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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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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计、采……”
听清躺在床上女儿的低吟,罗父收回原本要给她擦汗的手,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计采?罗敷怎么会在昏迷中提到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名字竟还在她的意识中根深地固?
过去的记忆渐渐汇至脑中,随即卷上来的,是益发黑暗的迷雾。
有多久了……自从罗敷身体好了以后,有多久,自己没有再这么接近过她?当年粉嫩可爱的小人儿,如今已经长成了青涩俏丽的少女。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端庄美丽的人妇?
不,甘,心。
陪伴她的自己一天天的衰老,一步步的远离。怎能甘心?
看着此时正在昏迷的女儿,罗父心中的黑暗不断翻腾。罗敷的轮廓像极了她的母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因为昏迷,原本粉红的双唇略呈透明,吐气如兰,从微微张开的缝隙间,小巧的舌头隐约可见——停!
发觉自己正通向一个禁忌的领域,罗父仓皇地扭过头去。为什么,为什么控制了十几年的思绪现在突然爆发?难道就是因为罗敷在呼唤“计采”吗?
他死死攥着不断颤抖的双手,表情阴晴不定。
不对,现在不是去在意一个死人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去做一些准备。在罗敷醒来之前,这个宅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死人要料理。
对,再多一个就好……
想到这里,罗父抬头望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女儿,便朝屋外走去。手刚触摸到门扉,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句轻轻地询问:
“伯父不继续看着罗敷吗?她可能马上就要醒了哦。”
罗父大惊失色,猛地回头,晓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罗敷的床头,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我担心罗敷,所以过来看看。”
“不可能!”罗父几乎是吼着脱口而出。
“不可能?”
晓冷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伯父是觉得我一点都不在乎罗敷呢,还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罗父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阴沉,文雅的气质荡然无存:“你是谁?”不待他回答,就朝晓凌的方向猛地甩出去三道青赫色的符纸。
晓凌一挥衣袖,符纸在空中被折弯,打偏到了右面的廊柱。柱面的表漆立刻嗤——地脱落了一大半。
啧,好狠的大叔……面对突然翻脸的罗父,晓凌习惯性地翘起嘴角,眼眸越发黑亮:“伯父果然对道符也很有研究。不过,恐怕以你现在的修为,还赢不了我。”
微向后一步,晓凌张开右手,弥漫的金色粒子瞬间形成五张符咒,化作五道青光,直冲罗父而来。罗父闪避不及,顿时被罩住,竟一动也不能动。他不禁惊怒,喝道:“你到底什么目的?”
晓凌瞅他动弹不得,身子骨立刻松软下来,含笑倚着柱子叹道:“我和你女儿几年前有过约定。现在路过,就想顺便实践好了,不料竟是个大麻烦。”
“几年前?”罗父惊疑不定。算起来,那不就是自己刚刚开始计划的时候吗?
“既然看势做大,现在为何要插手?”言语间,竟夹杂着丝丝怨气。
“逍遥门下,自有其规矩。几年前是我躲过去了。现在避不掉,我也就不能袖手旁观。”抿了抿薄唇,晓凌虽然在笑,但眼底却徘徊着淡淡的冷漠。
“呵呵,竟然是逍遥门,逍遥门。难怪——”罗父颓然卸下防备,苦笑连连,“难怪从刚才起,明明召唤了,他却没有出现。想必是早被你制住了吧。逍遥门……没想到特意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万般小心,竟还是会遇到仙道之人。命中注定吗……”
“伯父一直召唤瓮鬼,难道就没有感觉出来,他已经快要失控了吗?”
晓凌抬起左手,一个青色的身影慢慢从掌心浮现出来,越来越大,最终变成那个鬼孩子,跳落在地面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他就快要反噬了,不然罗敷又怎会受惊?”
“反噬?”听到它会威胁到罗敷,罗父一脸惊慌。当初那女子竟没有提过这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罗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房中发生的一切。罗父的身子瞬间僵直,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那就让我来说明一切吧,”晓凌淡淡的声音在房内回响,“下弦月,以及瓮鬼。
瓮鬼,是一种制鬼的方法。只要把活人埋在瓮里,七个鬼月之后,他的灵魂便会受摆阵人的控制。这类的鬼神,死前受尽折磨,都带着极深的怨气,所以法力也要比一般的游魂高上很多。小到移物拿钱,大到治病杀人,都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瓮鬼需要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吸食活人。这县城的鬼月里估计是死过不少人吧,才能形成现在这般法力的鬼胎。
瓮鬼不在鬼界,而是和人类朝夕相处。难免会吸食些异气,久而久之,便失去控制。如果没有道行高深的人加以约束,它迟早会反噬其主。”晓凌抬眼看向了坐在床上的罗敷。
“其…主…?怎么会?”罗敷低呼,“什么瓮鬼、埋活人。怎么可能?”
回头看了看一旁的鬼孩,晓凌眼底划过一丝惆怅:“那就要问问罗伯父了。你命中少卦,天生多灾短命,竟能活到现在,又是何故?如果不是瓮鬼加持,罗敷你恐怕早已夭折。”
罗敷霎时惊恐地睁大双眸,看向自己的父亲,尽是无措。自己多病夭折,瓮鬼吸食活人——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活到现在,竟是一直在吃人的血肉?!她突然感觉到浑身针扎一样地疼痛,难受地伏在床头,干呕起来。
“罗敷,罗敷!”罗父慌忙跑过去,伸手要去扶她,被她啪——地一下打开,
“别靠近我!”
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追寻的凶犯,居然就是自己最亲之人。她再不能忍受丝毫。
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罗父的表情瞬间一片死灰。
罗敷强忍着痛,凄声问道:“我问你,当初,你拿谁埋作了瓮鬼?是,计采,吗?”颤抖着吐出了心中的名字。
“呵呵……”罗父一反常态地低声笑起来,凄厉得令闻者感到绝望。抬头看着着罗敷苍白的面孔,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最关心的,还是那个计采?不过是一个外人,我把你从小带大,相依为命,居然还比不上?”
“可他们都是人命,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阿!”罗敷泛着泪光。她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那个漆黑有限的空间里,那个聆听隔壁哭泣的自己。是计采在托梦吗?被埋在瓮里最后的记忆。只能听到她在外面哭闹,自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等待着身体慢慢虚弱腐烂。而他最好的朋友就在一壁之隔,什么都做不到……父亲——
“因为我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