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妻不易》九千税

36、第三十六章

　　陆衍的马车在国师府门口停下，伐科跳下车去摆好踏脚石，和出门来迎接的伐善一起接他进府。

　　陆衍手中难得拿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手拎食盒，这东西搭上他一身贵气装扮，很有些不协调。当事人却没在意这么多，往大门走进去，问伐善，“煜儿回来没有？”

　　伐善回答，“大人出门后半个时辰，曲妹妹和伐檀大哥一起出了门，还没回来。”

　　他们几个小孩儿之间的称呼一直很乱，陆衍已经懒得纠正。

　　陆衍听后，看着手中的东西，这是特地在路上买的徐家乳酪，在京都十分有名气。那小孩儿无肉不欢，不拘什么肉，都能吃的开心。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才能养成那种饮食习惯的陆衍，觉得应该适时让她尝尝真正的好东西。

　　只是这乳酪要热的才好吃，等她回来也不知要到几时，风味早散净，看来是吃不上了。陆衍正要把手中的东西给伐善他们分食，以免白白浪费了好东西。大门突然被人撞开，冲进来的伐檀嘴里直喊，“大人回来没有？快找大人！”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陆衍，伐檀连滚带爬扑倒他脚下，“大人，小的该死，该死……”

　　陆衍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曲涟是和伐檀一起出去的，此刻只有伐檀回来，还是这种闯下大祸的样子，出了什么事，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跪在地上的伐檀哭着说，“大人赐死伐檀吧！伐檀把曲煜妹妹弄丢了……”

　　陆衍手中的盒子“啪”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脸色冷下去，“弄丢是什么意思？”

　　“路过书斋，曲煜妹妹进去买书，伐檀该死，提前出来，后来见妹妹久不出来，进去催促，才发现她早已不见了……伐檀找遍了周围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人。书斋里几乎没人，无一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大人，伐檀有罪，没看护好曲煜妹妹，伐檀有罪！”伐檀的脑袋在地上撞得呯呯作响，这孩子被吓傻了，说到最后，翻来覆去就只会说一句伐檀有罪，大人赐死。

　　陆衍一脚踢开他，朝空中唤了一声，“乔矣！”

　　黑衣人来得和往常一样快，“大人吩咐。”

　　“让伐檀带路，立刻派人去找。”

　　“属下领命。”乔矣单手抓住伐檀的腰带就把人拎了起来，已经往门外走，“小姐是在何处不见的？”

　　乔矣走后，陆衍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面色深沉，像是在思考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最后他整了整衣裳，转向站在一旁已经傻掉的伐科和伐善，“准备出门，去宁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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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彦函往黑漆箱子里看了一眼，里面蜷着一个神智全失，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面色十分苍白，双唇干涸，几乎没有多少活气，一身料子极好的衣裳已经被折腾得皱腌菜一样，明面上不见明显伤口，衣裳的遮盖下却不知是个什么情景，可以断定这人定然是受了不少折磨，不像是刚捉来的模样。

　　这人他自然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可以算得上眼熟了。季彦函不由失笑道，“左兄，这是何意？”

　　左然倒了杯茶喝，缓了口气才说，“曲奕那杂种骗了你，你给他那么多好处，结果国师徒弟一事不仅没有办好，还落到曲家人头上。你每日去国师府求见却一次也从未得见，兄弟见不得你受这鸟气，特把人捉了来，给你处置，当出气了。”

　　季彦函把手插在袖口里，冷笑道，“我做了什么事，国师待我如何都与你不相干，我和曲奕的恩怨也另说。你贸然把人捉了，倒是不怕国师查上门来，冒犯到他头上去，灭你满门算是轻的。”

　　左然毫不在意，“季兄也太小心了，这小丫头只当了他十天的徒弟，能有多深的感情？手段高明些，即使弄死了也不让人查得出来就是了。而且，这小丫头一死，国师必定重选徒弟，季兄涨了教训，这一回再努力些，这位置，还不是妥妥的手到擒来？”

　　季彦函扶额，反思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朋友。“你赶紧把人送回去，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的事儿你记住，以后少管，国师那边，不是你想的这样轻松。收徒本来靠机缘，这小丫头被看上，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你别做过分了，把自己栽进去。”

　　“能有什么过人之处？长得好看？”左然有些不高兴了，“人都已经弄来，成了这样，还是肯定不会还回去的，那不是不打自招，找死的行为么？既然季兄不领我这份情，人我就自己收着了，即使被查到，也不连累季兄半分。曲家和我左家的恩怨，我忍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逮着一个曲家的人，说什么也得在她身上出一口恶气才行。”

　　季彦函懒得插手左曲两家已经持续了几代人，还越演越烈的恩怨，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又知他一向的脾性，定然是越劝越要那么干，只得看在平时里往来过几次，又特地把人带来给他出气的情谊上提醒一句，“注意分寸，别弄得难看了，收不了场。”

　　左然笑，“这个不用你说，我自然晓得。”

　　季彦函从左府出来，骑了马回桓王府，刚进门，门房递来一张名帖，说国师大人邀他在源合酒楼见面，有要事相问。

　　季彦函问见面的时间，是明日巳时末。他想了一个晚上，没想通国师为何会突然找他，实在不像是被他日日登门造访感动，然后在新收的徒弟又找不到，已经失踪几天依旧毫无下落，可能以后也找不到了的情况下，决定考虑考虑他。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国师的薄凉冷血程度，真是远远超过常人口中的形容。

　　源合酒楼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地，财大气粗的国师大人包了最安静最贵的房间。季彦函到时，陆衍坐在里面临窗的席子上慢慢喝茶。

　　他走过去行礼，陆衍抬抬眼皮，放下茶杯，“免礼，坐。”

　　“谢国师大人。”季彦函在国师对面跪坐下来。一名白衣小童上来，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茶水，是极品凌潭翠。

　　“不知国师大人突然召见季某，有何吩咐？”

　　陆衍没有说话，他从半开的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一直灰蒙蒙的，自那小孩儿不见后，一直是这样的天气，半点阳光不肯施舍，好像是老天爷特意提醒着他，她很重要似的。

　　他不说话，季彦函自然不敢催促，两人相对着喝了一盏茶，陆衍在子仪上来添茶水时问，“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季彦函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国师竟然在怀疑是他抓走了曲涟！

　　季彦函出了一身汗。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陆衍怀疑他，却没让人直接把他带走审问，证明这件事他只是怀疑而已，自己还有和他商讨的余地，说不定，用好这难得的机会，还能改变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季彦函稳住声音，回答，“不是我。”

　　陆衍依旧看着窗外，“何以证明。”

　　“我没有充分的做这样的事的动机。”

　　陆衍笑，“你迅速反应出本座所指何事，此次回京，想成为本座徒弟的人中，是你最为积极，但是本座并没挑中你，之后对你几次登门从不理睬，你心生怨恨，伺机报复。这些，还不足以成为你的动机吗？”

　　季彦函说，“国师大人，还真是高看我了。”

　　陆衍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本座高看了吗？”

　　“季某做事从不图一时之快，绑走国师大人徒弟这样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后患无穷的事，季某不会做，也不会想去做。不过大人怀疑季某，为何不让人直接把我捉了去，严刑逼问，这样礼数周到的邀请季某来，可不像是大人您一惯的行事风格。”

　　陆衍说的很平静，“你不是本座怀疑的第一个人。”

　　季彦函有些诧异，诧异之后，逐渐明白过来，严刑逼供不是没有，只是没冲着他来罢了。这几天里，陆衍已经把动机最大的人都排除了，才轮到了他。陆衍也知道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只是怀疑，为了试探，所以才见了他。

　　季彦函想了想，好几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最后说，“国师大人只想到和贵徒有恩怨的人，为何不想一想，和宁庆侯府有仇的人呢？”

　　陆衍摇头，“本座认为，仇怨已久的人，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季彦函喝了口茶，“那也不能排除这些家族里，出了几个只图一时之快的蠢货。”

　　陆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好一会儿，肯定地说，“你已经见过人了。”

　　“是。”

　　“而你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以及方才的对话里，一直没有告诉本座的打算。即使你是桓王府五公子，本座也可以因为这个治你死罪。”

　　季彦函放下杯子，手放回膝盖，以掩饰自己在强作镇定之下控制不了的颤抖，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若没有今日相见，大人不会知道我已知晓详情，我自然会一直安然无恙下去，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为何又说了？”

　　季彦函轻轻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势利，“卖给大人一个人情，比保持沉默的好处要多得多。”

　　陆衍对他的心机和势利不做评价，直接等着对方开价，“想要什么？除了本座的徒弟，本座都可以满足你。”

　　季彦函坐的端端正正，像回答夫子问题一般，“国师大人今日肯见我一面，虽然只是出于对我的怀疑，不过在于我，已是最高报酬了。”

　　“多谢。”陆衍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已经知道答案，就没有必要从季彦函嘴里问出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了。

　　季彦函看他快要走出门了，突然喊了一声，“大人。”

　　陆衍回头看他，静静等着他的话。

　　季彦函眼里充满疑惑，“大人是十七岁便当任国师的天才，这八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可以有什么事能让大人四处奔走，失了分寸的情况。然而这一次却例外了。大人真的要将这个软肋，放在身边吗？”

　　陆衍笑了，这个笑不同于季彦函刚才见过的任何一个笑容，“她怎会成为本座的软肋？”

　　季彦函正要将这句话理解为：你想错了，曲涟在本座心里的地位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结果陆衍继续说，“有她在身侧，只会如虎添翼，强者更强。”

　　在季彦函愣住的时候，陆衍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去找他的煜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