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99、惊喜不断

　　这一顿晚饭吃下来，到底杜轻舟还是没有多青睐那道红烧肉，虽然这次的红烧肉做得很不错，可堪称自己吃过的红烧肉中，有史以来最好吃的，奈何同桌的其余菜色才出彩了，她终究是没有把全副心思放在红烧肉上……

　　对红烧肉都暂且没有留意了，她自然更没留心到同桌的那爷孙二人在打什么眼色。

　　饭桌上，商立拙对商繁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深深感叹自己已经耗不起了，若是他们小夫妻努点力，自己能在两年内抱上曾孙子，兴许，自己一高兴还能撑个十几二十年的，可以手把手将曾孙子教养大，把孩子培养成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商繁胥接任了枢机库掌印，虽然也是光耀门楣，但他是不指望这个孙子可以继任他商家的大业了，可孙子指望不了，他还可以指望指望曾孙子的嘛……

　　对于老人家的殷切期盼，商繁胥一脸的不置可否，把老爷子气得狠狠捏了他一把！

　　之前这二人说得隐隐晦晦的话，杜轻舟虽也听在耳里，却没有猜到其中深意。这下看商繁胥被他捏疼了，她拦他：“爷爷，你们说什么这么带劲啊？”

　　商立拙哀怨地看看他：“怎么，我捏他你就心疼啊？”

　　“呃……”杜轻舟放下手里的筷子，看老爷子貌似有什么不得了的话要说，便洗耳恭听。

　　商繁胥可知道，自己这么煞费苦心让她知道二人成亲的事，已经让她很堵心了，若是这时自家爷爷又提出要抱曾孙子，这不是要把杜轻舟惹发火吗？

　　“爷爷，你看，孙子带着孙媳妇回来看你了，我们知道你一向是疼爱我们的，但很多事急不得，该有的自然就有了，爷爷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会有看到的时候的。”商繁胥很委婉地对商立拙进行劝说。

　　商立拙看看商繁胥，又看看杜轻舟，叹道：“好吧，爷爷保重身体，爷爷相信你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这爷孙二人的话，说到这一处杜轻舟也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了。

　　当晚，杜轻舟在打发金环、银佩回去歇息后，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轻舟妹妹，你睡了吗？”

　　“我睡了我还能回答你吗？”杜轻舟开门把商繁胥堵在门口，“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商繁胥面带微笑，他当然不能老实交代，说是爷爷见不得他们夫妻分离，所以赶他来这里睡。

　　“轻舟妹妹，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进宫去拜见太后了，我是来告诉你这个事的。”

　　“喔，知道了。”明天就进宫，这么急，这是速战速决很快就能回枢机库了吗？

　　见杜轻舟回答一声后便打算关门，商繁胥又道：“还有……”

　　“还有什么事？”

　　“还有能不能让我今晚在这里借宿……”

　　“这不是你家吗？你莫非还没地方睡？”杜轻舟听得诧异，可随即又想起晚饭时爷孙二人的对话。她看了看商繁胥，脸上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也没有对自己耍横……算了，他想睡这里，自己就给他挪地方好了……

　　杜轻舟正想到这里，商繁胥就道：“让你很不方便，是吧？”

　　看他这么客气，自己也不好为难：“行啊，我让你睡这里，我看书房那边还有卧榻，我去那里睡就是了。”

　　“只怕……”商繁胥面露难色。

　　“嗯？”什么只怕？

　　“只怕……不行。”

　　杜轻舟一听，立即拉起他的衣领道：“怎么回事，你不要吞吞吐吐的！”

　　“轻舟妹妹，爷爷让人在外面看着我们呢？若是我今晚进不了你的房门，或是我让你从房门里出去了，只怕爷爷会亲自过来找我们谈心。”商繁胥一脸为难的告诉她实情。

　　以此开始，渐渐地，逐步地，自己总能住到她心里去的……

　　这一次，不能冒进也不能畏首畏尾，若是她表现激动自己会和她讲道理，既然占了与她性命相连的先机，他想，她不会太为难自己。

　　“这样啊……”杜轻舟低头想了想……

　　那老爷子也真是会替他们操心的，居然把商繁胥往她这边撵了！

　　“轻舟妹妹？”杜轻舟低下头了就不说话了，商繁胥莫名有些担忧……总不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吧，她对自己防备这么深，自己突然提这样的要求，她会不会……

　　就在商繁胥心中忐忑之时，杜轻舟抬起头来，主动拉他进门：“今晚我打地铺，你进来吧。”

　　“轻舟妹妹！”商繁胥激动得不能自己！

　　“别这么高兴，如果明晚还是要我们住一起，就轮到你打地铺了。”杜轻舟一面说一面关上房门。

　　原本她是感觉院子里守着自己的人挺多，还以为是人家特意来保护她安全的，没想到，不仅是保护她，还是来“撮合”她和商繁胥的！

　　算了，盛情难却，自己就算不答应，闹起来又能如何，把话摊开来说了，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要吃苦头，现在还不是和商繁胥撕破脸的时候！

　　见着杜轻舟放自己进门后就真的开始往地上铺床，商繁胥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轻舟妹妹，你看这床挺大的，我们可以一起睡啊……从前你还是沉睡着，我们也是一起……”

　　杜轻舟没有理他，没几下就把地铺摆好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升温，夜里盖一床薄被已经足够了。她往地上一躺，盖上薄被，翻身便不理他了。

　　可商繁胥却貌似看不出来她这是不想理他，喋喋不休对她道：“轻舟妹妹，睡地上冷不冷，你会不会觉得地上很硬，要不你睡床上来，还我睡地上好了。”

　　杜轻舟不理他，他就改为蹲在她身后，继续对她絮絮叨叨：“轻舟妹妹，你睡着了吗？没想到你真的会让我进门，我好高兴啊……”

　　杜轻舟闭上眼睛，依旧是没有理他。

　　他不死心地又问：“轻舟妹妹，你怎么不理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起来拍死你！”杜轻舟一字一顿地终于开口说了话。

　　“可是，轻舟妹妹……”

　　“你有完没完！”

　　杜轻舟翻身从地上坐起来，眼睛往他那处一扫，商繁胥立即如惊弓之鸟一般跳回床上：“好，我这就睡，轻舟妹妹你别气我，你看我这不是已经躺下了吗？”

　　杜轻舟见他说着就已经真的躺床上睡好了，便道：“那就赶紧睡觉，明天不是还要一起去见太后吗？”

　　“好好好，我这就睡，这就睡。”商繁胥侧身看着她，见她再次平躺在了地铺上，便也和她一起合了眼。

　　这么近的距离，听着她的呼吸，商繁胥只觉心中一阵甜蜜，不觉就真的睡去。

　　第二天，杜轻舟醒得比他早，大概是因为晚上睡在了地铺上，所以一起来就感觉腰酸背痛的。她起来没走两步，商繁胥就也醒了。

　　杜轻舟揉着腰，问他：“我吵醒你了吗？”

　　“哪有，我这是太高兴了，想到轻舟妹妹就睡着旁边，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商繁胥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把杜轻舟扶到桌边坐下，然后他就开始收拾地铺。

　　杜轻舟倒了口水喝：“别这么高兴，今晚轮到你睡地上了，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样睡一晚后背有多难受了。”

　　听她并不排斥和自己共处一室，商繁胥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感受一下了。”

　　待到二人推门出去，外面等候着的丫鬟仆人立即一拥而上，洗漱更衣后，商繁胥见杜轻舟还在拍她的后背，就一面扶着她一面去拜见爷爷。

　　因为今天是要进宫的，所以商繁胥和杜轻舟才衣着较之昨天必定是华丽了些，商立拙远远见着一对风姿绰绝的佳儿佳妇相互扶持着走过来，心中很是满意。

　　待他们走近后，商立拙发现杜轻舟一直在揉捏自己的腰和背，便问他们道：“昨晚睡得不踏实吗？”生怕自己照顾不周，怠慢到了孙媳妇。

　　杜轻舟实话实说：“昨晚，一时没注意，现在背和腰都有些疼。”

　　她这话的意思，商繁胥是懂得的，但商立拙却是难免想偏了：“年轻人还是得注意些！你这孩子，别这么着急嘛，轻舟身子骨还弱着呢！”

　　“爷爷，我们今晚会注意的。”商繁胥为了迎合老爷子的想法，便如此道。

　　杜轻舟是觉着他们之间对话有些微妙的，但她又看了一眼商繁胥，发觉这人一直对着自己在傻笑，便低下头不理他了。

　　等到用了早饭，商立拙又拉着他们嘱咐了些事，这才放他们去拜见太后了。

　　这是杜轻舟第二次进宫，其实也算不得轻车熟路，上次见到太后时，自己是顶着另外一张面容，这次太后见到自己这张面，不知道会不会惊讶，她会不会……

　　面对杜轻舟的这些担心，商繁胥拍拍她的手：“轻舟妹妹尽管放心，若是进宫后会有为难你的事，爷爷是不会让我们进宫的。你如今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孙媳妇了，他就一定会把你照看得好好的。”

　　“是吗？”她是知道老爷子挺护短的，但在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商繁胥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次，进宫后没让他们在偏殿去等，直接就见着了太后。在行过跪拜大礼后，太后唤他们上前说话。

　　待二人走到跟前，太后先是看看商繁胥，随后又主动拉起杜轻舟的手，不住地夸她，果然是个长得很标致的孩子啊……接着，她就说起当时商立拙去枢机库参加了他们婚礼后，一回来这老爷子就来找到他的老姐姐哭得涕泗横流，一面欣慰自己在有生之年终于看见孙子成亲了，一面又为自己孙媳妇多灾多难的命运痛心疾首……

　　商繁胥听得不住点头：“姑奶奶，现在好了，轻舟也康复过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杜轻舟是不知商繁胥曾给自己如何杜撰出一个多灾多难让人痛心疾首的命运的，但还是很配合道：“是啊，太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后紧紧拉住杜轻舟的手，把她看了又看后，淡淡感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随后，太后依旧是拉住杜轻舟不放，一面问了他们的近况，一面又关心了一下商家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接着，太后一个眼神，把贴身伺候多年的映月姑姑叫了上来，接着便对商繁胥道：“繁胥啊，你也是好久没有进宫来了，正巧今天练武场上你的姑表兄弟们正在切磋身手，你身为枢机库掌印，也该去指点他们一二……”

　　商繁胥谦恭道：“指点不敢当，若是姑奶奶有命，繁胥这就带着……”

　　太后截住他的话：“她留下，你自己去就是了。”

　　商繁胥一听面露惊异：“姑奶奶……”

　　其实不仅是他吃惊，杜轻舟是更吃惊，这位老人家和自己并不曾亲近过，如今故意支开商繁胥，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话要对她单独说。

　　放杜轻舟一人在此，商繁胥自然是不放心的，见他站着不走，太后便命令道：“还不快去！”

　　商繁胥看看杜轻舟：“轻舟妹妹，你且在这里好生伺候着姑奶奶，为夫去去就回。”

　　太后的意思也不能忤逆，杜轻舟看看商繁胥，叹了口气：“是。”

　　商繁胥走时一步三回头，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杜轻舟知道他这是生怕她在太后面前乱来，所以这般的放心不下。

　　尽管她用眼神向他示意，自己是有分寸的人，可他还是面露犹豫，最后，太后的目光往他那里扫了一眼，他才总算走开了，这时，太后对杜轻舟道：“你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是吧？”

　　“是。”杜轻舟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人家到底会问自己什么事……

　　“成亲有一年多啊，可你这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呢？”

　　“是。”说实在，杜轻舟给她这句话给噎住了！她这才醒过来几天啊，要是肚子已经有什么动静了，这位姑奶奶，你把你这侄孙子当什么人了？

　　原本杜轻舟对她这样规规矩矩的说话，已经是难得的尊敬爱戴了，可太后却貌似生气了：“一个二个都这样，本宫说什么都只会是！是！是！表面上什么都答应，可背地里都在阳奉阴违！”

　　杜轻舟赶紧往地上一跪：“太后，轻舟知错了……”

　　太后握住她的手松开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许久后，对她道：“知错就要会改正！”

　　“是，轻舟听命。”先听听人家要求什么，若是做得到倒是好办，若是做不到，再难办的事还有商繁胥顶着！

　　“你这孩子啊……”太后见她倒是懂事，便一个眼神过去，让那映月姑姑过来把她扶起来。

　　“谢太后。”杜轻舟被扶起来后，恭敬地弯腰听从太后吩咐。

　　太后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不过嘛……”

　　杜轻舟仔细听着太后训话，原来，按太后的意思，当初商繁胥就该从封国四美中挑一个还算合眼缘的成亲了，若是那时成亲了，现在商家老爷子也是能抱上曾孙子了。奈何，商繁胥这人就是从小被培养得知书达理、重情重义，他自认吃了她给的药才治好了怪病，所以便一心一意要用一生一世来回报她的恩情。可叹她身世太过坎坷，虽是枢机库掌印之女，却在幼时被不轨之徒拐走，自小尝尽世间冷暖，在遇上商繁胥之前一直过得很是凄苦……所以，当她遇上商繁胥这样门庭高贵、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了，自然是心生向往，不肯撒手。商繁胥对她不仅是感念恩情更是真的怜惜，是打算要娶她进门真正尽心来呵护的，不想，有歹人从中作梗，竟害得她沉睡过去……当时，她一睡去后，商立拙就曾书信去劝商繁胥，照顾她的周全也就够了，仁至义尽了，若是娶她为妻，还得慎重考虑一下啊……但她那作为枢机库前任掌印的爹杜重暇却是天生一张利嘴，他巧舌如簧说得商繁胥对她又愧又悔，虽然极力保持理智，接连拒绝了杜重暇的两次求亲，但在第三次时，杜重暇以性命要挟，商繁胥便不得不从了他了……

　　太后和那映月姑姑两相搭配，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杜轻舟不由得也听入戏了：“啊，我爹确实太过分了，怎么能以此要挟商繁胥娶我！”

　　映月姑姑道：“那时你也还在昏睡中，杜掌印的心情我们也都能理解，但是，为此或许就要搭上商公子的一生，想想也是让人心痛的！”

　　杜轻舟跟着不住点头。

　　太后又道：“繁胥是我商家的独苗了，要是当时你醒不过来了，不知这孩子后半辈子该怎么过啊……”

　　杜轻舟又是一阵点头，心想：自己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现在和自己说这些，她们是想干什么？

　　她们想干什么，她们是不会直接对她说的，只听那映月姑姑一叹气，又说起了曾经的封国四美……

　　封国四美今何在呀？

　　赵初晴已嫁给了临剑乡下一任的宗主李高义；

　　崔玉屏已嫁给了封国当世最年轻的大学士展识；

　　沈临春已嫁给了封国的小侯爷崔玉华；

　　唯一还待字闺中的仅有一个何循循了。

　　这何循循长得华贵端庄，是出自封国帝师之门的千金，自小被教养得知书达理、温婉大气，她性子娴静宽厚，有着让人一见便心悦诚服的气度，是五国之内受无数才子仰望着的绝代佳人……

　　杜轻舟一听，封国四美中，对于前三位已经嫁人映月姑姑就粗略带过了，倒是最后这位待字闺中的，被她夸出了一朵花啊，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轻舟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原来，这何循循就是这么保守又矜持，她坚持说既然自己是被人用轿子抬进了商家了，便觉得自己理应是商家的人，在这两年里，尽管商繁胥以及杜轻舟这个义妹对商家老爷子没这么照看到，但人家何循循一直每周一次的上门去请安拜见，对老爷子嘘寒问暖，照顾周全……

　　若是杜轻舟一直沉睡下去，本来商家老爷子是打算再让商繁胥把何循循也娶了，哪知道，前些日子，杜轻舟竟然醒过来了！

　　这多让人措手不及！

　　哎，杜轻舟听得深感惭愧，自己真是醒得不是时候啊！

　　再等几天，等商繁胥把何循循娶了自己再醒过来，那不就没耽搁人家好事了吗？那不就是真的皆大欢喜了吗？

　　现在这时醒过来，弄得一她家欢喜其余几家愁的，这多不道义！

　　杜轻舟想到这里，然后扑通一声就向太后跪下道：“太后，是轻舟不对。”

　　太后没有表态甚至都没再看她了，映月姑姑对她道：“哎，世事难料，这也不能怪你。”

　　人家开导她是出于好心，她自己可不能这么想：“确实是我不对，事已至此，不知我怎么做才能弥补回来？”

　　映月姑姑听她如此上道，便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弥补不弥补的事，就是至少该给何家的姑娘一个交代。”

　　杜轻舟听得一个劲点头，是该弥补人家，可怎么弥补呢？

　　人家一开始坐着轿子进到商府就是为了嫁给商繁胥……

　　人家这两年多时间一直跑到商府去照看商老爷子就是因为把自己当商家人了……

　　同为封国四美的另外三人都已嫁人，可何循循还迟迟在等，她等的不就是商繁胥吗？

　　那还能怎么弥补？

　　“那就让商繁胥现在娶了她吧！”这是杜轻舟能想到最好的弥补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