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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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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杨元不语,又剥了几个从车窗给她递进去。叶年越撇撇嘴,接过来吃了。
“前面已经可以看见北川城门了。”温杨元指了指前方,叶年越探头出来看;不远处屹立的古朴城门,上面挂着北川的牌子,被风雨侵蚀留下岁月的痕迹。“北川啊……”叶年越眯眼,心底感叹良多——她第一次来北川的时候,不过还是个孩子,如今再来,却是已经嫁为人妇。
中间隔了漫长的五年,又再次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踏踏踏——
林乙十驱马过来,道:“门口有人。”他这话说得很简短,叶年越挑眉看他,这男人还是一张毫无表情的冰块脸,和温杨元眉眼带笑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很难想象他们居然是一个师门出来的。温杨元往前看去,只见城门口黑压压的军队,带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他笑了笑,对着那领头的银甲将郎道:“哟——袁钟杭,好久不见啊!”
这话说得坦然,恐怕别人听了都要以为他和袁钟杭关系不错。
只可惜袁钟杭不是温杨元那嬉皮笑脸的好性子,他的河星长刀掩在刀鞘里,眉目深邃,一身浅银色盔甲仿若战神临世。温杨元说话时,他只是把目光移到这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的目光一移,就恰好看见叶年越;她穿着桃花绣的云锦长裙,衣领子边上也绣着几瓣妃色桃花瓣,更显得那肌肤雪白,眉目如画。对上袁钟杭的目光,叶年越微楞,然后点头示意,随即便放了车帘,遮去面容。袁钟杭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道:“好久不见。”
没有点名道姓,亦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温杨元说,还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温杨元的大拇指摩挲着自己的衣袖一角,脸上笑意不减:“特意来接我?”袁钟杭摇头:“父亲让我来接新娘子。”
婚礼在帝都办过一次,回北川还要再办一次。新娘子总不能从夫家出门,而且温杨元的双亲都已经去世,袁老将军和温家关系亲厚,新娘子从他家出去也说得过去。袁老将军大约也是想到这点,所以特意让袁钟杭来城门口迎接,给足了新娘子脸面。
只不过……
温杨元桃花眼半眯,弯成月牙儿的模样,笑吟吟道:“那就麻烦袁叔了,明日我上门接人,你们可不准吓坏了我的新娘子。”这句话说得懒散,似乎是玩笑的语气,可不知为何,温杨元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的气势突然紧张起来!众人看看温杨元又看看站在前边动也不动的袁钟杭,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些说不出的硝烟味!袁钟杭面色不变,只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手势,自有人上去接了叶年越的马车进去。
林乙十瞥了温杨元一眼:“你和袁钟杭有仇吗?”
温杨元笑得灿烂:“有啊,我抢了他的未婚妻,你说有没有仇?”
林乙十:“哦……等等你说什么?!”
叶年越在马车里听见他们说话,嘴角微微抽搐——当初先帝还没有来北川下密旨,叶年越也没有拜白临为师的时候,她母亲原先是看中了袁钟杭,想把她许给袁钟杭的。那时候双方连字帖都交换了,结果还没有来得及看完八字,她就跟着她师父跑去了江杭,这事也就此耽搁了下来。后来这件事也没有议出个结果,就爆发了岐上与大楚的战争,再然后,就是先帝自觉有愧于温家,主动提出联姻。
紧接着,她和袁钟杭的婚事就吹了。
按着这么说,还真是温杨元抢了袁钟杭的未婚妻。
“呸!净会瞎说!”叶年越按着额角骂了温杨元一句,奈何那人不在眼前,她只好又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人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
咔哒——
马车停下,赶马的仆从喝住了马儿,自有侍女过来掀车帘扶叶年越下来。叶年越扶着侍女的手出来,一出来就看见袁钟杭杵在马车面前。她一愣,随便对着他点头示意:“劳烦袁大人了。”袁钟杭一双黑黝黝的眼眸只注视她片刻,就移开,淡淡道:“夫人不必拘礼,唤我月徘就好。”月徘是袁钟杭的字;他母亲去得早,袁老将军一个粗人,取不取字都不重要,这个字还是当初叶年越硬是给他取上去的。
这一路行来,叶年越已经发现了规律,但凡温家的家生子和亲卫,都是喊她夫人,只有外面进来的下人才喊她王妃。如今想来,袁钟杭喊她夫人也是因为袁家和温家确实关系亲厚的缘故。
但是喊她夫人是一回事,后面一句话,怎么说都有点越距了。
叶年越垂眸,道:“还是叫袁大人吧。”她的眼睫毛很长,垂下来时,恰好可以遮住一双点墨似的眼眸。袁钟杭的目光掠过她乌黑的发顶,语气无悲无喜:“夫人若是觉得顺口,唤什么都可以。”
说完不等叶年越回答,就转头吩咐门口出来迎人的下人:“带夫人去后院暖楼里安置,务必要清净,不能留人聒噪。”
“是。”青衣的小厮答应下来,谄媚的为叶年越等人带路。叶年越扶着女官的手进去,与袁钟杭擦肩而过时,那位名动上京的年轻将军,侧头看了她一眼,喃语道:“我现在要比你高上许多了。”
袁钟杭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叶年越不过堪堪及他肩膀。
听见他这句话,叶年越前进的步子一顿,但也只是一顿,她回首,面无表情:“十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连身高都要比划许久的女孩子了,承袁大人这五年里多有挂念。你就当叶十六死了吧。现在只有叶年越。”说完她跟着引路的小厮进了后院。
袁钟杭眼见着她走远,连叹气都没有,只是看着,直到那纤细婀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轻轻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叶十六没有死。她只是,不爱我了而已。”
只是不爱他了而已。
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夜色中的北川,似乎也陷入了浅眠之中。
袁钟杭站在暖楼外面,夜里的风有点冷,他倒是浑然不惧,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有脚步声,他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我说,好歹我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未来妻子的楼下杵着站岗,不太合适吧?”语气懒散,仿佛没有骨架子一样,温杨元一身白衣,端的是神采逼人。反观袁钟杭,一身银甲未卸,面色肃杀,连说话都是冷冰冰的:“袁某不曾和殿下穿过一条裤子,望殿下自重。”
“啧啧啧——一个形容词而已,偏你认真。”温杨元咋舌,抬头看着暖楼的窗户,那里面点了灯,在窗纱上倒映出点点人影。他看着窗纱上的人影,嘴角微扬:“打算什么时候走?”既然他已经回来,那么北川自然不能再有袁钟杭。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他和袁钟杭?
只要他活着回北川,袁钟杭必定会被调去别处,正式被封大将军之位。
“等你们婚礼办完。”袁钟杭垂了眼眸,不再去看窗户上那一抹剪影。
温杨元侧目看他,眼里几分漠然:“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顾忌。”袁钟杭之所以一直没去任职,无非是因为两点:一是因为北川的袁家旧部势力还没有安抚交接完,二则是,袁老将军不愿意离开北川,袁钟杭还要打理袁老将军留在北川的事宜。
听见温杨元的这句奚落,袁钟杭依旧是面不改色:“有所为有所不为。”温杨元嗤笑一声:“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所以我们不一样,如果我是你的话……”说到后面,他陡然眼神一暗:“今天晚上我就先破窗把人掳走。”说到后面,他已经掩去自己面上黑暗的表情,又是笑意盈盈:“可惜了,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当初他翻墙偷溜出北川的时候,在王府外遇见了同样打算去岐上找叶年越的袁钟杭。
不同的是,就算温老将军拎着剑差点砍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作为那个“宝贝儿子”的温杨元,还是能面不改色的一溜烟跑出北川!而袁钟杭,却只是和袁老将军互相对视沉默许久之后,跟着他回了袁府。
“所以说,这世界还是很公平的。”温杨元看着暖楼,微微一笑:“付出了什么,才可以得到什么。”
瞥了一眼暖楼上摇曳的灯火,袁钟杭低低的应了一声,两人就不再说话。
而楼上,叶年越懒懒得斜躺在长椅上,朝暮跪坐在她身后用手帕替她绞着半湿的长发。莲叶坐在她面前,单手托腮,胳膊肘底下压着一本薄薄的书,上面没有字,全是图案,是当下市面上卖得最火热的图本。
莲叶看几页书,又瞥朝暮一眼,撇嘴道:“殿下,您要是觉得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人,不妨把莲心调回来。”在她看来,朝暮这样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留在殿下身边也只会帮倒忙吧?朝暮眼观鼻鼻观心,小声嘟囔道:“莲叶大人连头发都不会绞呢……”
莲叶听了这话,额角青筋乱跳:“喂!我听见了好不好!你说我坏话也不要在我面前说吧?”朝暮羞涩一笑:“我下次一定注意。”
哈?还有下次!?
莲叶只觉得自己心肝脾脏肺都不怎么舒服,眼前的朝暮,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莲藕!
叶年越眼眸微抬,看了两人一眼,二人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吵。
玉白的手拨弄开书页,叶年越又垂下眼眸,眼睫毛在白净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祝家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莲叶合上手里的小人书,回答她道:“祝家大少爷去了北川前线,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据说现在也挣了不少军工。祝家二小姐嫁给了张家的小公子,婚期似乎也是定在最近。”
翻书的手顿了顿,叶年越脸上无甚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哦,嫁人了啊……”
莲叶窥她神色,叶年越自始至终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大的情绪波动,她不由得心下忐忑。
祝二小姐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一个陈姑娘呢!她们的殿下,可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