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妻不易》九千税

8、第八章

　　先前说过，府里的姑娘念学不似公子那般有规律，念一天歇一天，偶尔歇两天。有空余一天的曲涟正铺了纸准备再默点琴谱筝谱出来，以便在套路白渊渟时能拿得出货，结果听到雀彤在窗外叫着，“雨岚姐姐怎的这么早过来了？”

　　曲涟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看出去，见老太君的丫鬟雨岚带着一个粗使婆子走进院子，婆子手里拿了布匹细软之类一堆东西，跟着雀彤和雨岚往外间进来。

　　曲涟看了一眼才写了一页纸的四分之一不到的所谓琴谱，心中叹气，看来是写不成了。

　　雀彤已在外间叫她，“小姐，雨岚姐姐带了好些东西过来。”

　　曲涟掀了帘子出去，脸上露出笑容，佯怒地斥责雀彤一句，“还只知道愣站着，不快去给姐姐和这位婆婆倒茶吃？”

　　“茶就不必了，哪里敢劳烦十七小姐屋里的人。”雨岚摆摆手，笑道，“是趣婆婆差小的务必把这些东西送到小姐手中，还说若是里头的衣裳尺寸不合适，只管过去说，让绣娘裁缝给改。”

　　曲涟这才看见这堆东西里有好几个大盒子，盒子里放着的都是成套的衣裳，做工料子什么的，自然是平日所穿不能相比。

　　“姐姐，这是……”

　　曲涟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雨岚笑着解释，“昨个儿十七小姐走了，老太君看了小姐画的那些画儿，越看越爱，说起小姐平日念书已经很刻苦，还要抽空费心思给她老人家画图画，所以特地让我拿这些东西来，当给奖励了。老太君还和趣婆婆开玩笑，别人家的孩子做了好事，长辈都要拿出一两件珍贵的宝贝出来当成奖励，孩子才会越长越好，长大了才能成大器，她也得学学。”

　　连这种简单的道理也要学？曲涟不信老太君这么无聊，她不过是一堆说辞让自己不敢不收而已。

　　这个个目光如炬又心思老辣段位极高的老太太，已经看出她不是一个有了宠爱就会晕头、然后可着劲儿放飞自我作死的普通小孩儿了。

　　“哈哈。”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干事儿，被迫拿也是拿，曲涟努力干笑了两声，“老太君果真风趣。”

　　“十七小姐不知，只一天不见，老太君念了小姐不知多少次呢。好容易等到小姐不念学，早起就叮嘱让我赶紧过来，送东西是假，务必要让小姐过去陪老太君说话才是真。”

　　意思就是不管曲涟乐意不乐意，刮风下雨漫天飘雪，也得跟着雨岚去木樨堂。

　　“我晓得了，我进去换套衣裳就和姐姐一同过去，劳烦姐姐稍等。”

　　“不打紧不打紧，十七小姐换就是。”雨岚无比和颜悦色。

　　曲涟感激今天过来的是她而非曼晴，按照曼晴那个性子，估计会把东西一扔，拽着人就走，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到了老太君面前又要把这些话重复一遍，平白浪费口舌。

　　不过等曲涟到木樨堂了，发现老太君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和颜悦色，她本就胆怯，看到位于侯府食物链顶端的人面色不好，吓得连话也说不太利索了。

　　“听说你昨天下学，去客居院截住了七丫头古筝的教习先生，还说了很多话？”

　　曲涟一惊。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和白渊渟见面被人发现，而是惊讶于老太太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虽然得了宠，可是在今天雨岚过来送东西之前，老太君的宠爱都表现的不甚明显，不可能有多事的下人会拿着侯府犄角旮旯的小事去打扰她老人家。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曲涟被人跟踪了，而且是老太君派出来的人。

　　但是就这么说出来了，就不担心她有所警觉，以后想方设法避开监视？曲涟不太懂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心中思绪万千，现实不过一瞬，曲涟不敢否认，结结巴巴回答，“是……是的。”

　　“成何体统！”老太君怒斥。

　　曲涟吓了一大跳。

　　“你是侯府小姐，想要学什么问什么只管来和我说，我给你找夫子去。你一个人去见一个男夫子，还特地寻了没有人的客居院夹道，要是让多事的看见了，在府里嚼一嚼你的舌根，人多口杂，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曲涟吓得快哭了，“我……老太君，涟涟不知晓……”

　　她哪里知道连见夫子问个学术问题也管的这么严限制这么多，后果会这么严重，从没有人告诉过她。“管教”她最多的是曲泱，而这个不是夫子的管教人巴不得曲涟小小年纪就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好在一旁看笑话，看她众叛亲离名声尽毁不得好死。

　　老太太看着她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估计是心疼了，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也不太好，有些心烦地甩了甩握在手里的菩提钏子，“暂且不说这个，你实话说来，私自去找那白先生，说了些什么话？”

　　曲涟为表忏悔跪在老太君脚下，抽抽噎噎解释着，“没，没说什么……涟涟羡慕七姐姐能和名师学筝，私底下种偷偷教习，恰好又遇着了不懂的地方，想着能不能问一问白先生，有他的点拨，肯定会大不一样……”

　　老太君狐疑，“府上不是请了教习夫子来学堂指导你们古筝古琴的么？按理说这夫子更清楚你的短板，找的准你的错处，你不去找学堂里的夫子，为什么单单去找白渊渟？”

　　曲涟委屈地撇撇嘴，“那个夫子哪里比得上白先生。”小声嘀咕，表达不满，“还没涟涟弹的好呢……”

　　老太君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她只知这丫头心性异于常人非池中之物，却从未想过她的天性和悟性，如果能够在某一样或者几样东西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惊人的天赋，那真是……

　　老太君的气一瞬间都消了。

　　她放柔了声音，“你说府里请来的夫子技艺还没有你的好，这话可真？”

　　“涟涟不敢欺哄您。”

　　“蕊馨，取一架古筝来。”

　　这是要现场证实她说的话的真假了。

　　曲涟并不怕，不仅是因为她真是从名师手底下教出来的好学生，胸有成竹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会她们从来没听说过的曲子啊！而且，她会炫技啊！

　　她早就打探清楚了，这里翻来覆去弹的曲子就那么几首，拆了重组也弹不出朵花来，曲涟会的那些咋一听就很复杂很需要坚实功底的东西很能唬得住人，何况她在古筝上的擅长程度，可比画小人儿书精湛多了。

　　未免后期解释麻烦，曲涟弹的依旧是《春江花月夜》，不过不是给白渊渟看的版本，而是曾经对着练了许多遍的常静的版本。

　　对不住了常静女神，借你的东西一用，如果我有天能回去，一定付给您高额版权费。

　　曲涟默念了一句，戴好义甲，试音，开弹。

　　常静版的《春江花月夜》禅意悠远，结合了静，空，技。许久没有弹这首曲子的曲涟一开始磕巴了几个调，到后面就完全顺了，整个人都融入曲子里，好好的曲子竟然被她弹出深沉的……哀怨？

　　好想回去啊。

　　曲涟想。

　　她还在哀叹人生之多艰，门口已经有人鼓着巴掌走进来，曲涟很自然地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本该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的结尾被她弹得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