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谨以此心 ...
-
然而，彼时的姬瑜却并不知晓自己是被眼前人与他人合谋算计的。或许在她的记忆里，那人是如天神下凡一般将她于肮脏不堪的境地中拯救出来，自此以后，那人于她而言，自然非同一般。
“你怎么不让我去死，我不能让人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那一刻的姬瑜依旧是一心求死，根本听不进去人家的话。不过杜轻舟知道，不管她现在多么坚决，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深深陷落在那人精心编织的樊笼里，从此以后，再也跑不出人家的手掌心了。
“殿下，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救出来，如何舍得再让你去死。”那人仔细端详着姬瑜的容貌，悉心的为她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大概是因为知道眼前是特别重要的猎物，所以那人待姬瑜的态度是出奇的温柔。
姬瑜这才细看看对方的容貌，只见他的眼神透着冷峻，相貌却偏于阴柔之美，实是位长得邪魅俊逸，让人无法拒绝的翩翩佳公子。只是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姬瑜自觉在他面前羞愧难当：“公子，求你杀了我吧，你看我这样子，我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眼见她越哭越凶，那人不断劝慰她：“殿下为何要死，若非殿下遭奸人出卖，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既然殿下大难不死，必是老天有眼，殿下命不该绝，难道殿下不想报仇雪恨吗？”
“可是我二哥……”姬瑜其实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不过她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那人顺着她的话道：“即便是殿下二哥，他出卖殿下，莫非殿下就要姑息养奸？今日他敢出卖殿下，明日不知他还敢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
“可是我这张脸……我如何能以这样的面容再出现在人们眼前……”自从被群芳谱排位到第一名，世人莫不称她为天下第一美人，可自己现在这样残破的容貌，不知世人见过之后又会如何嘲讽耻笑她，若是那样，她活着便是一生受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人听她多次求死，却还是没放弃劝说她：“殿下，小人知道殿下的顾虑，可小人千辛万苦救殿下出来，绝非为了让殿下死在小人眼前……”
“可我不死又能如何呢？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谁见了都害怕，即便回到宫里，父王母后见了这样的我，不知又会如何待我……而且我这次失踪，他们或许会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意接受我这样活着回去，他们心里一定认为我已失贞，然后又这一副吓人的相貌……”姬瑜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自己现在就该立即去死。
“殿下，即便如此，即便世人皆辜负你误解你，但那都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该你去死啊……”那人眼中带着柔情与怜惜，不住地对她宽慰安抚。
姬瑜却越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地自容，一下更是激动起来：“我知道，可又能如何，世人不就是这样愚昧无知的吗？”
那人却握住她的手，耐心很好的劝说她：“殿下为什么非得去死，你都知道世人愚昧，又何必……”
“你又何必非得拦着我，你看我这脸，你不害怕吗？”姬瑜本就虚弱，被他擒住自然动弹不得，她沮丧又悲戚地看着他。
那人抓紧机会表露心迹：“殿下美貌绝世，小人仰慕已久，又怎会害怕殿下。”
姬瑜失笑道：“若是从前的我，自然是会信了你的话，可现在的我……”
“无论殿下如何模样，在小人心中，殿下之美永远无人可及。”那人看着姬瑜的脸，话是说得言之凿凿。
姬瑜心灰意冷的闭目啜泣：“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让我去死吧……我求求你……”
不论你怎么花言巧语，我自是岿然不动，完全就不听你劝。杜轻舟正想夸姬瑜不愧是公主之尊，果然意志坚决，正想着莫非后面姬瑜会成为虬人，是因受他的缚魂令控制？不想，接下来的剧情竟是有着这样的转折！
只见那人面色一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片花瓣，那花瓣莹润如玉，晶莹剔透，竟像是七重谜的花瓣！
那人手捧花瓣对姬瑜道：“既然殿下一心求死，不如就让小人陪着殿下一起去死吧……”他说这话后姬瑜睁开眼看看他，只见他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了数滴在花瓣上，而后，他强硬地将这带血的花瓣喂进了姬瑜的嘴里。
姬瑜起初不从，但尝到那沾了血的花瓣的滋味后，似乎发现没那么难以接受，接着就吞咽了下去，随后她问对方：“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这并非是气愤的质问，倒像是因尝到了好东西所以在好奇的询问。
那人答道：“既然殿下想死，小人愿陪殿下一起去死。小人喂给殿下的是一种奇花，据说有让人容颜常驻的功效，这种奇花需要人血做药引，小人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做药引，助公主恢复昔日美貌。”
“你这是何苦……”这时的姬瑜已然没了之前那般寻死觅活的心情了，显然是在被喂入花瓣的瞬间已被他打动。
“若是为了殿下，小人死有何惧。”那人执起姬瑜的手，在她手中烙下一吻。
花言巧语张口就来，从前自己倒是真的有些小看那人了！
就在杜轻舟对此一幕颇感惊讶之时，那堆篝火猛地燃尽，她只觉眼前一黑，揉揉眼睛后，又看见了另外一个景象。
这是在一片繁星灿烂的天幕下，新郎官将新婚妻子抱上卧榻后，等不得换下喜服，已迫不及待的奔向了登封桥边，那里正有位身着白衣提着酒壶的故人，在翘首期待着与这新郎官开展一次意义深重的星空夜话。
杜轻舟就见着新婚当晚那仿佛是等不及就要去与人私奔似的商某人，急哄哄的奔赴登封桥边，他一见着对面白衣冷面的那人，立马就连蹦带跳的凑了上去：“让驸马大人久等了。”
“今晚能等到掌印大人前来赴约，息某已感欣慰至极，又怎堪称作久等。”那人一见他的到来，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地多看了他那身喜服几眼，而后待他靠近，那人脸色也不冷漠了，笑容也立马绽放了。
杜轻舟一看他这二人的架势，勾肩搭背，笑逐颜开，顿觉自己完全就是多余的，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们若是凑一对，一来可以将前人的志向发扬光大了，二来又可以心无旁骛取长补短，一心一意的搞好事业。反正这时自己尚在沉睡当中，你说你们两个凑一对过日子多好啊！
二人在毫不见外的相互开开玩笑，发发牢骚之后，又毫不介怀的共饮一壶酒，正当杜轻舟越发觉得是自己的存在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时，这时，只听那人感叹了一声：“从今天开始，掌印大人，你还有十年时间，十年之后，我自会来将阿衡接走。”
这没见喝下几口酒，怎么开始说醉话了！
杜轻舟正心里犯嘀咕，却听商繁胥道：“若十年之后你能亲自来接，我绝不阻拦，你有我这句承诺，我答应过你的，这句话我永远会为你兑现。”
竟还不是谁喝多了在说醉话，这竟是他们从前就说好的约定！
而这约定，至今她就没听商繁胥说过！
所以说她就是个多余的，还不如成全他们二人在一起，他们一个无耻一个卑鄙，更容易玩到一起去！
然后，还没等杜轻舟感叹太久，就听那人又道：“倘若那时阿衡怀有身孕……”
商繁胥看他一眼，似乎是没料到对方能提出这么刁钻的问题。
那人能深刻感受到商繁胥这一眼中饱含着浓浓的怨念，但发扬他迎难而上的精神，无所畏惧道：“你放心，我会对这孩子视若己出的，阿衡的孩子，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商繁胥似笑非笑一抚额头：“驸马大人多虑了，和你在外面认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不同，她是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之事的。”
“我自是知道阿衡的。”那人也笑了一下，而后换了个话题，“十年时间，足以让我功成身退了，毕竟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就是要谋得半个姜国，但就是这小小一隅，也足以让我族安居一时了。”
商繁胥赶紧提醒他：“那也得后继有人才行啊，否则驸马大人一旦功成身退，孤山一族接下来又待如何自处呢？若一味求取安居乐业，终难逃被人鱼肉的命运。”
“这我也自会做好安排，掌印大人无需多虑。”那人接着又饮了一口酒，抬头望向星空，喃喃述说起自己对对方的托付是何其重要，“接下来的十年，阿衡就全靠你来照顾了，毕竟我这边并非是一条坦途，只怕无法将太多的心力放在阿衡的事上，阿衡的一切都有劳掌印大人多多照拂了。”
“理所当然之事，何必客气。”商繁胥很仗义的承担起这份嘱托。
那人这时又看了一眼商繁胥身上的喜服，很是感伤道： “若是条件允许，我绝不会舍下阿衡不管，只是眼下我有太多迫不得已，总不能自私的拉着阿衡与我共赴那或许会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
“我懂，你是将她托付给我一时，并非是一世。”商繁胥知道人家是提醒自己，即便你拥有得了一时，却不会让你拥有一世，“于驸马大人而言，她永远是最重要的人，十年一到，你便会亲自过来将她带走，这句话我永远记得。”
“是，我绝不食言。”说着，那人又恨恨地喝了一口酒。
“那好，驸马大人，十年之约从此刻开始，我会等着你来的。”话到这时，面对对方递过来的酒壶，商繁胥笑着摇摇头。
那人痛饮下最后一点残酒，用力将酒壶投入登封桥下，商繁胥见对方貌似喝得有些醉了，赶紧伸手挽住他，以防他一不留神就如酒壶一般跌落登封桥下的深涧中。
那人笑看他一眼，眼神虽然迷离，脚步却依旧稳健，商繁胥目送其身影渐行渐远，而后回过头来，对身后藏匿良久的一人挑眉一笑：“世子殿下，不知刚才这一出好戏是否让你看得满意啊？”
这时，只见申子缨缓缓从一片阴影中走回来：“你们竟然……”
杜轻舟觉得，若不是自己现在将商繁胥了解得这么到位了，听到他与那人的话一定会惊讶到不行，所以那时被惊得说不出一句整话的申子缨是正常人的正常表现。
因为即使已经自认很了解商繁胥的自己，现在听到这些话时依旧被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那人与商繁胥竟然是这么深沉厚重的交情了，托妻献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竟然做出这么荒谬的约定，是吧？”商繁胥微笑着将来人的话补充完整了，见人家愣愣地点了一下头，他又是一笑，“殿下也看见了，我们两个都喝了酒来着，这不过是两个醉酒之人的疯话，尽管听起来是荒谬至极，但那当不得真啊……”
乌子缨与他冷眼相对：“十年之后，若那人真的到此地来接走小师妹，届时，你就真的不拦他？”
“那就要看到时候你的小师妹会不会和他走了？我只说过不阻拦他，没说过不阻拦自己的夫人啊。”商繁胥说罢，一个不经意的闪身已来到乌子缨身边，“况且，十年之后，他真的有命亲自前来吗？我对此是报以深深的怀疑啊……”
乌子缨惊讶于他的身手竟如此高强，此时此刻，若他有心将自己推入登封桥下，那么，自己兴许就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商繁胥看出乌子缨脸上的惊惧与顾虑，他拍拍乌子缨的背：“殿下又何须为不知所谓的醉话多费脑筋呢？”
然后，杜轻舟的整个人瞬间如同堕入了星梦与花海之中，在一阵绚烂而奇异的幻象过后，第四晚的梦境彻底结束了。
元集真认为她该知道的事她已然都知道了，其余的，就看她自己怎么做选择了。
这天一早，杜轻舟没事人一般的照旧吃了早饭，照旧提着断离剑到了沉星园，照旧是在她爹的监督下开始练功，全程没有显得过分积极，也没有显得没有过分压抑，真的是一切照旧。
可她知道自己应该尽早做出决断了，因为既然知晓了那些事，她下意识地就会对商繁胥有所提防，而商繁胥这人素来敏锐，她的提防，他一定会发现。
所以，宜早不宜迟，也不用再磨蹭下去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做出自己的决断吧！
“你下午也要陪着世子和公主吗？”于是午饭过后，她趁商繁胥身边暂时没人跟着，一把将他拽到了止步亭里。
被她紧紧压在止步亭的柱子上，而且她的手也是大大方方抵在他的胸前，他不由得想入非非：“轻舟妹妹是想和我……”
杜轻舟朝他点点头：“若我们想的是一回事，我觉得今天今晚你应该有空陪我聊聊，下午还是去继续你的正事吧。”
“有没有空都必须有空！”商繁胥立即道。尽管这几天她也在不遗余力的拒绝自己，虽不知道她这时是因为什么竟突然就想通了。不过，她既然主动靠近自己了，自己没理由拒绝她。
“那行吧，今晚你到我房里来，我们彼此好好坦诚一下。”说着，杜轻舟后退了一步，没再继续压迫他。
见她这样就要走，他赶紧问：“你这么就走了？那我们今晚是不是……”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杜轻舟又回身靠向他，而后故意在他耳边笑语了一句：“你就这么想我亲你吗？”
他略带吃惊地看着她，随即，不等他再说出一句话，她一把将他按到石栏边坐下，而后她就坐在他的腿上，低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商繁胥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措手不及的，电光火石间她就扑了上来，而后将他的一切席卷殆尽……
其实这一吻结束得很快，但是他的一颗心沉醉得更快……
他愣愣地看着她，听到她问自己：“从前有谁这么亲过你吗？”
“只有你……”他觉得这么回答显得自己挺傻，但这是真心话。
她貌似被他这三个字所取悦，又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他没让她结束得那么匆忙了，他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一意孤行的拉她和自己一起陷入一个缠绵悱恻的拥吻里，直到两个人的气息皆有些不稳，他方才不甘心的将她放开。
待二人气息稍微平稳一些，他又勾起她的下巴打算再与她亲近一番，她却别过脸去躲开：“把气氛弄得这么火热，你不是下午还有得正事要忙吗？”
他立马表示：“要不我就不过去了，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说着，他又捧住她的脸不断亲吻。
她理智尚存的将他拍开：“枢机库掌印怎能做得像你这般任性。”
“人家现在更想做你的郎君嘛……”他将头抵在她肩头撒娇，见她嫌弃地躲开，他便故意在她颈边亲吻，“人家真的不想过去应付那些人了，就想陪着你……”
杜轻舟揪住他的耳朵不许他再胡闹：“不行，该做的正事你得好好去做，若是你因为要陪我枉顾了身为掌印的责任，从今往后你休想我再碰你！”
“你好过分！”商繁胥哀怨地拉下她的手，让她将那手勾在自己脖子上，而后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
见他貌似想抱自己往集殊院走，杜轻舟一笑，一记肘击顶向他的胸口，而后趁他吃疼立即翻身落地：“看来你是没想明白啊，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想如何便会如何，而你想如何，若是我不想那样做，你再怎么想也没用。”
“你说得很对。”商繁胥哀怨地点点头。
见他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杜轻舟这时又走回到止步亭的石阶上坐下，而后对他招招手：“那你还不过来，趁现在还有空，我想再亲你一下。”
他立马乖乖听从召唤向她靠拢：“我这不就来了吗？”
然后他又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待她亲亲在自己眉心亲吻了一下后，他意犹未尽的问：“还能再多亲几下吗？”
“这有什么！”见他这么话，她又开心的在他脸上多亲了几下。
为防一旦与他再次拥吻他又会情绪失控，这一回，尽管他缠着求吻，她也没有同意。没过多久，杜轻舟觉得他是时候出去露个面了，便摸摸他的脸，让他先出去招待贵客，今晚再来找自己。
听到她又说到了今晚，他一时激动的捧起她的脸亲吻了一下，而后在她耳边喘息了一下，才总算平复了情绪。
待商繁胥依依不舍地离开，杜轻舟摇头晃脑的回到自己房里，这时，元集真忍不住主动开口问她：“你怎么和他……”
貌似因为害羞，元集真问不出接下来的话了，杜轻舟笑了笑，在心里如此回答他：若我玩他的时间也就剩几年的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
元集真听得头大：“你居然是在玩他？你就不觉得自己也被他占便宜了？你要是真的想不开，不如随我去玄元神宗，好歹比在这里被人欺负了强啊。”
杜轻舟摇摇头，觉得自己暂时没有逃避现实的必要：都到这份上了，我何必执着于做一个弱者呢？阿真，莫非我在商繁胥身边，就真的是他在拿捏着我吗？
“可你这样做，是真的心甘情愿的吗？”莫不是因自己引她接连做了几天怪梦，受了刺激吧！
杜轻舟知道自己确实受了刺激，不过，这个刺激也提醒了她，不该再一天拖一天了：既然与他结为夫妻，总会有这样一天，即便不是他，未来也会有其他人。至少现在，我心里没有其他人。
“原来你心里有他了呀！”元集真这下明白过来。
是啊，原来就是这样啊。她自己也是这才反应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谨以此心
，还差 