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修仙》不堕流年

2、出乎意料

　　李二留是个车夫，往来几个相邻的镇子之间，但是也做些拐子之类的事。

　　陌生的城镇里，遇见落单的小孩，便在手上撒点迷魂药，掩住口鼻，一把抱在怀里，往车子里一塞。一般这意味着又有一笔意外收入，可以好吃好喝几个月，在赌场里赌上几把。

　　至于那些丢失孩子的家人如何焦急伤心，又关他什么事情呢？
　　都是他们自己的错不是吗？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看好。即使不是他，也会被其他人带走。

　　将雇主平安送到了春阳镇，李二留勤快的帮雇主把货物搬运下来，晚春温暖的天气里，额头出了一头亮晶晶的汗水，雇主的家眷感激的递过一碗茶水，李二留再三道谢，爽朗的大口咕嘟咕嘟一干而尽，褐色的皮肤下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看红了家眷的脸颊。

　　是的，虽然是个人贩子，但是李二留并不是什么猥琐粗鄙、一看就是坏人的长相。他就像他拉车的马一样健康强壮，粗布短衣之下是被晒成小麦色的结实肌肉。他虽然不是太帅，长相一般，但也打理的颇为干净，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憨厚人，值得信赖的那种。

　　所以偶尔，李二留还能弄上几个傻女人偷偷情。

　　这种傻女人借口私奔也是能拐出去卖了的，但李二留从没这么做过，倒不是什么怜香惜玉，只是他很谨慎，怕惹麻烦。人贩子这行，女人的价值比不上小孩，都是成年人了，容易惹出各种乱子，人贩子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被官府抓了是要判的。

　　离开雇主家，李二留慢悠悠的赶着马车，眼角却逡巡着四周，寻找合适的对象，他并不太想空手而回。

　　我蹲在巷子里，远远便看到了人贩子，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李二留，他为这条街上的很多店铺都送过货。

　　我站在巷口喊了他的名字，他听见了我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向我这边看了过来。似乎犹豫了几秒，他把马车赶到巷口，跳下了马车。

　　“小姑娘，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虽然在和我说话，但是眼神一直打量着周围，我知道他有些心动了，但又有些犹豫。因为巷子口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只要我大声呼救，他就会被抓住打个半死再送官。春阳镇对于人贩子是深恶痛绝的。

　　“我知道你是人贩子。”我开门见山的说。

　　李二留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不动声色的向我靠近，憨厚的脸上因为我的话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笑道：“小姑娘不懂事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人贩子。”
　　我并没有躲开，任他靠近我身边。我抬起头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身影，露出我最可爱的笑脸，“我想请你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去。我这么可爱，会很值钱的。”

　　他似乎一下子呆住了。

　　出了春阳镇，我晕乎乎的醒了过来，打量四周，我正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该死的人贩子，不是已经让他把我卖掉了吗？居然还对我下迷药，迷药不要钱的吗？

　　我靠在车壁上，拉开了车窗，外面是晚春的季节，路边开着许多小野花，微风里带着灰尘和草木的味道，我深吸了一口，露出一个笑容，这是自由的味道。

　　“小哥，车厢里的女孩是你的女儿吗？真可爱啊！”
　　骑着驴的老头路过，对赶车的李二留说，李二留虽然惊慌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镇定的对老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放慢了车速，等老头的背影离去，立刻掀起了车帘钻进车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醒过来了，可能是你的迷药下少了。”我歪着头解释道。

　　李二留脸色有点难看：“下次我会记得多下一点的。”

　　不过他并没有再给我下药，毕竟已经离开了春阳镇很远，离他家很近了，车子又慢悠悠的行了起来。

　　到了李二留的家，我主动跳下了马车，大概是第一次见我这么配合的被拐儿童，李二留关上院门，倒对我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把我拉近屋子里，灌了一壶水，大马金刀的坐在门槛上，“说说看，为什么要我把你卖了？”
　　李二留家和我家差不多，一样的低矮阴暗，我讨厌这种低矮阴暗，在这种屋子里，好像整个人都给压扁了，我摸了摸椅子上厚厚的灰，小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少少的坐上去一点屁股。

　　“我的家人都只喜欢我弟弟，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家里了，我想去大户人家当丫鬟。”我诚实的回答道。

　　听见我的回答，李二留的脸色好看极了，又忍不住想笑，啐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心气还真大，就为这把自己送到人贩子手里。你说你傻不傻？我告诉你，像你这么大的丫头，都记得家住哪里自己叫什么的，一般都是毒哑了卖到暗娼门子去的。你个嫌贫爱富的小丫头，大户人间才不会要你这种人贩子拐来来历不明的丫鬟。人家找丫鬟，不说家生子，有的是良家女子争着抢着把孩子送进去，就那些人家还嫌弃不要。人家的大管家会专门从人牙子手里挑挑捡捡的，经官府保人作证签下卖身契，从此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死人。
　　你以为丫鬟是那么好当的？大户人家每年死的丫鬟，乱葬岗都埋不下。越是大的人家，规矩越多，阴私也越多，脏透了。呸！”

　　我听了有些惊讶，略想了想，大概能想象出那种画面。我的经验还是太浅了，判断出错也是正常的。下次就要小心了，一不下心就会陷入非常糟糕的境地。那时候就太迟了。

　　我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为难的神色，双手撑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晃着腿，“那现在怎么办啊？你也不可能把我送回去，我也不太想回去。”

　　“现在怕了吧？晚了，我跟你说。”李二留恶狠狠的看着我，“人做错了时就应该付出代价。”
　　“我长的这么可爱，难道就没有好人家要吗？”我失落的说。

　　“你让我想想有什么地方适合你的。”李二留最后无奈的说。

　　我感激的说：“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李二留哈哈大笑，似乎非常高兴我夸他。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二留抱着我出去了，对自己的将来有些茫然，昨晚我睡的很迟，所以早上还有些茫然和困倦。李二留在我脸上拍了拍我就彻底睡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经在一条船上了，船舱门关着，船舱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萎靡不振的。

　　“二留叔。”我大声的喊。

　　门外很快传来了回音，“别喊了，你的二留叔把你卖给我们了。二留给你留了一句话，你这样聪明偏激的小丫头就要远远的卖出去，才不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啊，看起来又被卖了。人贩子果然是不可信的！

　　就像乡下的农民会让我家的店代销竹制品一样，人贩子们当然也有自己的销赃链条，李二留把我卖给了更上一级的人贩子，让他们把我再远远的卖出去。

　　坐船顺流而下的话速度很快，他们会把我卖去哪里呢？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虽然你说自己是自愿被卖出去的，但是当你承受了无法承受的东西之后，你也许会想起最初的生活是多么快乐，到时候再反口说自己是被拐卖的，怨恨起人贩子，并采取报复的手段。因为你其实是记得人贩子的身份和面貌的。

　　这样的事情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犯错，并善于推卸责任。

　　只要仔细想一想就大概知道，说什么自愿被卖，人贩子才不会在意，自愿和非自愿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还有，大人不喜欢聪明的孩子，也不太喜欢聪明的女人。自以为是和没有自知之明是同样致命的坏习惯。我将深以为戒。

　　我学会了和其他小孩一样的表现，茫然，呆傻，让干什么干什么。别人问还记得家在哪里吗？这个时候当然说不记得了。反正我已经真正的忘记了。没什么意义的东西，我一向忘得很快。

　　时间过的很慢又过的很快，我一直在赶路，离家乡越来越远。上了岸又开始坐马车，然后又坐船。并不都是一个人贩子，我被陆续转手了很多次，虽然价格我不知道，但想必是一次比一次高的吧。

　　我似乎可以划进奇货可居那类的哦。

　　这么可爱如我，这当然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我真的会被卖进大户人家里去吗？变成小姐姐那样比小姐还像小姐的丫鬟。

　　虽然李二留说大户人家不会要我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孩，做丫鬟是件风险极高的差事。

　　但我还是希望做个丫鬟，我就做小姐姐那样的丫鬟就可以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危险和困难，我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胜任，甚至做的比她还好。

　　看着穿着打扮越来越好的人贩子，我再次对成为大户人家的丫鬟升起了信心，他们一定会把我卖入有钱人家的。

　　毕竟只有有钱的人家才能买的起值钱的我啊！

　　不是吗？

　　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自己露出憔悴的样子，会不招人喜欢，贬值的。

　　我相信，好看的糕点才可以卖的好，人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