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坏心思》今几

16、第 16 章

　　吴迅有事先走，华少辛很不满，只得把陆培英留下来陪他尽兴。这人虽然腹内空空，但人品是不错，大概华仕荣意思是想让他带着多熟悉熟悉。
　　做朋友可以，他没兴趣当人老母子一样的导师，撇下人就走，只是苦了陆培英。
　　回了金翠阁，脱了外套直奔厨房，吓得里面的师傅一个个手脚都不敢动弹。
　　“怎么了？我是如来佛不成？”吴迅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我。”
　　老袁站在门口琢磨：“老板您这是预备做什么？”
　　“看不懂？我做饭。”
　　老袁摸了摸帽子，懂了。
　　吴迅袖子撸到胳膊处，拨弄了下食材，就停住了。

　　老袁看的奇怪，“怎么了？”
　　做什么好？吴迅陷入苦恼。
　　伤在腿上，并不严重，不用忌口，汉满全席应该都没问题，但保不准她喜好，也许喜欢清淡点的？上次的清粥味道刚好，或许偏好这个。但转念又想，看着温润，其实脾气大得很，泼辣的性子被藏得好好的，轻易不拿出来看人，说不定爱吃口味重点的。

　　吴迅一会儿拨弄这个，一会儿琢磨那个，厨房众人不明所以，只有老袁知道一二，看的摇头不已，心道栽了栽了。
　　几道菜，花了他比平时要多一倍的时间，吩咐把保温盒装好，开车出门，还是迟了点。
　　吴迅知道周成玉这几天不会在店里，肯定回家，车子沿着熟悉的路到了楼下，拿手机拨电话。
　　自从上次，他没主动拨过电话。一是不敢，二是没理由。
　　磨磨蹭蹭，现在打个电话，都烫手得好像抱着火炉。他这么些年，什么事情没碰过，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都没有此刻来得如履薄冰。
　　一点都不像他。
　　吴迅盯着楼上房间笑了下。

　　周成玉确实没出门，不敢，实在怕了周澜。这两天见了他都有点心虚，小腿每次好上一点都马上告诉，他都提不起多大劲儿，应一声好好休息就没了。
　　她怪落寞的。
　　坐在房间里发呆，桌子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周成玉瞥了眼，心跳突然就快了几秒。
　　她瞪大眼，心想自己有毛病吧。还是接了起来。
　　“喂。”
　　吴迅的声音聋子都能听出来心情不错：“在做什么？”

　　啊？周成玉觉得这寒暄模式未免太自来熟了一点，但细究好像又没什么大的问题。
　　“没什么事，在发呆呢。”
　　“发呆？”吴迅说，“那就是没事了。”
　　周成玉说：“算是吧，怎么了？突然打电话……”怪奇怪的。
　　吴迅声音很低：“你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周成玉“啊”了一声，过去掀窗帘，果然瞧见路边树下停着一辆车。黑色的保时捷，线条流利，停在夜色中。她思绪乱飘，茫茫然落地，站在窗户边，盯着下面闪着灯的车子，对电话那头说：“你怎么过来了？”
　　吴迅开车下来，远远冲她笑：“顺道路过，就来看看你伤好了没有。”
　　周成玉穿了外套下来，情绪在处在状况外。

　　吴迅穿着一件黑夹克，肩膀宽厚，眉目沉俊，站在车边，眼睛从她迈出楼梯就没移开过。
　　在楼道就看见人，太明显了，一身黑衣站在那里。瞟了一眼她身上过分宽大的外套，吴迅不太满意说：“我……打扰了？”
　　周成玉无言：“我都洗好澡特意换衣服下来的，不过也没打扰。”
　　瞟他一眼，她问“你过来谈生意？”
　　她拢了拢身上衣服，匆匆忙忙下来，头发也没好好梳，蓬头垢面的。周成玉有点脸热，觉得自己太不讲究了点。
　　好在对方似乎根本没注意这些。

　　“是，过来谈生意。”吴迅挑挑眉笑了声，俯身进车里拿了一叠保温盒出来，递给周成玉，“给合作商带了点金翠阁的招牌菜，顺便给你也带了点。”
　　白色的保温盒，四层，外面眷了花纹，精致好看。
　　周成玉有点懵：“给我的？”
　　吴迅：“怎么？不行？你不是没吃过金翠阁的菜的。”
　　周成玉下意识拒绝：“我不要，我没钱。”
　　简直了。
　　吴迅直直瞪着人，左右看看，才无言地转向她：“我能收你钱？”
　　“那可说不准。”周成玉说，她对金翠阁的收费心有余悸，恨不得避之千里，“你这菜多贵，卖出来就是一笔钱，怎么就给我了？”
　　吴迅被堵住，半天回答不来。
　　周成玉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对方忽而无话，她反而愣怔了：“啊，怎么了？真特意给我的？”
　　“我差那点钱？”吴迅蹭蹭鼻子，“说是顺道了。”

　　周成玉接过盒子，上面还热乎乎的，盒子精巧，跟他那古董店一样的酒楼一看就是一道风格的，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最终还是接过来，抬头看人：“那，谢谢了。”
　　吴迅：“嗯。”
　　“要不要上去坐坐？”
　　周成玉其实觉得有点怪异的气氛，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总觉得，吴迅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普通朋友。但是除此之外能是什么，总不会……
　　“我就不上去了。”吴迅说。

　　“啊？”周成玉没想到他会拒绝，愣愣发问，“怎么不啊？你很忙吗？”
　　吴迅点头：“你趁热吃，我还有点事。”
　　“噢。”她刚起了个头的念头立马被掐掉了，怪不好意思的。
　　吴迅指指保温盒，“记得吃，尝尝味道好不好。”
　　周成玉：“你这菜多贵，我可舍不得扔掉。”
　　吴迅开了车门要走，手抓了把手又停下，侧过身。
　　“怎么了？”她问。

　　吴迅想起今晚看到的那幕，心里犹豫了下：“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他表情有点严肃，不似平时随意，衬着沉沉夜色，让人情不自禁正襟危坐起来。
　　周成玉睁大眼：“什么事？”
　　该不该说，要不要说，其实吴迅并无法断定。他原来只觉得好笑，人都有两面，不管是有意隐瞒，还是无意为之，都不该由他来揭开。可华少辛的那句话又让他犹豫不决。
　　周成玉看他，等他下一句。
　　吴迅揉了揉额头，“算了，没什么。”

　　周成玉问：“有什么事就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吴迅哭笑不得，睨她一眼，“我怎么样子？”
　　周成玉调头要走，被吴迅拉住，“还有事？”
　　男人清冽的气息在身后，让她忽而就想到昨天腾空被抱起的刹那。
　　吴迅看她半天，松了手：“没事。”
　　周成玉，“真没有？”
　　他点点头。
　　周成玉总觉得他应该有话要说，可他什么都不开口。正打算转身上楼，余光一瞥，看见路边远远得过来个人。
　　那人跌跌撞撞走着，路线歪曲，一边扶着树，一边俯身呕酸水。她要说的话没说出口，眯着眼睛去看，辨认出来人。

　　周澜喝了一肚子的酒，脑子早就不清醒了，硬撑着一股气回来，双眼迷蒙。
　　他觉得不应该逞强喝那么多的酒，喝得连路都走不动，撑着树喘气，还在想着怎么混过去，就被耳边的声音惊得瞬间清醒。
　　“周澜？”
　　他僵硬着转动脖子。

　　周成玉脸上诧异了几秒，很快过来扶他：“怎么喝成这样？你不是说今晚去学校自习吗？”
　　周澜脑子飞速转动，思考怎么圆谎圆过去，眼神一瞥，看到旁边一脸平静看热闹的吴迅，顿时心都凉了：“……姐。”
　　当时在酒吧，吴迅看见他了，他也看见吴迅了。
　　那块地方又不大，吴迅那桌又显眼，不想注意都难，等他发现过来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本来心里还存着他跟他姐不熟的念头，眼下一点侥幸都没有了。
　　谁大晚上的不呆在家里，跑出来外面晾着。

　　“我……”周澜红着眼要开口，一反胃差点全吐出来。
　　“周澜！”周成玉撑着他的力气不够，转头寻人帮忙。
　　吴迅一脸嫌弃架起周澜胳膊，“这得喝多少，方圆十里都能熏到。”
　　周澜听得又是一阵胃绞痛。
　　“你别说话了。”周成玉头疼。

　　吴迅两下扯着人胳膊往肩上带，这下也回不去了，扛着人回屋里。周澜还一面眼巴巴地去寻周成玉，“姐，我骗你了，我没去自习。”
　　周成玉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废话，我看不出来。”
　　拍完又心疼，连连揉着问没事吧。

　　周澜嘟嘟囔囔口齿不清，声音带着哭腔，一副醉态，又重又臭，累得吴迅想把人薅到地上踩两脚。但碍于另有所图，自认倒霉背着人上去，刚换的衣服都被熏得一身酒气。
　　把周澜扔在沙发上，吴迅没好气伸手甩了他脑袋一下。
　　倒水返回的周成玉看到，瞪眼：“你干什么呢。”
　　吴迅揉揉肩膀：“替你教训他。”

　　周成玉又生气又心疼：“这是我弟好么。”一面给他擦汗，一面喂他醒酒汤。吴迅特意做的带过来的饭菜就这么被忘了，孤零零地扔在一边。
　　他气得牙痒痒，委屈地过去桌边拆盒子。

　　周成玉安顿好周澜回头，就看见吴迅一个人窝在桌边，长腿屈着，一份份把饭菜从盒子里拿出来。
　　她有点抱歉：“你不是给我的吗？怎么自己吃上了。”
　　吴迅都不想看她：“你刚把它扔哪儿你知道吗？”
　　“扔……哪儿？”
　　吴迅瞥她一眼：“地上。”
　　周成玉睁大眼，不相信说：“不可能。”

　　就算她忙着照顾周澜，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东西扔地上，更何况，更何况……她脸有点热，好歹是人家特意带过来的。
　　吴迅却故意不爽上：“怎么不可能，我就是从地上拿的。真可怜，给人送饭，居然被扔地上。”
　　周成玉臊得脸连红彤彤的了，也没去细究他话里真假，真丢在地上饭菜还能好端端的汁水不洒。只不过是真觉得抱歉，觉得自己把人家心意糟践了。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注意。”
　　吴迅终于不再逗她，把一小盒饭菜放在桌上：“过来吃点？”
　　周澜瘫在沙发上睡死过去，嘴里咕哝着念叨着什么。
　　周成玉在他对面坐下。

　　菜肴精致，都是花心思做出来的，光品相就上了好几个台阶。虽然一直觉得他的酒楼价格不公道，但平心而论，这样的环境、招牌、味道、到这个地步，存在都是合理的。
　　况且受众又非平民百姓，招待的更多是达官显贵们，对他们来说，非得这样的价格才衬托得上吧。

　　周成玉夹了一筷子鱿鱼肉，松松脆脆，味道爽口。
　　吴迅眼都不眨，就盯着她看：“怎么样？”
　　周成玉对味道没计较那么多，嚼着吞下，才问：“很好。”
　　吴迅：“比你吃过的要好吃吗？”
　　周成玉点头：“味道确实更好。”

　　吴迅拉伸身体背靠着椅子，一脸自得：“那是。”
　　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倒像个纸醉金迷的大老板了。她想起第一次见面，这人披着毯子窝在躺椅上，像极了电视里那种成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可往后相处，又觉得他变成了勤恳赚钱养家的大老爷。

　　周成玉好笑看人，支着下巴，目光盈盈。
　　吴迅看着看着忽然就坐直起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子，头顶上挂着一盏晃晃悠悠的花灯。
　　周成玉心思还在飘扬，有点出神，不知不知，那人跟自己的距离就拉近了。
　　一抬头，撞上那双清黑的眸子。

　　“吴迅？”
　　“嗯。”
　　周成玉说：“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好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