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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西、北两面传来星点枪声,逃脱的日军又撞上了埋伏的枪口。
      吴哲和袁朗对视一笑,好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
      远处,却传来炮火的声音,轰隆隆,虽远却依旧真切。
      丰县?!晋绥322团的炮声?!
      吴哲定住脚步,一望西南面,“不会吧?!”
      “没什么不可能。”袁朗低眉一笑,随意平淡,“日军为保机场,各大队都有出动,晋绥322团趁虚攻打县城,很简单的一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招。”
      吴哲一笑,继续抬步跟上袁朗,侧首看着他,笑道,“高招?很含蓄的自夸嘛~”
      “我只是不经意间走漏了点风声。”袁朗被看穿,反倒笑嘻嘻坦然然道,“盛宴一场,总得分上友军几羹嘛~~”
      吴哲挥手一指缴获的武器,笑意盈盈,“已经分了不少啦。”
      “吴哲~”一直很随意的袁朗,却一下子敛去了所有的戏谑,他直视前方的眼中,漆黑一片,波澜暗藏,“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吴哲一愣,“所以…....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一向的朝气勃勃变得有点黯然和苍白。
      “所以。”袁朗皱皱眉头,“我不希望我们一直只是友军。”
      友军,是个很模糊的字眼;讨价还价的合作,不能彻底信任的相托,一旦利益转向,便会刀戈相见;这是种太过于敏感的关系,双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我可以分你半羹,却不能与你同甘;
      我可以给你守住后方,却不能容你坐大;
      互相防着藏着的利用,袁朗承认这是此时很微妙的一种权衡,也很有用,但是他渐渐不能,这般的定位他与吴哲之间的关系。

      吴哲偏着头,一笑,“那我们能是什么?”
      袁朗眉头依旧紧锁,是啊,那又能是什么呢?
      “袁朗~”吴哲转过头,阴影处他的表情袁朗看不清,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一丝不悦,“不要再试图改变我的信仰,我知道我们党内腐败,官僚滋生,但是------”
      他嘴角一翘,视线投向远方,“正如这片土地,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很贫瘠也很落后,可我无法割舍~~我必须从歌舞升平,和平繁荣的美利坚赶回到这片土地,这片看不到前途看不见希望,却是我第一眼见到并身处其中的土地…….”
      因为它意味很深,深入骨髓,深入血脉,深到,哪怕知道它并不是那么美好,也还会心甘情愿的赴汤蹈火,抛头洒血。
      这样的吴哲,站在夜幕之下,星辰满天,却依旧濯濯生华。
      也就在这一瞬,袁朗找到了一种关系,属于他和他之间的关系--------
      对手!

      袁朗很少遇见对手,虽然他一路遇见了不少的敌人。
      没有人能比对手更了解自己,也没有一种关系能比对手更持久!

      袁朗低头噙笑,却道:“别告诉我你没打七连高城的主意~~”
      吴哲一呃,先前的豪情悲壮唰唰消于风中。
      “没错!”吴哲脖子一梗,“但这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国民党中央军的队伍。”
      袁朗了然一笑,“可他现在更是如鱼得水~”
      吴哲默然。
      “吴哲,如果我们的情报没错。”袁朗一瞥吴哲,似无意,又似有意,“整个322团,你虽为副团,但可动用的兵力,恐怕只有成才的敌侦营;据说晋绥二师,多次要调你去师部任参谋,明升暗降;吴哲,如果一个团体,束住你的手脚,为什么不能考虑改变呢?”
      吴哲愤然,袁朗手轻轻一摆,继续不慌不忙的说道,“有的时侯,不要把信仰和信仰的依附体混为一体。党派,说到底,只是一种依附,它可能代表一种信仰,也可能丢失它原先的宗旨,这个时侯,它便是空的。”
      他转头顿住脚步,专注安静的望着吴哲,“你的它,也许已经空了。”
      吴哲微失神,有点落落。
      “也许。”但只一瞬,他的脸上又浮出了清和明朗的笑意,黑亮的眸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和执著,“那我就再把它填满!”
      他们都是心怀信仰的人,信仰需要支点,只是很遗憾,他们找到了不同的支点,袁朗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是同样的人,执著,有所坚守,如果有一天信仰的大楼倾天倒下,他们仍不会轻言放弃,他们会站在扑天而下的黑影之中,做那最后的支点,哪怕只能撑起一堆碎瓦废墟。
      那个时候,袁朗和吴哲都没有听过一句话---------很多年后,一个小说家借一个喇嘛口问道:每一个教派都要遵循佛的语录,那为什么要彼此仇恨?
      为什么宗教没有教会我们爱,而教会了我们恨?!
      为什么那么相同的信仰,两把利剑,干将莫邪,原本都想斩尽世上一切魑魅魍魉,还一个朗朗太平乾坤,却为何只能彼此对峙,交锋时,带起火花一片,却也只能唏嘘相惜。
      他们都爱这片土地,却终要为此而战,与彼此,争锋。

      “要不,去我那避避风头?”袁朗挑眉,问道。
      吴哲一愣,不由一笑,“还没死心?”
      “不,彻底死心了,至少现在是。”袁朗也是一笑,却眸中一片诚恳,“你们二师的那个徐代表不是还没走嘛,就说你受伤不便行动,暂住独立团团部养伤,等他走了,再回去~”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吴哲轻轻一笑,“好。”
      他乐于前往。

      说完,他静静站定,安静的脸上,浅浅的一丝狡猾,不多,却也藏的很巧妙。
      袁朗有点疑惑的侧首,“怎么?”
      吴哲眉眼一弯,手臂一曲,勾住袁朗的肩膀,“我受伤了,不便行动。”
      袁朗一愣,即而嘴角一抿,一脸坏笑,“要不,我背你吧~”
      “好啊。”吴哲出乎意料很爽快的应下了,甚至有点雀跃,有点得逞。
      刚才还是一个硬铮铮的男人,一眨眼,便又变成了一个单纯跳跃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难掩。
      袁朗伸手握住吴哲垂下的右手,微微弯下腰,背部一绷,低头侧首,略带宠溺包容的一笑,“上来吧~~”
      吴哲傻眼,身边有列队小跑走过的八路或晋绥军,脚步紧张,如同自己心中敲得那面小鼓,却偏偏然,又带着一丝温暖的祥和。
      “得了吧~”吴哲夸张一耸肩,伸出手指点点袁朗的侧肩靠里,接近心脏处,一大块暗红的斑块,有点硬邦邦的,像结痂的疤,“别又在后面蹭上了,很难洗。”
      袁朗一笑,直起腰,没有纠吴哲的错---------伤在你后面,背着是蹭不上血的。
      他只是淡淡的笑着,那一抹笑意似乎很快就被会吹散,却又一直留在他的眸底,嘴角。
      后来,那处血迹,的确很难被洗去,灰色的八路服,那一块颜色有点淡,浅灰色,却让袁朗始终觉得那小孩的血,还在那里,离心脏不足一寸。
      不致命,却也是伤。

      那一刻,袁朗的心中的确在说----上来吧。
      只是,吴哲理性的止住了;
      后来,很多次,他们俩中总会有人有一两回的放肆,只是,每一次,他们中的另一个都会很理性的顿住了脚步,告诉彼此和自己-------这样不行。
      每一次,总会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守住那条防线。
      就像那块血迹,顿在了离心一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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