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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甘愿之事 ...

  •   柳兆衡自问堂堂正正,正要言明态度,以证清白,却看阮舒窕对自己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从族里出来这几年我们各自际遇不同,我既然能遇上倾心相许之人,阿衡难道就遇不上吗?”

      “你胡说什么?”果然她自己歪了,就认定别人也正不了!

      望了那边踱步等待着的商繁胥一眼,阮舒窕笑道:“无论怎样我也想不到,如今与你相许之人竟然是他!”

      当初柳兆衡年幼莽撞,惹到这群贤谱排位第一的骄纵贵公子,族里对此事人尽皆知,都道她是太不懂事,惹来大祸,还为此让她去静心堂反省了三个月,谁曾想有今时今日机缘!

      可柳兆衡自问行得正坐得直,从未受歪风邪气干扰,自有一派凌然正气,任何人都别想动摇!

      柳兆衡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觉得自己意志不坚别人也会意志不坚,你是太小看人了,我们族中从小教养出来的人,你这样的异类仅仅是少数,多的人立场坚定,我们永远不会……”

      阮舒窕闻言大笑:“阿衡,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是个异类,居然听信了那些泯灭人性的族规,还以此压抑克制自己的渴望……”

      柳兆衡反驳:“怎么能说是在压抑,虚无缥缈的事情本就不值得人渴望,我们的族人才是实实在在的,你在外界没几年就把族人的好都忘了,你这分明就是贪图享乐,贪恋荣华富贵。”

      尽管自己这几年也是窝在富贵人家的宅邸里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有益于族里的贡献,但柳兆衡教训起叛族之人来,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的,因为她问心无愧,真的只是想享受一下,长长见识,见见世面,真的从没想过要拥有。

      阮舒窕无奈摇头,没想到她年纪挺小,思想却如此僵化固执,可笑可叹:“我族人如此天资,为何非得藏在深山里,这里的繁华享乐,世人能受得,为何我们就受不得?”

      柳兆衡驳斥道:“荒谬,你怎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们避世不出的缘由难道你忘记了吗?百年前的惨烈代价……”

      阮舒窕看她说急了,反而更加不慌不忙的,说出了心中道理:“百年前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们怎么能因为前人过错而枉顾今人。”

      这些言论,这些念头,也不知这几年外面的人都给她说过些什么,会把她扭曲到如此地步!“糊涂啊你,族人难道对你不好吗,外面人心险恶,我们在族里单纯的过活,难道你不喜欢吗?”

      如此相互较劲下去又如何,她们谁也说不服对方,阮舒窕只好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你那族兄和师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柳兆衡对这话有些在意:“你什么意思,族里难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是的,阿衡,你什么也不知道。”既然那人护着她,叮嘱过不能让她知道太多,自己又怎能违逆那人的心意。

      她说出这句话时,柳兆衡对她是极为不屑的,只认为她是为犯的过错找借口,直到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以后,柳兆衡回想起今日对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错失了阻止惨剧发生的机会……

      而眼下,既然知道了阮舒窕不知悔改,柳兆衡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劝她,只能去想,都是外面的人害了她,只要那个外人不再了,她就能断了念想,就能改过自新了。

      继而,柳兆衡也不再劝她,只问她是如何被姬瑜抓住的,除她之外,还有哪些族人被困了……

      阮舒窕看看她,楚楚动人的眼中满是一言难尽的无奈,尽管她一再追问,却什么也不愿告诉她。

      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得以逃出生天后,居然不愿说一个字,太奇怪了?

      莫不是……被关傻了吧!

      听柳兆衡发出这样的感慨,阮舒窕微笑起来:“要说傻,阿衡,你才是真的傻啊!”

      说到此处,柳兆衡突然想起自己竟没拿族里的根本铁规出来劝她,这铁规本是族人非得牢记于心莫不敢忘的,但听她之前那些话语,想来也是把这铁规给忘干净了,才敢放肆至此,自己得马上说出铁规来震慑她一下:“哼,你不觉得自己傻吗?背叛族人会有什么代价,你死不足惜,那个男人也得搭上性命,就算你们隐姓埋名逃过一时,以我族人的执着毅力,终其一生,你们都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的。一旦你们的子女出生,那就是你们的大限之日到了,因为我族中人自带一种必传下一代的毒咒,只有天干秘法能破解,若你不带着孩子回族里认罪伏法,孩子是活不成的……”

      但阮舒窕听后却没太大震动:“是啊,我知道,从小就被告知了这样严酷无情的族规,你让人怎能不……”

      这样的铁规都劝不动她,柳兆衡感觉自己快找不到办法了:“你全都知道,你还是不认错,你叫我怎么帮你?”

      她是个热心肠,阮舒窕却始终不领情,还反问:“阿衡,你别只想着帮我,这样的族规迟早也会映照到你身上,到时候,不知你该如何?”

      “我怎么可能,族兄对我那些好,我不会……”

      不等她把这武断的话说完,阮舒窕把她打断了:“那你觉得阿笛哥哥对我不够好吗?当初我不也是如你这样信誓旦旦,可你看现在……”

      “我和你不同,我不会辜负族兄的。”

      这句话几乎是被柳兆衡吼出,要不是长了心眼,事先设了音壁来阻隔,不让商繁胥能听清她们的对话,这时自己的大声呼喊,不是白给自己找负担吗?!

      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只换来阮舒窕的好笑:“我也不是故意辜负谁的,只是人心,并非自己能控制的。”

      “你这是推脱!”

      阮舒窕明白,自己说不动柳兆衡,便又看了看远处的商繁胥,故意道: “那天你拔箭时痛得脸色发白,他把自己手臂拿给你咬,几乎被你咬掉一块肉。我看他痛得发抖,却舍不得把你推开。阿衡,难道他对你不够好吗?直到现在,他那只手还是抬不起来,你说,那时候他得有多痛。”

      柳兆衡看她说来说去就是想用商繁胥说事,但自己这么立场坚定问心无愧的人,不怕人来歪曲:“他就是逞能,又死要面子,明面上撑着要做英雄好汉,心里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有人对你这么好,你却不肯领情,阿衡,你真是铁石心肠啊。”阮舒窕对她又是一笑,柳兆衡看她如此得意正想生气,却见她幽幽低头:“当初我也是这样,无论他如何付出都不愿对他半分好,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经得住…”

      看她此刻表情,原来是想起了那个外人,柳兆衡立即言明心意,不受她任何影响:“我有族兄对我好就够,别人都是没安好心的。”

      “阿衡,说你铁石心肠,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可我不是你,我既然为了那人落泪,就不可能……”

      “你不能,我能。”本来自己耐心就不多,念她是同族人才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说,可对方丝毫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还蓄意拐带自己一起犯错误,是可忍孰不可忍:“谁让你落泪的,我就去把他宰了,我再押着你回族里请罪,无论如何都让阿笛哥哥原谅你。”

      阮舒窕无动于衷,对她这样的做法没有半点感激,反倒是冷静提醒她:“你能走得了吗?他会让你离开吗?”那边的商繁胥虽然是主动走开的,但看他不时往这边张望来的模样,他对柳兆衡是记挂在心,离不得眼:“他把你这样心疼着,是不会舍得你走的。”

      柳兆衡不屑道:“管他舍不舍得,我想走就走,才不管他怎么想的。我们和他们这些外人不是一路,迟早得分道扬镳的。”

      和柳兆衡把话说到这份上,阮舒窕也不再努力了,如果把话继续下去,彼此都会更加不快,还是想点别的办法,今早解决自己的困境吧!

      阮舒窕如此想着,便也如此行动:“阿衡,我知道你这么辛苦把我救出来,是不会放我走的,你不放我,他为了讨你欢喜也不可能让我走,我就不白费力气求你们了,我也想好了,与其这样和你耗下去,我不如死了的好。”

      这话一说完,阮舒窕拨出发簪就要寻死,柳兆衡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哎……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商繁胥虽然走开了,眼睛却还是放在柳兆衡身上的,看她和人说话这么久,十分担心她的伤势,心疼她不够爱惜自己。这会儿,看她神情激动,对方还做出寻死的模样,赶紧跑回来,生怕柳兆衡被人冲撞到,耽误了养伤。

      看商繁胥往那边跑,商济也跟着赶上来,一把夺下阮舒窕的发簪。为防止阮舒窕又做什么激烈举动,商繁胥护在柳兆衡身前:“阮姑娘有话好商量,兆衡受着伤,经不起你来闹……”

      看商繁胥护着柳兆衡,阮舒窕有意言明:“我知道她受伤了,这伤还是她为救我受的,可那又如何,谁稀罕她救我,若她救我就是为了困住我,我还是死了一了百了。”

      “商繁胥,你躲开!”柳兆衡推开商繁胥,也不管自己伤处痛不痛了,几步冲上去,给阮舒窕一巴掌扇在脸上:“行,你既然为了那男人情愿去死,我可以成全你。”

      阮舒窕抚着自己的面容,柔弱地看着她,眼泪转瞬就流了下来:“你要如何成全我?”

      在外人面前装得如此娇弱,也不嫌累得慌!柳兆衡哼了一声,给她说句痛快话:“带我去见他,若他真是值得你付出的,我便成全你们。”

      “你……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

      自然是绝不反悔,柳兆衡想,等你让我见到那人,后悔的会是你。

      说出这话,柳兆衡本没有要改变商繁胥行程之意,尤其是在后来拉开商繁胥衣袖,看到自己确实咬他太狠而留下至今未消的牙印后,她更想自己带阮舒窕去解决此事。

      然而,商繁胥又如何能让她自己去快意恩仇:“那好,兆衡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们一起去。”

      一听他这话,柳兆衡就抓着他到一边说话:“我不用你这么成全我,你有自己的大事。”

      “不只是为了成全你,应该说,我是为了成全自己。”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他就闲得慌,这么爱多管闲事?

      “说出来也不怕兆衡笑话,我这人就是这么善妒。”

      柳兆衡被他这坦诚相待的话说得一愣,只见他腼腆地笑了笑,又接着道:“自兆衡去了公主船上,此后发生的事,虽然兆衡没有对我说,但我已能猜到大概,这阮姑娘定是兆衡路见不平救出来的,兴许是我们第一次去拜访时兆衡就看出了端倪,才会有第二次的探访,进而会引得兆衡甘愿离我而去也要去搭救出她。兴许阮姑娘确实有无比可怜之处让兆衡动容,可我也确实对她嫉妒,她能令兆衡撇下我,不顾自己安危地搭救…”

      “你至于这么小心眼?”

      “我承认自己善妒,我也生气兆衡不顾我,不顾自己安危,却顾及了她。可我知错了,我不该因为自己生气就任凭你自己冒险,所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不管你了。”

      商繁胥这些话,不仅是柳兆衡听到了,一旁的阮舒窕也听得清楚。柳兆衡自然知道,这些话给阮舒窕听了,她心里只会更觉得自己和她是相同人,那不就有损自己光辉形象了吗?不行,她得赶紧呵斥:“你这是什么胡言乱语!”

      商繁胥反正脸皮极厚,也不恼:“若我不跟你一起去,她合着别人来害你怎么办……”

      柳兆衡撇嘴: “你还真是替我设想周到。”

      “那是自然的,你该知道,我最疼你。”

      “我不想知道!”

      等关虔和李高义好容易打了几只野兔回来,就听说要改路线了。

      本来是很想问个究竟的,但商繁胥不等他们提问,就率先说了,是为了陪柳兆衡去了结心事。如此情形,你让人家两个人能怎么说,能说个不字吗?虽然心里也觉得是柳兆衡不懂事,但人家商繁胥乐意迁就,旁边人能怎么样!

      “去吧,去吧,就当是去看热闹的,反正我这一路无聊得很,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到枢机库交了差事。”关虔这么说,是极给商繁胥面子了。

      李高义也应和道:“是啊,我也很想知道,能让小嫂子心这么宽的人都记挂的心事,到底能是什么事。”

      当晚,出了姜国国境,阮舒窕说能在兴国青祥城找到那人,他们就定好了前往青祥城的路线。

      之后一路还算平顺,只是又过了一日后,当夜晚再次降临,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后,阮舒窕悄然出逃。

      柳兆衡早料到她会小动作,发动刑天之境一路尾随,这一夜她要快就快,要慢且慢,柳兆衡只要不去多动左臂,感觉自己状态都还好。

      日出时分,她们一起到了一座边城,看城门上赫然写着栗丰城,看来,阮舒窕所说的去青祥城找人,是真的骗自己的。

      人心难测,这并没什么好感叹的,自己既然扬言要取她心中人的性命,人家当然要想方设法不让她如意了。

      纵使自己是为她着想,不想她犯下大错,可那又如何?既然已错,又何在乎大错小错!

      当年,柳兆衡和阮舒窕一起接受了殁颜术,藏匿本来样貌,避免在外界惹出祸端。

      回想那时的自己,之所以那么果断坚决就要隐藏容貌,与其说是出于对族兄的爱慕,倒不如说是出于对商繁胥的厌恶。

      因为曾经自己与商繁胥遭遇时的恐慌,她深刻认识到皮相之美只是负累。可族人有这样领悟的,多是十六岁过后,她们在通过了武艺考核后,为了外出办事顺利,才隐藏容貌。

      但有资格接受殁颜术,还须得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定心,已经在族里找到心爱之人,若是得那人担保,便能接受殁颜术,若是无人担保,殁颜术便不能施行。

      那年,族兄问自己找到了担保人没有,她说还没找到,族兄就自告奋勇说:“那就我来吧!”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比族兄更合适的人了,她就说:“好呀!”

      就这样,她的担保人是族兄,而阮舒窕的是阿笛哥哥。

      “也只有你,是年纪最小就确定好心意的。”阮舒窕这样笑话她,是啊,那时候族里人不是都夸她悟性高吗!

      还记得那年,阮舒窕是那样确定对她说,心中只想着阿笛哥哥,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年,阮舒窕就已经为他人落泪了。

      到底是那个人改变了她的男人该死,还轻易便被动摇的人更该死?

      一个人的心境这样轻易就被人改变,开口闭口情情爱爱的,就没有良心了吗?

      记得那时候阿笛哥哥送了她并蒂莲,求婚信物都收了,这不是背信弃义吗?

      对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还需要多余的怜悯吗?

      她柳兆衡,是甲系之首未来的继任人,具有对叛族之人处刑职责,族规戒律既然被人视同草芥,那这人的性命……

      这人的性命就是族人的性命,岂不比外面的人珍贵太多,自己怎能动手任意处置了!

      眼见阮舒窕越跑越远,柳兆衡自知劝不住她,纵使现身又能如何?

      想不到更好办法,柳兆衡只好不顾身上有伤,耗费功力对她施下缚魂令。缚魂令者,为天干十大秘术之一,凡受此术之人,犹如傀儡,心中除了完成施术者的指令不会再有他想。

      柳兆衡低吟一句:“带他来见我!”手画术式打向阮舒窕背心。

      阮舒窕只觉得突然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接着就整个人心智被缚住,嘴里念念有词:“带他来见我,带他来见我……”脚下片刻不停,一路寻找那人去了。

      柳兆衡看她身影渐渐消失,自己血气猛地一冲,整个人跪倒在地,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她闭目暂时舒缓了一下内息,如今只盼着阮舒窕能快些找到那人,把那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这缚魂令,本来自己就学艺未精,非不得已不会动用,而今自己是受伤之人,用了缚魂令更为伤身,只怕不多时又要人事不省了……

      快要昏过去时,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哎,自己那凄凄惨惨的时候,想起了就心酸,自得到师父承认后,自己好久都不曾去回想了,怎么这时候要想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甘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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