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纨绔》蜀中豆蔻

3、相府水池

　　右相府并不大，但胜在精致玲珑；里面的每一处景色，都能说出一大串典故。
　　前些天府里的梅园开了第一批春梅，右相府的二小姐请了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贵女前来赏花。还特意给宫里那位也递了折子。
　　待那垂着金流苏银铃铛的凤架真的摇摇晃晃从宫门驶向右相府时，外面的贵女们自然是又对那右相的二小姐高看一等。谁都知道，长公主畏寒，一到冬天，就没有人能把她从长乐宫请出来。
　　“殿下，右相府到了。”莲藕在叶年越耳边轻声提醒。叶年越睁开眼透过珠帘往外边看——外面密密麻麻的停满了马车，透过间隔，可以看见右相府门口张牙舞爪的石狮子雕像。
　　她扶着莲藕的胳膊，一旁待命的宫女上前打起帘子，自有人跪在马车架下佝偻着腰给叶年越当“人凳”。莲藕先她一步下来，叶年越扶着莲藕肩膀，踩了奴仆的背下来。刚一下来，就有五六个年轻标致的少女围了上来！或是问好，或是请安，不一而足。叶年越神情有些倦怠，懒懒的答应了几句就不再说话——她往里边望去，并没有公孙念辞的身影。
　　注意到她的眼神，有年轻的贵女罗帕掩面而笑：“殿下，您是在找公孙二小姐？她还在里边摆她的……”话还没有完，就被人打断，脆脆甜甜的女声干净清爽：“殿下来了？我刚刚还跟何姑娘说这会儿您应该是到了——您看可不是？我才念叨几百遍，您就来了！”
　　众人放轻了呼吸，给后面来的少女让出一条大道。她一身鹅黄的袄裙，外边偏偏一件狐白大裘，毛茸茸的领子一衬，那张小脸越发显得纯稚可人。她面上笑意盈盈，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挽住了叶年越手臂：“殿下呀～好久没有见过了，你有没有想晚娘？晚娘可是一天三四遍的念叨您呢！都怪哥哥，平时进宫都不肯捎上我，想和殿下说会话也没有机会！”说到后面，小女儿家的娇憨显露无遗，惹人怜爱。
　　叶年越挑眉瞧她，十五六岁，花骨朵儿似的年纪。她笑了笑，轻拍念辞的手臂：“你要是想我了，只管往宫里递牌子。”
　　念辞笑着答应，两人说说笑笑的朝府里走去。
　　一月初冷得厉害，黑色枝条上面积了厚雪，尖儿上几朵颤巍巍探出脸的红梅，便分外显眼娇艳。
　　公孙念辞命下人清扫了道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在梅林里面蜿蜒进去。莲藕站叶年越前面半步替她拂开低枝，有雪花儿滚落她手背，晶莹的雪，和那白嫩的皮肉，互相衬应。
　　叶年越抬眼瞧她，凤眼眼尾娇娇娆娆的上捎着，偏又白得病态，怎么看都有些病美人的味道。她伸手握了莲藕的手，冰冷的雪冻得她微微皱眉，莲藕慌忙挣脱开来。
　　“你别在前边挡雪了，这种事情交给小丫头来做就好。老是这样亲力亲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宫里伺候的人都死绝了，就剩你一个了。”揣着怀里暖洋洋的手炉，叶年越皱眉说了她几句，莲藕俯身应是。公孙念辞瞧着气氛不对，连忙笑嘻嘻的岔开话题：“就是就是！莲藕姐姐就是太惦记殿下了，才让底下那群小的这样偷懒！”
　　说完又回头训斥自己身后的下人：“还傻站着干什么！瞧瞧你们一个个，跟那实心木头似的！看着树枝出来了也不去挡一挡，那手比主子还金贵不成！”一时间丫头婆子纷纷上前拂开树枝，滚雪落了一头一身，看上去十分的滑稽好笑！
　　叶年越扬了扬嘴角，小小的露出个笑容。公孙念辞偷眼看见，才松了口气。
　　“你们梅园里新修了水池？”叶年越走着走着，像是忽然想起似的，回头问了公孙念辞一句。公孙念辞显示一愣，随后赔笑道：“是有一个。殿下要不要去看看？我哥哥前些日子修的，里面倒是养了一些稀奇玩意儿。”
　　“哦？什么稀奇玩意儿？”叶年越挑眉，似乎是有了点兴趣。公孙念辞冲她眨了眨眼，俏皮道：“这个东西我说不清楚，还得殿下自己去看看。”
　　“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不止殿下，我都想去看看。”公孙念辞后边的一位贵女好奇的接了话头。叶年越把玩着自己腰上的垂條，笑容有些玩味：“那就去看看吧。”
　　穿过大半个梅园，直到尽头时，她们才看见了这个所谓的“池子”。说是池子，不如说是个头尾窄腹部宽的水渠，水很清，可以看见底下花白的底石，水面上漂浮着青铜杯盏，里边是半透明的烛油。而每个漂浮的杯盏底下，又有一尾小指大小的红色鱼儿绕着杯盏打转，却绝不游开。边上围了暖白玉的栏杆，防止人摔下去。
　　叶年越趴在栏杆上，莲藕皱眉在一边虚扶着她的腰肢。叶年越饶有兴趣的指着那些杯盏问公孙念辞道：“那些杯子里装的是什么油？看着和我们平日里点的不太一样。”
　　公孙念辞摇摇头，嘟嘴念叨道：“我也觉得和我们平时点的不太一样，但是我问哥哥他又不肯说，我查了许多典籍书卷，却也查不出个名堂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叶年越想要探出半边身子看个仔细，莲藕慌忙抱住她腰低声劝道：“殿下若是想看，奴婢去取就是了，殿下千万不要自己犯险！”公孙念辞也被她唬了一跳，连声应和莲藕：“对呀！殿下要是觉得有意思，我回头让人打捞几只给您送进宫里就是……”
　　话未完，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尖叫！
　　叶年越皱眉望向后面，公孙念辞给吓了一跳，怒气冲冲的训斥后面道：“叫叫叫！叫什么叫！没看见长公主殿下在吗？惊扰了殿下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不是，是何家的三小姐！她……她摔进池子里去了！”说到后面，丫头声音里带着恐慌的哭腔！这里边都是大家小姐，随便哪个磕着拌着了，都够她们喝一壶的！公孙念辞只觉得眼前一黑简直恨不得昏死过去！她咬着牙问小丫头：“怎么会掉下去了？不是有护栏吗！后面的丫头婆子呢？还不快去捞人！”骂了几句，她又暗自庆幸，幸亏这池子也就及膝，顶多受点惊吓回去躺几天，周围又都是千金小姐，不至于损了清誉。
　　小丫头欲哭无泪，颤巍巍的回答公孙念辞道：“小……小姐，但是那里面……那里面的鱼……它吃人啊！”
　　叶年越趴在栏杆上，望向队伍末尾，那里有个姑娘摔进了池子里，正死命扑腾着——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扶她！
　　只见杯盏底下的红鱼仿佛闻着鱼腥儿的猫，疯狂的扑那姑娘身上撕咬！才落水不过几瞬，就成了一个血人！
　　公孙念辞看得脸色发白，腿一软栽倒进了丫头怀里！叶年越皱眉，侧头吩咐莲藕道：“去把何小姐救上来。”
　　“是。”莲藕略一点头，手在栏杆上一撑，轻松的翻过栏杆出去——小巧的足尖不偏不倚点在杯盏内，鞋尖还没有陷进油里，身子一腾，又踩上了另外一杯盏！她就这样一路踩着杯盏踏水前行到那姑娘身边，一手拿捏住女子肩膀，运气一提！
　　啪嗒啪嗒——
　　顿时女子身上的红鱼像是滚油遇雪，纷纷落回水里！
　　莲藕拎着女子，明明也是娇小玲珑的体型，她却依旧身轻如燕，一路踩水飞回叶年越身边！刚一落地，血腥儿顿时蔓延整个空气！叶年越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冷淡的吩咐莲藕：“带她去马车上，让随行的太医看看。”
　　“殿下……我们府上有上好的大夫——”公孙念辞强撑着站稳还想说些什么，叶年越冷淡的截断话头：“不必了，我还要带她回宫去问一些事情。”说完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公孙念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莲藕拦住。她垂目，秀丽面容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公孙小姐，殿下要回宫了，您止步吧。”
　　回到马车上，莲藕将那落水的何小姐安置在后面随行的小轿上边之后又回来和叶年越共乘一车。
　　叶年越歪在软椅上，皱着眉胡乱翻动手上书本，莲藕在一边没敢出声。叶年越叹口气，撑着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问莲藕似的，说道：“你说，这公孙念辞特意让我发现水池的诡异之处，是为什么呢？”
　　指尖敲打着自己膝盖，叶年越自问自答的推理起来：“她是故意的——借赏梅的名义，把这个诡异的水池暴露在众人视线里面。那么何姑娘落水，是意外，还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水池是她哥哥亲手修的，她现在把水池的诡异之处暴露出来，甚至右相都没有阻拦，这说明公孙家最有权利的人也对这个水池的存在很是不满。”
　　停顿片刻，叶年越越发不解：“所以说，右相的嫡长子，为什么要建一个让妹妹和父亲都不满的水池呢？他们对这个水池很不满，却没有自己动手封掉，而是选择用外界舆论来压着公孙大公子放弃水池，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者是说，他们有绝对不能插手的理由？绝对不能插手的理由……”
　　反复念了几遍，叶年越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马车停下。她皱眉，对莲藕道：“你出去看看，怎么停了？”才这么一会，恐怕连宫门都不到，怎么说都没有停轿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跟外婆去戏园子听戏，鬼知道我是怎么撑到现在并且还码完了这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