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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一袭刚定,一波又来。
      那些鼓励竟似是“引蛇出洞”,站出来说话,就事论事的人再一次被驳倒,扣上了另一顶的帽子---□□。
      滔天的批斗,军属大院亦能听到打倒的口号声。

      回到家,袁朗和吴哲说得话越来越少,很多的时侯,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坐着,浅浅的说着七零八碎的事情,然后遁入寂然。
      吴哲的寡言少语让袁朗担心,他的神情渐渐敛去风华,变得沉寂,他在纠结,却深藏心底。

      一个夏夜,袁朗养了三年多的仙人球终于蓄大了花蕾,吴哲眉目间多了分往日的盈盈笑意。
      两人喝了点酒,细细碎碎竟把过去重新捡起说了一个全。
      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带着硝烟的气味,穿过记忆,似被一根线提领着,一抽便一串串露了出来。
      恣意纵马,扬眉拔枪,为了民族,不惜舍命,为了信仰,不惜对立。
      也不是没有打过窝囊的束手束脚的仗,只是这一次,不忍、不知,下不了手,挥不出拳。
      “四十不惑~”袁朗寂笑,“我反是快到了四十,才开始迷惑,他们都怎么了?”
      不惜用一切保护的他们,都怎么了?
      渐渐安稳的天下,战乱匪乱全都在一点点平息,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敌人是谁?

      吴哲也许是醉了。
      清亮的眼睛蒙了一层水汽,这几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总是泄出几分清冷凉薄和迷茫。
      “为什么?”
      “为什么?”
      ……
      ……
      吴哲一遍遍的问,清浅的水光从他的眼中溢出,蜿蜒一片。
      袁朗犹豫了一下,一把扣住吴哲的肩膀,死死对着他的眼睛,吴哲自知狼狈的扭过头,袁朗又强硬的掰了过来。
      “他们错了!”
      袁朗一字一句的锉道,坚硬如铁,不容置疑。
      吴哲问,“他们为什么错了?这不是个荒唐的事吗?让别人说,鼓动别人说,说了后反倒要将说话的人打倒,一点道理都没有,这么荒诞的错误,举国上下都在错,可能吗?!每次都说坏人只占百分之五,一而再,再而三,加在一块,都过半了,难不成每个单位里的坏人它还有个固定的数,这都什么玩意?!怎么就能错的这么离谱,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吴哲天生是个辩才,但这一次,他已经语无伦次。他是一个无论何事都追究一个‘理’字的人,在刚刚被审查的时侯,他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甚至于他一度原谅了那几个曾经的学员,可是现如今,全国亦然,一个政党开始和它的民众玩起了阴谋,民众与民众之间勾心斗角,信任,希望,真理,仿佛就在一夜间,泯灭。
      知识被践踏在地,数千年的唯有读书高,一日颠覆;
      可知识只是知识,它是鲜嫩的,单纯的,一切的色彩那都是人为添加的。
      知识何罪之有?!知识分子埋头书斋,醉心学术,又有哪里可以置喙?!就是站出来说几句,当初选择留在这个百废待新的祖国的,又有谁,不是真心实意爱着她的?!

      吴哲的眸被泪一浸,仿佛水洗一般的清亮。
      他并没有醉。
      清醒的意识,让他的头快要炸了。
      袁朗一半痛心,却一半欣慰,为吴哲纠结的眼神中那份深沉的爱恨。
      他最怕的是吴哲的心中泯灭了所有的希冀,虽然他自己也渐渐困惑,迷茫,痛心,失望,但是袁朗清醒:他们绝不能灰心,更不能死心。
      只要自己的心灯不灭,举世混沌,又如何?!

      夜深,花开。
      素白透紫,极刚之中的极柔,美的让人小心翼翼,甚至于要屏住呼吸。
      总会有些很美很美的东西,哪怕四周漆黑一片,死寂一片。

      很多年后,袁朗闲居在家,最爱的,便是这浑身是刺的家伙。

      “我必须得回部队了。”良久,吴哲说,视线依旧停在舒展的花瓣上。
      袁朗一怔,“不可能,绝对不行。”
      吴哲十指插入发间,低头垂于支起的两臂中,“我家人都在海外,我又是投诚军官,其间离开数年,而且我留过洋,读过大学,军事改革我也曾站在引入西方技术那一方,现在仅是内部已经闹开了,彼此揭发,彼此披露,我,哪一条,都是□□……”
      他的声音很平静,“躲不了的。”
      不是认命,只是苍凉的陈述。
      波澜不惊。

      袁朗的唇抿成一线,十指慢慢握成拳,“你现在回去……想过最坏的……”
      “想过。”吴哲淡淡道,“很多人都被送到北大荒开荒去了,那里天寒地彻,应该是最坏的下场了……”
      袁朗掐出一支烟,没有点,捻于指端,烟蒂慢慢碎开,往外冒着烟丝。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袁朗火了,却说得极慢,极低沉,“我不可能让你去那种地方的!”
      吴哲忽然狡黠的笑开了,似偷腥的猫,“就等你这句话呢~其实有些□□也是就地下放的,这点就交给你斡旋了。”
      他貌似得逞,其实是故作轻松的在安慰袁朗,袁朗也很明白,这个时侯,他们真得只能自娱娱已。
      “嗯,这市西郊有个农场,场主好像也是一个下放的。”袁朗凝眸沉思了一会,很慎重的道,“不过,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吴哲笑,伸手勾住了袁朗的肩膀,“没关系,尽力就好。”
      “嗨~还得瑟起来了啊~”袁朗伸手一拧,将吴哲的手扣在掌中,另一只手带住了吴哲的脖子,他凑近,一字一句,“有的时侯,该醉就醉,只要不装疯卖傻就可以。”
      吴哲点头,微微眯起眼睛,笑道,“大爷我醉了。”
      袁朗嘴角一勾,却没能笑得起来,他手轻柔的摩挲着掌下吴哲的发端,从鬓边滑至发旋,一遍又一遍。
      他和他都是理智的人,在绝境之中,理智意味着清醒的放弃,决绝断然。
      思索忖度,一遍又一遍,渐将自己逼至无处可择,然后清醒的取舍。
      无可奈何的心境,就这样折磨着彼此,然后,为了彼此,他们必须笑着接受,放弃,或是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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