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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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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倒退了许久,又仿佛停留。我被冰凉的泉水侵蚀透体,于迷迷糊糊中飘到一处岸边。
河边淡雅的芳香徐徐将我唤醒,睁眼时的天色是万里无云的蓝,几只麻雀低低横飞,忽上忽下,最终有一只顽皮的竟落在我鼻尖上歇息。我翻了个身子,瞧见一团团近似白蝶的姜花清雅淡然独自盛开着,轻柔的水波也洗不掉它一身孤傲。
此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喊,“姑娘?姑娘?”身子被人晃了晃,“您醒着吗?姑娘?”我懒洋洋的翻过身,却是吓得跳了起来。
来者竟是一个年过中旬的老妇人,着一身充满年代感的布衣,挽起一个旧时的妇女发髻提着一个装满衣物的木桶,急切的望着我。可我已是觉得浑身透凉,并不用照镜子也知晓现在的面色有多惨白。我们彼此互望半晌,才注意到四周亦有几个同她一般装束的女人在水边洗衣。
“这,这是哪?”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老妇人道:“姑娘可是外地来的?”
“我……我不是在留音谷吗?”
老妇人更是不可置信的瞧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却是留音谷,可我在此处生活了快大半辈子,也没瞧见像你这般打扮的姑娘。敢问姑娘家在何处?”
家……我再次细细打量一番四周,这里倒是比外婆家的留音谷空旷原始许多。“我……我不知道了,这里跟我以前住的不太一样……”
那妇人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那你可记得回家的路?”我摇摇头。
突然,一口风吹来,身体不由打了个冷颤。老妇人温柔道:“想来姑娘是遇到了什么不得言的苦衷吧。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便带你回我那处先。毕竟,瞧着你现在的身体也着实让我不放心把你留在此处的。”
我只看着她,也不知为何,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想追究我究竟在何处的念头,想来也把它当做梦一场来安慰自己吧!至于爸爸妈妈还有外婆……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如果这一切真是场梦,那么平行时空里的自己应该还在他们身边吧。
我看着老妪些许沧桑的面容,错觉倒是有几分外婆的影子,便感激应下了。一路上,也得知了她是一个寡妇,整个家中只有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孙子。
她姓姚,村民都唤她一声“姚母”,是个实实在在的农民百姓。
这几日姚母一直坚持想唤醒我的记忆,时常打听我的来历,住处。而我对于现下状态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得装作失忆。只记得名字,“文言语”,望姚母收留。姚母是心善的,未有丝毫犹豫便将我收留下来当半个女儿对待,而她的小孙子“小玖”全名,“玖朝”,似乎亦很认同我这个姐姐,整日的让我陪他画画。
姚母是个质朴的女人,带孙子也许只能管辖尽她能力所及范畴,可文化这一块儿倒是玖朝真正缺失的,所以我便每日教玖朝识汉字。
起初,我教他现代汉语,可偶然有一日听姚母说起,此时正处于秦末战乱年间,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愈来愈艰辛。当下却是有些吃惊,又安慰自己,不管是梦是真,还是先顺着情境发展下去再说吧。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回不去,就顺势而为,总会等到大梦醒来的那日。之后的日子也就踏踏实实的随时间过了,还有意修改了玖朝的课程内容。过去在大学里有段时日很着迷小篆,不仅每日以诗词方式翻阅小篆工具书且进行大量抄写和默写训练,就此奠定了一定小篆基础,虽不可能完全精通,却是足够授予玖朝的,更何况我一边以现代汉语的方式解构小篆,一边让玖朝以小篆的方式默诗词。
数月划过,许是儿时成长环境养成,我对新环境的适应比常人快许多。偶尔,也会想念爸妈,外婆还有一些朋友,可每当放眼眺望这片旷野时,听到了软风细雨捎带的思念,抬头望向低低的繁星时,看见了亲人此时寄托的期望,我知道他们一定与我同在。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哭泣?不过是承认自己也无能为力罢了,生命里所有的正在经历,都是必然,改变不了,就顺应好了。
每日早晨我都会陪姚母去河边洗衣,并且还学会了烧菜。过去在家总喜欢看父亲下厨,却一直不肯亲力亲为的尝试,但在这边,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遂每日晚餐姚母与玖朝的饭食都归我准备。其实很好,没有现在的境遇,就永远无法了解乱世里的一片宁静。
盛夏的天分外湛蓝,夏花之炫丽耀眼了葱茏绿意,我随姚母与往常一般去留音谷洗衣,凉凉流水波动素衣,光影铺落一层流光细纹,抚摸水中扭曲的倒影……忽然平静的倒影被几道水声划破,而我也被这亟亟的水花溅了一身湿。我看向身侧,见一男子着一身褴褛的灰色布艺,凌乱的发盖住了半张清瘦的侧颜,唯有冷硬的高鼻梁划出了柔和的弧度。他的眉眼像覆了层霜,黑黑沉沉盖住眼底流动,似乎只有那手中不断抓起的水源才有机会在他深邃的眉眼中闪烁,那是绝望中的求生本能。
我看着他,心底尽泛起一丝怜悯、一丝母性、更是一丝熟悉。
“慢点喝,你这样喝水会呛到的。”我不由自主的对他道。
手中水停在空中流落,他缓缓将那半张脸转了过来。那双如大理石般沉寂冰凉的眼睛……我的手不由一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底揪着窒息的疼痛,我尽力用手捂住这阵扰乱,他只是比在我梦里狼狈了许多……
我鼓起勇气望向他,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只瞧他眉眼微微一蹙,“噗通!”一声,漫天水珠飞落,再次溅了我一身。男子半个身躺在水里,我只得匆忙将他扶到岸上,又唤来在不远处洗衣的姚母,将他背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