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坏心思》今几

9、第 9 章

　　吴迅离得不远，他们在廊下，他还坐在门口台阶上，隔着几十步的阶梯。
　　他能清清楚楚看见那个男人用令人厌烦的眼神看她，他胸腔里装了发射器一般，点火就要炸。
　　突然就气极，孩子气起来，凭什么不能打，他偏要打。也不知道是酒气上头还是真委屈上了。
　　眼睛刺一样盯人，然后按了手里电话。
　　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喉咙发哑，又灌了风，听起来不太好：“你在芜津饭店？”

　　周成玉其实不知道吴迅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这是他。或许是最近只记了这么一个名，或许是昨晚他说再联系，有种突然的直觉。
　　她觉得有些好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瞎想。
　　对方声音干哑，还咳了几下。
　　“是，你怎么知道？”她奇怪。
　　吴迅说：“你现在有空吗？”
　　周成玉看看郑斯：“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

　　周成玉觉得今晚的吴迅有点莫名奇妙，“你总得先说自己什么事吧？”
　　吴迅忽然就不吭声了。
　　郑斯好脾气站着等人，见周成玉没说话，轻声问：“有事？”
　　周成玉捂着听筒，有点歉意道：“一个朋友。那个，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郑斯笑：“没关系，你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
　　“那我留下来，如果真有事，我也可以帮忙。”郑斯说。

　　周成玉想想也好，她不知道吴迅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万一真有事，多个人也好搭把手。
　　她转而对电话那头说：“你在哪？还好吗？我这边有个朋友，你说什么事，我们过去接你？”
　　吴迅喘着气，目光如炬，隔着几十米杀人一样看过去，淡淡道：“我没事了。”
　　“啊？”

　　说完就后悔了。
　　怎么能这样说，是不是傻逼。
　　吴迅抓着手机，没吭气。
　　好在周成玉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又追问一遍：“你到底有事吗？别耍性子。”
　　电话那头闷着声音：“我在饭店门口，喝醉了，走不动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周成玉立马回头找人：“哪儿呢？”
　　吴迅撑着身子起来，还是坐着，冲她远远挥了挥手机。
　　隔着几十米台阶，周成玉这才看见大门口瘫坐着一个高大男人，极其不讲究的，屁股着地坐在台阶上，手臂举着，没力气扬了扬，就垂下了。
　　脸庞背对着门口的灯，看不见表情，只能察觉出那轮廓分明的侧脸绷得紧紧的。
　　郑斯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人，转身问周成玉：“是他吗？”
　　周成玉点点头：“是。”

　　看着两人往这边来，吴迅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给老袁发了条短信。然后快速删掉。
　　走动带风，让他清醒一点。
　　周成玉站在他面前，一脸莫名：“你怎么坐这儿了？”
　　吴迅混不在乎，笑笑道：“喝过头了。”
　　果然浑身酒气，风一吹直往身上蹿。
　　周成玉：“喝酒了你朋友怎么把你丢这儿了？”
　　吴迅乖乖道：“他们也喝醉了。”
　　周成玉又问：“那你也不知道找人来接你？”
　　吴迅苦着一张脸：“老袁没接电话。”
　　周成玉拿过他手机拔号，果然只响没接。
　　她叹口气：“那你就这么坐在大门口啊，你是小孩吗？要是我没恰好经过呢？”
　　吴迅说：“那我就再吹会儿风，清醒清醒再自己打车回去。”
　　周成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斯倒是蛮有兴趣打量，眼前这个人，似乎有点意思。
　　吴迅一直没正眼瞧人，这会儿也不好不做表示，勉强问道：“这位是？”
　　周成玉闻言，这才想起来，忽然就有点脸红：“我……朋友。”
　　吴迅“哦”一声，伸手：“你好，吴迅。”
　　郑斯要去握手，手还没握上，吴迅却歪歪扭扭往一边倒。“哎？哎！”周成玉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喝得双眼发红，脸色发白，撑这么久，这会儿算是挺到头。靠着她温热的手臂支撑身体，眼角发红。
　　郑斯只能收回被晾着的手，说：“我帮你送他回去吧。”说着扛着吴迅胳膊搭在肩膀上。
　　吴迅半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害他差点踉跄了下。
　　周成玉忙伸手护住：“你可以吧？要不要我叫个人。”
　　郑斯斯斯文文一个医生，哪里受得起对方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况且这人还是人事不省的状态。
　　他抿唇笑：“没事。”他把钥匙递给周成玉，“你帮我开车门。”

　　两人费劲把人搬上后座，周成玉要跟着上去，郑斯道：“成玉，你坐前方吧，后面怕你被挤到。”
　　她正想探出身子，吴迅歪歪扭扭往下滑，喉咙里还反呕了一声，“我还是坐后面吧，省得他把你车子吐脏。”
　　郑斯没坚持，关门开车。
　　车子里暖了不少，吴迅脸色瞧起来没那么白。眉头紧蹙，闭着眼，似乎也不大好受。仰靠着椅背的脑袋没地支撑，顺着行进慢慢滑下，靠在周成玉肩膀上。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支手指轻轻把人推开，那人没一会儿又颠着颠着，滑下来。
　　脑袋死沉死沉的，周成玉也懒得去动弹，随他去。
　　郑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儿，平静移开，注视前方路况：“你朋友看着很眼熟啊。”
　　“嗯？”周成玉问，“你也认识？”
　　“好像是金翠阁的老板吧，别人请客去那里吃过一吃饭，是叫吴迅？”
　　周成玉默了片刻：“好像是吧。”
　　郑斯诧异：“不是你朋友？”
　　周成玉搓了下双手暖和：“也没认识多久，我哪里有机会能认识这样的人物，碰巧罢了。”
　　要不是周澜耍大牌耍人家地盘上去，她这辈子都跟他不会有交集。
　　郑斯点头：“是，上次朋友请客我也实在吓了一跳，价格不是我们这种平民能负担的了。”
　　周成玉好笑：“当医生也这么穷啊。”
　　郑斯说：“医生钱要攒着当老婆本，不能随便花。”
　　周成玉低头笑，没说别的。
　　目光掠过吴迅，他眉头还是蹙着，似乎难受劲儿没下去。眼睛动了动，似乎要转醒。
　　周成玉问：“你还好吧？”
　　吴迅哼哼唧唧，半睁着眼：“……我没事。”
　　郑斯问：“吴老板，送你到哪里？”
　　吴迅没回答，似乎又睡过去了。
　　郑斯眉头拧着。
　　周成玉想了想：“送他回家吧。”

　　她掏出吴迅手机，又拨了老袁号码一次，还是没通，送到金翠阁也不好，正在做生意，万一人不在，一堆员工还胆战心惊。
　　她给老袁发了一条短信，告知情况，报了吴迅家地址。

　　郑斯拐过另一条街，随口笑着问：“不是不熟悉吗？你这倒是都知道地址了啊。”
　　周成玉看看他，解释：“我送外卖到他家过。”
　　郑斯笑着摇摇头：“我没别的意思。”
　　其实她也挺奇怪，抛去这个，他们确实不熟，吴迅为什么喝醉酒找她。
　　虽然他的解释也确实没错。
　　周成玉默默想。

　　三人上楼，依旧郑斯扛着人，上了电梯，周成玉到前面开门。歪在郑斯身上的吴迅晃晃悠悠转醒。
　　郑斯只感觉肩上重量轻了点，回过头，吴迅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他还没说话，吴迅压低声音，语气恶劣：“离她远点。”
　　郑斯皱着眉头刚想出口，周成玉开好门过来帮忙扶，后者又醉鬼上身。

　　费劲把人弄进房间，郑斯在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周成玉好心把装了杯热水进房间，打算让人醒过来的时候能缓一下。
　　结果刚踏进去，吴迅直挺挺坐在床边。
　　“我的妈呀！”周成玉一口气吊在嗓子里，“你要吓死人吗？”
　　吴迅揉着额头：“我喝醉了？”
　　“你喝没喝醉你不知道？”周成玉说。
　　吴迅眼神有点溃散：“我脑袋有点晕。”
　　“我给你经理发短信了。”周成玉说，“你还好吧。”

　　吴迅抬头看她，脸色是回来了，眼还是红的，这得喝多少酒，全身臭烘烘的，是浓重的酒味，不算难闻，但呛人。
　　“你自己缓缓，好点了就去洗个澡再休息吧，我给你倒了杯水……哎？”
　　吴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周成玉瞪大眼：“干什么。”
　　对方身上的酒气臭味熏天，眼神都开始溃散了，有点失焦，但还是看着她。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周成玉觉得这人醉得不成样了，道：“没什么大事改天再说吧……”
　　“不行。”他还挺倔。
　　周成玉无奈，“行吧，你说，什么事？”

　　吴迅低下头，直直地盯着她，目光不闪不避。
　　周成玉弄不明白这是清醒还是迷糊。
　　“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吗？”他的眼睛带着酒后的热意，好像也跟着被熏红了。
　　“啊？”
　　“我的名字。“吴迅赤红着眼看她，“我叫吴迅，我说过了。”
　　周成玉：“没有啊。”
　　“我有。”抬着的脑袋太重，他歪歪扭扭跟着垂下，声音低闷，却听得清楚。
　　可是周成玉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跟他说过。
　　捉摸不透看人。
　　当然，她是知道，这人多有名气，不去打听，也有消息传到耳畔，她知道他的名字。
　　是这个意思吗？
　　周成玉扶着他：“好吧，那算你说过。”
　　“那你还不记得……”
　　他居然还埋怨起来，可惜醉意上头，实在酒后乱语，话没说完，人就歪倒在床。
　　周成玉愣了片刻，看着人是彻底睡过去了，留言说了冒昧进房的无奈之举，又帮他盖好被子才出门。

　　郑斯站在客厅欣赏他墙上的画，看见人出来，问道：“可以了？”
　　周成玉觉得挺抱歉的：“不好意思，今晚麻烦你了。”
　　本来是出来约会的，结果却反过来照顾别的醉酒男人，是谁都不乐意。
　　郑斯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说麻烦我。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还可以的话，那么跟你照顾你的朋友，我觉得很荣幸。”
　　周成玉停顿半天，抬头望着他，最终咬咬牙，还是开口道：“我觉得……”

　　“等会。”郑斯苦笑，“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我不想我的恋情是结束在另一个男人的房子里的。”
　　周成玉心想自己也没答应他什么。
　　但莫名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是怎么回事。
　　“那你还看人家画看那么久，不想走吗？”
　　“他家的画倒是挺好。”郑斯笑答道。
　　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讲。

　　*

　　周成玉对昨晚的印象更多停留在与郑斯说开的那种轻松里。
　　其实她跟郑斯算是认识很久，她更喜欢当朋友，情侣这种东西，实在难说。
　　她没感觉，更不想因为需要个人陪着就白白葬送掉这相处愉快的关系。再好的婚姻都有分开的时候，她不认为这样勉强的结果会比朋友来的更长久。
　　好在郑斯拿得起放得下，堂堂一个心内科医生，不愁好女孩，周成玉其实也对他能看上自己惊讶得不行。

　　早上东西刚准备好，店开门不久，手机里就收到一条订单。大早上的，还真没几个人会吃面。小云打了单子出来，嘀嘀咕咕好奇，跟张桥在那边琢磨好久。说得周成玉都好奇了，“谁啊？”
　　小云说：“哦，秀林那边小区有个订单，八点多的单子，这人大早上的居然吃面，我们都还没开店呢。”
　　周成玉忙活的动作停住：“秀林？”
　　“嗯，咋啦成姐。”
　　“没。”周成玉本不想管的，但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拿了单子看。
　　还真是他的地址。
　　宿醉、又是早上，还点了这么多料的卤面，这人喉咙是水管吗，什么东西都能顺顺当当吃下去。
　　周成玉无奈，心想，他都说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这人又混得那么惨，那她还是得关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