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64、你追我赶

　　喝完了手上的凉茶，杜轻舟起身把凉茶的钱给付了，接着就伸伸胳膊，甩着膀子往对面的绸缎庄走去。

　　绸缎庄的装潢倒是挺气派，有几个客人正在选缎子，杜轻舟也凑过去随意的翻了翻台面上的几匹缎子，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这店小二便很伶俐地迎了上来：“少夫人，这边请。”

　　经人家这样一称呼，杜轻舟这才发觉这间绸缎庄竟然也是商家的产业。

　　果然是家大业大啊！

　　店小二将她引到内室里歇息，一面奉茶一面捧上果脯点心，杜轻舟随口说起要置办几身新衣服，店小二立马笑脸相对，回头就给她抱过来一个匣子，而后又生怕她眼浅看不到往后院走的路，主动帮她把那边的门给打开了。

　　杜轻舟朝对方点了点头，店小二在确认过她是已然知晓后续该怎么做后，这才放心的走开了。

　　店小二从房中离开，杜轻舟便打开那匣子，里面有几件料子上好的衣服。杜轻舟挑了一件白底绣有凌霄花样式的穿上，又将其余几件一同裹了裹给带上，接着就往后院走去。

　　果然，那里正有一匹油亮亮神赳赳的黑马正在等着她。

　　她走到黑马身旁，看到了马背上驮着的包袱，轻轻抚摸了一下马背飞身上马。按照商繁胥的意愿，一路头也不回地往枢机库的方向奔去。

　　出城以后，她察觉出有人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过，她并不着急打发了对方，想着兴许待会儿还能碰上什么不长眼的跟上来，等人都凑成一堆她再一起打发了便是。

　　这一路她皆是疾驰奔行，不同于之前来程时的悠闲，这回她几乎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做逗留，天色渐渐变暗时，考虑到黑马久不歇息只怕会吃不消，她便在黄昏一刻停下马蹄，也没有刻意的非得进到城里或是寻一户农家借宿，就随意地宿在了山间的一棵大树旁。

　　她点上火堆，闭眼休憩。心底估摸着此时追着自己过来的一共有三伙人，其中一伙定是来自九霄天，而其余两伙，则不知是商繁胥上哪里去与人结的仇结的怨。

　　不过，若是人家暂且按耐得住，她也打算放这些人一马，可若是他们按耐不住，那就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黑夜无边无际的笼罩着天地，尽管眼前有一簇火光在跳动，但前路却是一片混沌的。上半夜过去了，三方人马各自蛰伏未动，杜轻舟觉得自己歇息得差不多了，作势站起身来，像是打算继续赶路。这时，有一伙人率先对她出手了。

　　其实，对方也并非是真的现身出来对她动手，而是在她往前走出两步后，对方警告性的在她脚边投射了一枚流星镖。

　　“咦……”杜轻舟哆嗦了一下。

　　对方出手前元集真便提醒了她，问她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她心里答复他：稍安勿躁，且看对方如何行事。

　　没想到那人竟这么有信心的将流星镖扔到她脚边，也不怕将她误伤了！

　　好家伙，这是想死啊！

　　杜轻舟心中唤灵令起，也无须她弯腰去将那落在她脚边的流星镖拾起，直接凭心念所动，便已然将那流星镖驾驭得离地而起，一道银芒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出夺命的光华，那光华飞旋出一条银色的弧线，一瞬即逝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划过，最后直接原物返还到了原主人的脖颈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而后便见到有一人从斜对面的树上栽倒下来，一击毙命，完全没有抢救一下的必要。

　　杜轻舟对那倒地之人视若不见，正打算上马赶路，却见得斜对面树丛中有数人忽闪一下站了出来，而后他们齐齐出剑指向她，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这出现的几个人并未蒙面，但杜轻舟虽看得对方长相却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当然，她也完全不打算认识他们，既然人家先动手了，她还以颜色理所应当，要是对方技不如人又妄想找她算账，那也行吧，她只当他们是个个都不想活了，一并杀了便是。

　　正好杀鸡儆猴，这一干人死在她手里，或许也能吓唬一下其余两伙人。

　　想到这里，她唤来断离剑，元集真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杜轻舟看向眼前的几人，心中对元集真一笑：阿真，对付他们可不用劳烦你来动手。

　　“那你就小心一些，也不要太狂妄了。”元集真判断得出，这几人可比昨晚出现的治光教那一伙要难对付一些，想来她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不然她怎么没有像昨晚教训人家那般，直接就收缴了对方的兵器。

　　就在杜轻舟向对方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送死时，却看得另一伙人咻的一下从另外一边的树上窜下来，这些人个个着了黑衣且蒙着面。杜轻舟笑了笑，心里对元集真说：阿真，看这样子，还是需要你帮我一把啊。

　　这时就听那一伙人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保护少夫人！”

　　接着，那如今出现的两伙人便各自飞扑上去战作一团，杜轻舟心中有些迷糊，他们两伙人怎么相互打起来了？原来第二伙出现的人，竟然是来保护自己的！

　　杜轻舟歪着脑袋在一旁观战，既然这新出现的黑衣团伙是帮着她的，那么，礼尚往来，每每见到对方有人遭另一伙打压时，杜轻舟都会掷出断离剑帮助他们一把，反正不想让他们被对手伤到了。

　　那适才出声要保护她的女子见她迟迟未曾动身离去，便对她高喊了一声：“请少夫人先行离开！”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问话间，杜轻舟已闪身来到对方身边。一剑结果了正于其缠斗之人，杜轻舟又向对方提出邀请，“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晋蕾？”

　　说得没错，接连听人家两次称呼自己是少夫人，杜轻舟虽心中疑惑却依然判断出，这率领蒙面黑衣人出来保护着自己的女子正是晋蕾，也即是晋山堡的大小姐以及如今的不盈谷谷主夫人。

　　而现在与晋蕾同行的这些人，到底是来自不盈谷还是晋山堡，杜轻舟暂时不知，也完全不在乎这回事。难得在这里碰上晋蕾，更难得在如此“落难”之时人家肯仗义相助，既然人家愿意帮她脱离“困境”，她自当对人家也仗义一些，同样要出力助其顺利“脱身”。

　　听杜轻舟邀自己一起走，晋蕾心中一阵感动，但还是回道：“不，少夫人请先行一步，等解决了这些事，我自当去寻你。”

　　“别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这才多大点事！”反正商繁胥只是交代她赶路，赶路赶到哪里他又没有交代清楚，之前自己只管埋头赶路也就是觉得和这些“苍蝇蚊子”参合太多没意思，如今有晋蕾在，她自是来了些兴趣。

　　当即她是也不急着赶路了，也有闲心与人玩玩了。她让晋蕾将手下人撤开，而后便亲自动手将最初现身的一伙人给清缴干净了，虽称不上是痛痛快快的一战，却是真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因为图个便利，杀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白衣染血，这时她才想明白为何商繁胥会给她准备了好几件新衣服，就是知道她会在衣服上染血，方便她更换的。

　　原本三伙人跟着自己，第一伙人摆平了，第二伙人是晋蕾，第三伙人暂时还潜伏着，虽然对第三伙人杜轻舟本人不太在意，但想到万一人家等一下突然出手将晋蕾伤到了，那可不行啊！

　　为防发生个万一，杜轻舟随手甩出断离剑，将那潜伏着的第三伙人给逼出来了。

　　对方现身后，杜轻舟将晋蕾拉到自己身后，她本人对着现身出来的第三伙人“好言相劝”：“要么滚要么死，自己选！”

　　这一伙人也是一身黑衣且蒙了面，听闻她给出的选项后，为首那人貌似笑了一下，随即喊出了一个字：“撤！”而后他们就嗖嗖嗖地飞身离去，树梢影动间没了踪迹。

　　说实在的，这第三伙人其实是三路人马当中身手最精干的，即使没有之前两伙人的存在，直接对上第三伙人，杜轻舟觉得自己就算能将对方杀干净，也有负伤的可能。所以，若是如此，她还不如直接拜托元集真将他们收拾了，省得自己动手。

　　“接下来，你是有何打算呢？”劝走了第三路人马后，杜轻舟转身将晋蕾的黑巾扯下。

　　多日不见，杜轻舟认真端详着晋蕾清丽的容颜，虽是瘦了却也更有精神了，想来那上官昉待她也是不赖的。

　　晋蕾被杜轻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想来对方也是知晓一二的。晋蕾怯生生的看了杜轻舟一眼：“少夫人，我如今……”

　　杜轻舟猜她是要说丧气话了，赶忙说话堵住她：“谷主夫人，你要是再如此称呼我，我是不是就该对你拜谢救命之恩呀。”

　　“别这样叫我，什么谷主夫人，谁稀罕啊……”晋蕾说着见她真的要对自己拱手拜谢，急忙将她拉住：“少夫人，你这样子我如何受得起。”

　　杜轻舟一把将她抱住：“叫我轻舟就是了，往后我也叫你蕾蕾，你说好不好？”

　　如此热情让晋蕾一时无所适从：“少夫人……”见杜轻舟听后撅嘴，晋蕾立马改口，“轻舟……你高兴就好。”

　　“我很高兴现在能与你碰面，只是……”虽有叙旧闲聊的心情，但现在却也不是那个时候，“你也瞧见了，近两天跟在我身边的‘苍蝇蚊子’有些多，这一轮拍死了不少，但没准很快又会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跟上来，我若拉着你不放，只怕会让你遭遇危险，要不这样，等这几天过后，我到不盈谷去找你好了。”

　　“我不怕危险，也断然不能让你一人身处险地。”自己若是贪生怕死，又何必跟她来到这里。

　　“你不怕，你家上官昉会怕啊！”杜轻舟还是想将她劝走，商繁胥惹出来的祸事，自己不能连累了晋蕾，“过些时候，我们再好好聚一聚，你看行不行？”

　　晋蕾摇头：“他答应我的，若是他不许我来护住你，往后，他休想……”说起自己与上官昉的那个约定，她越来越小声。

　　杜轻舟看出她是害羞，这姑娘性子看上去冷冷的，却是个很喜欢害羞的孩子！

　　拉着晋蕾的手，杜轻舟温言劝她：“好好好，我知道你一心为我考虑，可是我舍不得啊，蕾蕾，你想让我为你担惊受怕吗？”

　　晋蕾被她说得眼眶一红：“我怎么敢……”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得上官昉答应自己，可还没做什么就又要被她劝回去，这叫人如何甘心！

　　“我知道蕾蕾待我好，只是，若我一人碰上这等事了，我将那些‘苍蝇蚊子’统统拍死便是，可若是连累你也遇上这些事……”杜轻舟本想好好劝她先行离开，不想她被人误伤，但见她脾气倔强，自己只好吓唬她了，“正邪之间壁垒森严，你也知道，若是有心人栽赃诬陷，兴许这事……”

　　“这个……”晋蕾是晋山堡独女，自小是被当做下一任堡主在培养的，所以对于正邪之事，她自是知晓其中的避讳。“轻舟所言极是。”原本意气用事没有考虑那么多，但如今被杜轻舟一提醒，她倒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同于晋蕾的知晓避讳，杜轻舟其实对此是百无禁忌的，什么正邪壁垒，在她这里统统可以化作“死无对证”！

　　晋蕾终于在她的劝说下带人离开了，其实最初发现是晋蕾来时，杜轻舟甚至在想，索性就将晋蕾身边的人一起杀了，然后自己带着晋蕾继续赶路，等到明晚有谁过来阻拦自己时，自己就让晋蕾先往枢机库去，等这事了解后，她们再枢机库里团聚。

　　可转念一想，就算这时自己能与晋蕾单独相处，将她好好护住，可自己一离开，若上官昉出现在晋蕾身边，晋蕾还不就只有就范的份。届时，晋蕾被上官昉抓回去，反而要承担他的责难，还不如现在暂时与她分开，让晋蕾好好的带着人回去，往后自己再往不盈谷去一趟，若是那时她们夫妻和睦，自己作为娘家人，自当送上贺礼；若是他们还无法共处，自己作为掌印夫人，完全该拿出个态度，绝不容许邪道恶人强抢了正道闺秀。

　　想到这里时，又在树下坐了片刻的杜轻舟还是起身走向了黑马：“走吧，继续赶路要紧。”

　　黑马貌似能听懂一般的看了她一眼，如同在说：闹了半天你还是要走！

　　第二天天亮时，杜轻舟风尘仆仆的牵马入城。

　　此地名为辛郾城，据说也是个出产药材的名城，所以，当地的武林中人聚居甚多。杜轻舟牵马过街，就百十来米的一条街道，街头街尾就给她遇上了两轮的打架斗殴，由此可见这里的民风有多淳朴，民众的性情有多火爆。

　　昨晚白衣染血，又连夜赶路，入城时杜轻舟已经换上了一件绣了紫薇花的黄衣。她找了一处茶楼先歇下，店小二牵马去吃草料，她自己也正好用些早点。

　　才吃了半屉的包子，才感觉自己的精神能放松片刻了，就听那店小二着急来报，说她的黑马被人骑走了。

　　杜轻舟快步追出门去，却见一贼人果真是骑着她的黑马疾驰而去，她立即飞身上檐，循着贼人是踪迹速速追赶。

　　这贼人精于马术，却难敌她轻功卓绝，再加上她驱使了断离剑凭空出现，直接就横亘在那人的前路上，若非贼人及时发现后摔下马去，倘若再往前奔上几步他绝对会被剑刃截断了脖子。

　　那摔下马去的贼人，见到已经追上来且已骑在马背上的杜轻舟时愣了一下，眯眼瞧了她片刻后，对她啧啧叹道：“长得是挺不错，可惜心肠太狠毒！”

　　杜轻舟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很平静地将断离剑收回手中，本想要入乡随俗，好好地教训这贼人一下，却听得元集真对她出声劝阻：“你先把剑收好，不要乱来。你面前这人是鲁国太子的同胞弟弟季衍，他是鲁国的南疆郡王，虽不知他是哪根筋没对竟然当街抢你的马，但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将他伤到了，否则后患无穷啊。”

　　杜轻舟闻言即笑，接着收剑入鞘：哟呵，阿真，你可真是见多识广！

　　“你少同我没个正经。”元集真的声音听着依旧高傲，却依然在对她不断在提醒，“这季衍少时曾拜入治光教门下，后又转投了云霄宫，不仅习得一身好武艺，同时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此番他的行径看似疯疯癫癫，却不知到底藏了什么祸心，我们还是别和他牵扯太多，这就启程赶去路吧！”

　　杜轻舟点点头，尽管不舍那剩下的半屉包子，但想到自己若是继续逗留下去，便要搭理这无理取闹的南疆郡王，没准还会被他仗势欺人……若她心有不忿奋起反抗，唯一能抗争赢的手段就只有屠城了！

　　因为，只有将城里这些人杀干净了才能做到死无对证啊，不然，她公然教训南疆郡王的事不就要一传十十传百了……

　　那季衍见她先是一副要举剑刺向自己的模样，谁知却并未行动，反而是厌厌地收剑入鞘了。季衍见她自始至终不曾拿正眼看过自己，正要开口对她呵斥一番，哪知她竟招呼不打一声的骑马走人了。

　　季衍呆呆地望着她骑马离去的背影，适才与她仅是惊鸿一瞥，却真是过目难忘。此女姿容绝丽，即使是与当朝太子妃相比也毫不逊色，即使自己阅美无数，乍见她的第一眼还是会愣上片刻。

　　以她这般盛气临人的美艳，高傲决绝的个性，若非知晓她所嫁何人，自己倒是真想……

　　“王爷，您这是……”闲在一旁的辛郾城城主这时才跑了过来，人家都走了，这王爷却在发愣，哎，城主不得已的对着南疆郡王唤了一声。

　　季衍朝他横了一眼：“别愣着了，把她给我抓回来！”

　　明明是你愣着的！

　　城主不服气地想着，却不敢在季衍面前发作。随即招来守城将领，传令下去：关闭城门，南疆郡王要拿人了！

　　杜轻舟纵马疾驰于街道上，因对出城之路完全不熟，所以在城里绕了好一阵，好不容易问了名路人得知了出城的路，刚一知道路在哪里，即听见一阵洪亮的号角声响起，她问路人这号角声是什么意思，路人回答说，行了，她也不用想着出城了，那号角声是城主下令关城门了。

　　奇怪，大白天的关什么城门？

　　杜轻舟暂时没意识到，是那南疆郡王有意捉拿自己，她只是在想才找对了路现在又走不掉了，那该怎么办……嗯，还是回去先把包子吃了吧……

　　她跃下马背，牵着黑马溜达了几步，正想着自己往回走是不是又会与那南疆郡王遇上，接着就发现自己前面后面的路都给人堵住了。

　　好家伙，堵住她去路的居然是一群士兵，而非寻常的江湖人士，她一时也是很茫然，不知人家堵住她的路到底是闹哪般？

　　元集真趁她还没采取行动，立刻劝她稍安勿躁，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杜轻舟露出笑脸，向着面前的士兵们拱手问道：“各位大哥，不知何故要拦我的去路啊？”

　　这时，一阵嚣张的笑声从士兵的身后传来，只听得城主呼呼喝喝的将士兵们喊开：“都让让，别挡着王爷的路了！”

　　随着士兵依次挪开几步，南疆郡王季衍落拓地一挥衣袖，面带就微笑向着杜轻舟走来：“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竟完全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