洋溢的说哎呀我和我太太可恩爱了。
      “皇上的心偏了。”陆楣反而后退了一步,低垂着眼,“请皇上与昭仪先行一步吧,妾跟在后面。”
      宇文赫本就心烦,现下连表情都懒得装了,冷冷道:“皇后这是何意?朕这可是为你好。”言下之意,这是给你长脸的事,别给脸不要脸。
      “昭仪擅闯坤宁宫,皇上反而赏赐珍宝,昭仪尚在禁足中,皇上带她出来招摇,昭仪见妾不行礼,皇上只作视而不见。”陆楣也来了火气,“我早就没了脸面,何必再要!”
      草长莺飞的时节,历来是胡人南下劫掠好辰光,陆家大郎、四郎正在边疆戍守,故意耍个手段,逼起一波反民,简直轻而易举。想到这,宇文赫有些头疼,不由得软了腔调,低声道:“她不过一个昭仪,你却位及皇后,做错什么,你罚她便是了,朕哪里说过什么。再说她是你妹妹,也是陆家的人,这也是给陆家脸面。”
      这货踏马竟是原身的妹妹?陆楣在脑子里回忆一遍看过的小姨子和姐夫的漂移小说,简直想给宇文赫下跪,小说是小说,心里爽完还要现实真干,要姐妹共侍一夫不争风吃醋的,只此一家。
      听到是陆家人时,陆楣怂了一下,转念一想陆老夫人的态度,哪儿像对家人的态度,分明在没进宫前就是仇人。又有些底气,挺直腰板和宇文赫打擂台,“那正好,想给陆家长脸,领谁去不是一样。”
      “那怎能一样。”宇文赫捏捏眉心,头疼得厉害,强压火气不欲与他争吵,“你是正宫她是嫔妃,怎能一样。”
      “您也知道不一样啊。”陆楣仰着脸,让宇文赫明白看着他面上的不屑之意,“我是妻她是妾,算得哪门子妹妹。”
      这话直插陆玉兰心坎,在府里时,陆楣是夫人生的正经小姐,她是个妾生的庶女,家里吃穿用的,全都紧着嫡女,她甚至没资格称呼陆老夫人为嫡母。进宫后,陆楣作妻,她还是个妾,皇上来找她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陆楣知道了不高兴,若碰上陆楣仗着位份欺负自己,皇上只赏些珍宝作补偿,该打的板子一下不能少,该抄的书一字不能差。
      难道她天生就该叫陆楣压一头吗?因她母亲是妾,她也是个作妾的命吗?想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捂住嘴嚎哭起来。
      陆楣和宇文赫一上一下,一来一回,吵得难分难解,突然斜里插进一通哭声,二人不由自主停止争吵,瞧着哭声的来源。
      陆楣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令妃文不成武不行的皇后娘娘,心里暗自吐槽估计也就是宇文赫这个智障还怜香惜玉,费神想了想要是令妃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办来着?想半天没有头绪,最终粗暴的决定还是动手吧。他感觉这身子可健壮了呢!
      在他思考人生的时候,宇文赫早早把他心爱的昭仪请上了御辇,正一脸心疼的轻哄着,慢慢哭声渐歇,陆楣冷眼看着陆玉兰同宇文赫说了几句悄悄话,宇文赫便怒道:“也耽搁许久了,便依皇后的意思,朕与昭仪同去,皇后自便罢。”
      呸,自己去就自己去,当我稀罕你似的。陆楣转身上了后面的鸾驾,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愤恨之情。宇文赫盯着陆楣的车架眯了眯眼,又被怀中佳人牵住心神,再不瞧那头。
      被两位神仙打架吓得一身冷汗的张德全长出口气,一摆手,两副车驾一前一后的走着,颇有几分泾渭分明之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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