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剑》蛋糕骑士

42、第 42 章

　　又是、另一个三百年吗……

　　眼中的茫然丝丝褪去，晓凌的双眸显得清澈而忧伤。他垂眼看着自己被牢牢攥住的右手，沉默不语。
　　吃力地盯着他的表情，逍遥子清俊的脸庞早已开始泛起死灰：“哈哈——咳、咳，我就要死了，你可高兴？”

　　“……”
　　是阿，眼前的这个人，就要死了……马上…马上他便再也不必逃避下去，也不必再违心地欺骗与杀戮。可为何他曾满心期盼的自由，到如今却只剩下难以抹杀的陌生情绪？这种情绪，在发现小师妹专心倾慕着大师兄的时候心底出现过，在知道罗敷死去的时候心底闪现过，而现在，又如鬼蔓一般慢慢地占据了心头。
　　轻轻摇了摇头，晓凌忍着腹部相同位置的钝痛，将周身的功力运至手心，凝成一颗金色的球，缓缓朝逍遥子的伤口压覆上去：“现在说什么有什么用？如果你死了，我这种不合格的契约者，大概也不会有好下场吧……呵呵”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起来，“不止一次设想过最后的结局，轰轰烈烈也好，臭名远扬也罢——却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什么神阿魔啊，什么混沌与命定，他不想明白。他只记得，空白的自己在睁开眼的霎那，见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他肌肤的温度，早已通过十几年的纠缠，深入骨髓……

　　很快，这世间，就要再也没有这一份感觉了。

　　“结、局？”逍遥子讥讽地重复了一遍，又引起一串撕心裂肺地咳嗽。“你那些所想的结局里，可有一个是圆满的？”

　　“有。”晓凌淡淡地回道，“在那个结局的最后，我们都死了。”

　　“……是吗……都死了阿……”微微一愣，逍遥子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紧紧攥住晓凌的手，他有些颤抖地抚上对方紧锁的眉头，“这便是你心中真正的愿望么……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那你可告诉我，现在的你，有了知晓感情的命运吗？”

　　晓凌闻言，瞳孔微竖，一时措不及防地迎上了逍遥子始终凝视着他的视线——以往的疯狂和执念竟然全都消散不见，在那双眼中遗留下来的，是遥远的记忆深处里流淌着的温柔和哀伤。
　　“你——”
　　趁他晃神间，逍遥子费力地按住他的眉间：“再见了……依吾之言，契收！”

　　铛——

　　晓凌眼前一黑，黑眸瞬间变得茫然暗淡，身体犹如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歪倒在地。手中的天剑也顺势颓然地滑落，不再发出夺目的光华，就如同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呵呵……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看似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实际上最是无欲无求，漠视一切。任何人爱上你，就注定要一步一步地走向绝望。所以，我从来都告诉自己，要做好你的师父，不能违背天伦。”
　　“没有用。”

　　满怀眷恋地看着对方无神的瞳孔，逍遥子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没有用啊！”

　　……
　　“和我约定吧，人类。我将保护你，直至死亡来临。你可以叫我，飞凌。”
　　……
　　就算双眼紧闭，那人绝世的风华仍然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让他怎么能够忘记？

　　随着怀中柔软的小人儿一天天地长大，他的心也越发难以满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种教养徒弟的成就感悄然变质？看着膝下冷得如冰雕的小玉人，墨黑色的眼眸涣散又不失深邃——那种深邃，让人望不到低，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什么时候，他这份感情才能有所寄托？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应他？

　　多少次夜深人静之时，他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睡。

　　“我可以帮你得到他。”

　　终于，那个男人出现了。
　　相似黑眸里，深沉和霸气竟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让人在无法忽视的同时也不敢多加窥视，而那宛若恶魔般的低声耳语，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让他难以抵抗。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一半的魂魄，得到了“可以压制住天剑”的力量。在那股力量的趋势下，他强行修改了与飞凌当年定下的契约。

　　刚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么做所带来的结果，直到那个午后——

　　“你——给——我——笑！”
　　臂弯中的小人儿如同牵线的木偶，绽放出从未有过、令人眩目的微笑，但身体却因违和而僵硬着——这便是契约真正的力量，可以绝对而又完全地控制与命令。

　　不敢再面对那双幽深的眸子，他仓皇闭关，不料不但静不下思绪，反被另外一半魂魄趁虚而入、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魂魄刚刚开始融合，他并不是无力反抗，但那份靠恶魔而获取来的属于晓凌的甜美滋味，却让他绝望地贪恋着。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步步为营，开始算计整个修真界；看着面对自己的日行偏激，冰冷的少年开始戴上面具，渐渐疏离。时光飞逝，少年年幼的青涩不再，淡漠转为风轻云淡，嘴角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就算游走于死亡边缘，也是不咸不淡的样子，而那仿若黑曜石般耀眼的双眸，更加令他无能为力……

　　一眼成魔。

　　紧紧捂住腹部的伤口，逍遥子痛苦地大喘了几口气，急促地挣扎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高高在上的天帝！”

　　“我应你的愿望而生，最后也给你了告别的机会。你还是不满吗？”
　　逍遥子的呼唤引起空中阵阵涟漪，青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剥离，逐渐汇聚成一个透明的轮廓。额戴金玉，黑发自然垂下，一双凤眼潋滟涟涟，正是天帝焰华。
　　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失去意识的晓凌，他幽幽一笑：“痴人。心魔已种，早就断绝了升仙之路。若没有我的帮助，你穷其一生，也无法碰触他一分。”

　　虚弱地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怨恨，逍遥子紧抿惨白的薄唇：“人类，本来就是贪婪的生物。但，你又何尝不是呢？”指尖沾着自己的血液，他在地上画出一道符印，“消失吧，半魂的契约。”驱逐，哪怕那是自己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呵呵……”被凡人如此冒犯，焰华不怒反笑，“就算我离开人界，也不会是这整件事情的结束。可惜，你却再也无法看到我所期待的终局。”语毕，身影缓缓地淡化不见。

　　终于摆脱了长久以来的梦魇，逍遥子的身体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崩坏下去，忍着神经一寸一寸裂开所带来的剧痛，以及亲眼目睹着自己从脚开始化成灰烬，他的心境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当年，小小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求仙修道，满心带着的，也是这份纯然的轻松呢……真是怀念阿。

　　虔诚地吻上晓凌淡色的双唇，逍遥子视线早已一片模糊，“我已经用我最后的一点修为解除掉了那份契约，哪怕这会让我的元神万劫不复。”

　　“所以……”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祈求着，

　　“不要忘了我。”

　　最终，无声无息。

　　与此同时，天界。
　　沉睡中的天帝缓缓睁开了双眼，金色的光芒再度充斥着整个天宫。感应到他那得天独厚的醇正仙气，众仙家满心欢喜地纷纷跪下：“恭迎陛下恢复出关，回归天庭！”

作者有话说

　　点开，边听边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