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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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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绮巧苑太远了,曲涟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觉得头晕的不是太厉害了,整理好衣裳,继续往曼音阁走去。两个丫鬟的劝阻她没听,还不让她们跟着。
雀彤和溦琪看着曲涟摇摇晃晃的背影,觉得她俩这一次的做法或许真的让她寒了心,想要补救,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
曲涟的心理活动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复杂,她脑袋里嗡嗡的响,只想要一会儿清静,如果小厮的确说了谎,国师大人没有要见她,她就可以从曼音阁绕回绮巧苑去,好好睡上一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已经不能用坐收这个词了,这一身伤可真真是惨烈的代价。
很快曲涟便发现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国师大人果真在曼音阁等她。
相比起湖心亭,曼音阁的格局要小很多,四面环水,水上种的全是荷花,已近九月依旧开的繁盛。国师大人斜倚在一张巨大的毡毯上,不远处有一名白衣小童在沏茶,再不远处有另一名白衣小童在抚琴。古琴声色深邃,禅意悠远,湖风送来莲花香气,巨大的荷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窸窣的碰撞声,混入琴声中,把意境渲染得如同一幅惬意悠远的画作。
在国师跟前伺候的那些小童曲涟都没有见过,应该都不是侯府里的人。难得国师大人带着小童,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意。
曲涟非常清楚眼下自己是个什么形容,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隔老远就跪地趴着了,不敢高呼提醒国师她人已经到了,一来怕破坏了这幅优美画卷,二来怕打扰国师欣赏曲子。
琴声中又混入了叮叮咚咚的响声,是小童沏茶倒茶时弄出的动静。茶香弥漫,连跪的远远的曲涟都闻到了,她跟在老太君身边,也算见识了不少好茶叶,却完全闻不出他喝的什么。
曲涟虽然一点声音也没出,国师大人却发现她了,饮了一口茶,“来了?”
曲涟忙道,“民女参见国师大人。”
“来得挺慢。”
曲涟一脸苦逼,“为人所拦,故而来迟,请大人责罚。”
“还能坚持过来就不错了,责什么罚。”
嗯?曲涟没有听懂。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国师从毡毯上站了起来,走到曲涟面前,“怎么一直趴着?抬起头来说话。”
曲涟趴得更低,“民女仪容有失,恐污大人清眼,故不敢抬头。”
“被人打了?”
“……”
“疼不疼?”
“……还行。”
“擦擦血。”
“嗯?”曲涟抬起头来,一只手正摊在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上托了一张叠起的纯白方帕。曲涟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都不知道曲泱那巴掌把她的嘴角扇破了,正往外渗着血滴。
曲涟匆忙地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来,捂在嘴角,小声道,“不,不用大人您的,民女用自己的帕子就好……多谢大人。”
“记得把手也擦一擦,你把花泥弄脏了。”
她低头一看,地上果然两个血手印。曲涟眉头拧紧,苦逼加深。
国师大人似看到了她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轻笑一声,收回丝帕。
又是那种酥到人骨子里的笑啊。曲涟感慨。
“你在本座面前极少抬头,是本座面容丑陋你不想看,还是你脖子有问题,直不起来?”
“……国师大人位高权重,直视大人视为不敬,民女不敢不敬。”曲涟已经慢慢适应了这国师的画风,非常努力控制自己不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哦。”国师大人这声“哦”哦的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的地方在哪儿。“你的礼仪学的很好,谁教的?”
“府中老太君。”
“从小教习?”
曲涟摇头,“五个月前开始。”
声音好听到炸裂的国师大人又笑了,“你很聪明。”
这是他第二次夸曲涟,对方又趴下去,“谢大人夸奖!”
“起来吧,站着说话。”
曲涟站起来,中途膝盖直疼,一个身起得颤颤巍巍东倒西歪,她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太脆弱了。
国师大人扫了她肿得包子一样的半张脸,一个时辰不到前,这小姑娘还齐整利索打扮得能入眼,这会儿衣裳换了,边角上沾了泥土和树叶,头发也有些乱,脸上手上都带着伤。看来这神童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倒是热闹,在这样的日子,特别是刚刚才得到他和宣王的夸奖后也不能幸免,这和她能够只身上湖心亭献艺冲突很大,两者之间有逻辑问题。
国师大人操着手,大大的袖子都快垂到地上,他突然问,“想不想看戏?”
曲涟一脸茫然。
“带你去看戏,去不去?”觉得这样的引诱还不够似的,句子末尾还加了一个,“嗯?”
曲涟被这把声音迷得晕头转向,撩得魂飞魄散,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乖乖跟着国师大人走了。
刚出曼音阁,就有侯府的下人过来,行礼之后问国师大人要去何处,他们好领着过去。国师指了指曲涟,“有你家小姐在此,不必引路,退下吧。”
下人不敢多言,乖乖退下了。
曲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白衣小童慢吞吞的收拾茶盏,收拾古琴,半点没有要立即跟上主人的意思,对她倒是放心得很。
她不敢走在国师前面,落后一步,每一次遇上岔路之前,便提醒一句,左转右转,或者直行。
这样说了几遍过后,她突然有种自己在赶牛的感觉……
明显有些闲的无聊的国师大人恪守语不惊曲涟死不休的准则,走了一段路之后就甩出一个重磅问句,“你说曲侯爷会休了他夫人吗?”
“啊?”被堂堂国师大人问到这种问题,曲涟非常震惊,“大人为何要问民女这个?”
在曲涟看不见的角度,国师嘴角微勾,“那根簪子不是你放在白渊渟袖子里的吗?”
“甚么簪子?”这人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曲涟的头发都要炸的立起来了,她不过在白渊渟弹完琴,迎上去与他擦肩而过时,动了动他的袖口,这样细微的动作,只怕连看清都有难度,这人能够问出这样的话,定然不仅看清楚了,还推测出了深藏在表现之下的事。
曲涟心跳如鼓擂,却要装出茫然表情,“民女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哦。”国师大人有些失望,并没有听她的解释,“本座还以为是你放进去的呢。”
曲涟的里衣又湿透了。
她的神经还没能松缓,国师大人又放大招了,“那你希不希望侯爷修掉夫人?”
曲涟想死的心都有了,“民女……民女……”她什么也没“民女”出来。
“方才那些伶牙俐齿都上哪儿去了?”走在前面的国师大人轻笑,“果然还是教的不够,可惜了。”
曲涟不是说不出来,只是怕自己吐出半个字,这位顶顶厉害的国师就能顺着这半个字摸上去,把她做的一切准备,布下的这个精心的局,一点一点地刨出来,暴露在惨白的阳光下,任人指点。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方才你提前离席,没有见着最精彩的部分,要不要本座现在说与你听?”
曲涟觉得很奇怪,从弹完琴这个国师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觉得奇怪了,他似乎对她格外的上心,一种莫名其妙的关注,没有缘由的善待,就像老太君对她突然重视起来一样,甚至比之更让人不知所以。这种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原因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困兽,被锁在笼子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够不着。
老太君重视她,教养她,给她布置好台子打响名声,是为了在一群对侯府有利的人中拍出高价,那国师大人呢?
他不过第一次见到她而已。
曲涟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容貌,或者才华已经高到让人视若珍宝的地步。也许这个国师只是因为无聊,又隐约看透这个局和她有关,所以格外开恩,对她多说了几句话?
国师见小姑娘久不回答,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嗯?”
曲涟回答,“好。”
反正以后也要想方设法从下人口中套出发生之事的细节,既然国师大人想说,那就让他说吧,曲涟正好好奇着。
“白渊渟袖子里掉出侯爷夫人的簪子被人认出,抵赖不认,被侯爷扣下,现在应该关在某个地方审问。”国师大人一句话就把事情经过讲完了,然后笑着看小姑娘脸上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曲涟想掀桌,这根本一点也不详细!
“然,然后呢?”她凑上来一点,抬头询问,目光却又在和国师的视线连接之前停下,每一个角度都像精心计算过,胆怯和好奇的分量控制得极好。若是普通人看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或不妥,然而她遇上的是国师,一个把她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中的陌生男人。
她并没有看到陌生的人的眼睛,也就没有看见那双眼睛中惊艳般的赞叹。
国师将目光从她头顶移开,“没有然后了,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本座正要带你去看的。”
“嗯。”曲涟又退回原来的距离,“一会儿几位王爷也会在吗?”
自己夫人的贴身之物被别的男人收起来,又当众掉了出来,这可是奇耻大辱,如果审问的时候外人也在场,那可就好玩了。
不过曲涟觉得她那个爹应该不会蠢到要留王爷们下来欣赏自己丑闻的地步。
果然,国师大人回答,“宣王和桓王已经走了,小孩儿也走了一些。白渊渟的事在湖心亭时并未闹大,人走了才被捉起来的。”
他本就不老,叫世家子小孩儿什么的……
他像解释又不像解释地解释了几句,曲涟都有点捋不顺时间上的先后顺序了。
“那国师大人,为何还留在侯府?”
这话没怎么过脑子,说出来后曲涟才发现有多说不得。她算个什么东西,哪有资格管国师大人,还不是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宽宏大量的国师大人并不介意,跟逛自家花园似的在前面闲庭信步,和风细雨般的声音飘过来,“留下来看戏。”
曲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怎么也回不过味。
走到福禧堂侧旁的穿堂,一面是进福禧堂的路,一面是出府的路,国师大人弯也不转,径直往出府那条路上走。
曲涟忙叫住他,“大人,往这边走。那里就出去了。”
国师大人:“叨扰这半日,本座也乏了,这便告辞,多谢小姐相送。”
曲涟:“?”
国师大人温和无害地笑,抬手,伸到曲涟头顶,替她理了理那缕翘起来的头发,“回吧,希望下次见你,你还是这般四肢齐全安然无恙。”
曲涟:“……”
国师大人真的就这么走出去,大圆门外两个白衣小童早已等在那里,见到他,恭恭敬敬地把人带走了。
说好的看戏呢?
曲涟捂着刚刚被男人碰过的头顶,站在穿堂门口,一脸大写加粗的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宝贝儿们,接下来一个星期小冷有三次元的事情要忙,所以暂时调整成隔日更,望谅解,咱们后天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